白氏原是武林中的一支寂寂無名的小家族,,家里也沒有什么可供揚名立萬的絕學,。只半江湖半平民的安于生活,,倒也富足有余,。
三十多年前,,白爹媽剛剛懷上長子,,偶然路過一私塾,,聽著里面的孩子搖頭晃腦的念誦,,“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時興致,,說笑間就給腹中孩子起了個名字,白朝云,。還道若是閨女,,就叫白彩云。若是將來有了次子,,還可以叫白辭帝……
這個名字,,秦允文恰恰是記得的。
因為這正是影帝的原名,。
白家小弟白辭帝當初是被拍花子的抱走,,被無亟殿截下之前早已輾轉(zhuǎn)過數(shù)地,身上衣物換過幾遍,,更沒有留下半點證明身份的東西,。就連無亟殿都無從查出他的來歷,。最多只看出他家境尚可,還格外貪吃,。又哪里聯(lián)想得到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武林白家,?
當然就是查到了,也不大可能當回事,。
最多做得更加隱蔽一點而已,。
時已相隔十數(shù)年,若不是秦允文當初偶然聽到影帝姓名之時,,有心替這孩子挽住這一絲痕跡,,別說影帝,啊不,,白辭帝自己,,就連無亟殿當初帶他們的那一批人,又有誰還能想得起來,?
秦允文從房中退了出來,,將場合讓給了這一對剛剛認證的兄弟。這一見面,,他們自然會有數(shù)不清的喜怒哀樂等待訴說,。
院子里面,秦婧正拽著一張細布,,一邊慢條斯理的替小牛擦拭著毛皮上的水滴,,一邊支棱個脖子耳朵使勁的往房門處探索。見到人出,,又趕忙假裝沒事兒人似的,,對著小牛,一臉情真意切,、聲音甜甜:“我們牛牛真是最勇敢,、最棒的牛了。~”
秦允文:“……”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
臉上卻禁不住莞爾。上去也伸手揉了揉小牛腦袋,,柔聲道:“今天真的多虧了牛牛,。”
秦牛牛歪著頭看了看俊美無儔的男主銀,。然后,,好棒的小牛眼睛就可見的笑瞇了起來。
它開心得忍不住原地蹦跶了兩蹄子,。
……
兩兄弟其實也并沒有那么多的衷情要訴,。
影帝別說本性外向還是內(nèi)向,,在多年的職業(yè)生涯中,早已被磨得訥于言辭了,。在文哥身邊無所顧忌,,那是兩人有十多年的相處經(jīng)歷,也和秦允文長年有意的潛移默化,、諄諄教誨脫不開干系?,F(xiàn)在遇到一個親哥,原本還不覺,,但發(fā)現(xiàn)要刻意尋話題去拉近關系時,,才陡然生出一筆尷尬。
白朝云比他更清楚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但論為人處世,,他又與這個新鮮兄弟有著天淵之別了。
只略問了幾句影帝的現(xiàn)狀,,又答了幾句影帝照本宣科鸚鵡學舌詢問自己近況的問題,,他便很自然的話鋒一轉(zhuǎn),提起了今日之事,。
影帝正惴惴不安,。
他腦子里面從剛才炸裂過后,到現(xiàn)在也還沒落定塵埃,。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才慢慢的感覺到了一絲惶恐。
然后那惶恐還如潮水一般越漲越多了,。
直到把他整個人都給淹沒了起來:
兄弟……
什么,、什么是兄弟呢?
要說兄弟,,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影文,。他文哥,。而這時候眼前立著的人原是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哪怕對方再關懷備至,,心中那種不真實的感受依舊揮之不去,。
腦子里正在亂糟糟的胡思亂想,忽然一道嚴肅的問題清醒的傳來:“你適才回來的時候這般……模樣,,可否告訴為兄,,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影帝一呆,,頭腦之中尚且還霧蒙蒙難辨東西,,口中已恍然回道:“對了,,這事我還沒跟文哥說!”
白朝云:“……”
影帝已從床沿上跳了起來,。壓根半丁點兒也沒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態(tài)度很有傷了老親哥的心之嫌,,一眼瞥見身邊的人不動如鐘,還一臉著急的似想要催促:“你……大,、大哥……嘿嘿,。”
這大概是終于總算稍稍反應過來一丟丟對方的身份了,。
第一次叫親哥,,他還頗有幾分靦腆。心里淡淡的生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喜悅來,。影帝咧嘴笑了一笑,,嘴巴并沒有頓住的續(xù)了下去:“……那個臭丫頭手里有法子能引發(fā)影衛(wèi)體內(nèi)的毒,這事要趕緊告訴文哥知曉才是,?!?p> 白朝云:“……”
這貨自個不知道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口中說的是一本正經(jīng),,臉上卻根本還是一臉飄忽的樣子,。看上去實在很有一些貨不對板,、言行不一,、顛三倒四之感。
但白朝云隱隱約約還是從中琢磨出幾分味兒來:
這家伙雖然外表不顯,,但對于剛認了自己這個大哥,,心里應是忍不住親近高興的。但恐怕過于高興,,又不知如何表達,,等于說是架在了半空中不知如何著地。然則商談正事他是會的,,這就借助著說及此事的工夫,,一點一點的往外流露……
“噗嗤?!?p> 影帝:“……”
大,、大哥,你笑是作甚,?
自覺體會到了二弟的所思所想,,白朝云眼色更見柔和。溫聲道:“你說得對,?!?p> 影帝一個沒忍住,,滴溜溜打了個寒噤:不是……這溫柔得有些奇奇怪怪的態(tài)度是怎么回事?他這親哥……莫不是把他當小孩子看了,?
影帝眼角微抽,。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兩人剛剛相認,,沒準大哥對自己的認知還停留在十幾年前,,一時轉(zhuǎn)變不來,那也是有的,。所以這貨自以為很寬容的沒有去糾正他,。
他簡直是個體貼到極點的好兄弟。
給寄幾點贊,!
其實縱然影帝不說,,一人一牛這副狼狽的樣子回來,腦子動得快的人這么一會兒工夫,,業(yè)已早就想到了關鍵,。
那人能舉手投足放倒一個影帝,再如法炮制,,弄殘一個影文似乎也不是那么遙不可及,。至少,比起外面這一圈由跟蹤不住往吃瓜方面蛻變的圍觀大俠,,這個人好歹有那么幾分真正是來拿賞金的態(tài)度了吧,。
至少人家敢想敢干!
更甚者卻不由往更深一層的方面考慮道:若此事落實,,江湖怕是又要變天,!
誰不知道影衛(wèi)在江湖上地位超然,身手亦超凡,,但若是誰都能控制他們體內(nèi)的毒,,那誰還敢用?
江湖那么大,,要說長久以來沒人往這一路線上琢磨,,那不現(xiàn)實。只不過無亟殿那也是憑實力搞神秘,,要找樣本,你連人家組織的門往哪邊開都摸不到,,要直接拿人試驗,,你又連影衛(wèi)的毛也摸不到。再說,,就算摸到了,,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什么蒙古大夫就能有那本事調(diào)毒的吧,。
所以也無怪影帝一出事就分外緊張。
這也是這貨到現(xiàn)在也沒有丁點兒身為“武林盟主失散多年的二弟”的自覺,。不然,,他還緊張個求。
他就算是個廢人,,也沒人能從他這位新鮮親哥的眼皮子底下傷他,。
然武林盟主本人,其實心下也是有在暗自緊惕的,。
但人緊惕的,,那是整個江湖恐怕一個不慎便會引起的腥風血雨、滔天巨浪,。那是他肩膀上早已挑著的責任,。
只不過,這就不必時時刻刻掛在臉上了,。
白朝云耐心之極的等待著二弟穿好衣衫,。
當然,被人這么眼睜睜的看著穿衣服,,影帝渾身那是百十個不自在,。就連滿心期待的、即將穿上新衣裳的雀躍,,都躍不怎么起來了,。
“……”算了。
他這親哥找了他整整十幾年,,就多體諒體諒吧,。
白朝云滿意的上下看了二弟一遍,心中甚覺老懷欣慰,。
影帝這身衣裳固然是賞心悅目——仙俠劇里的服飾用到武俠世界,,那能不仙氣飄飄、出塵脫俗么,?——白朝云也知道,,應是為了迎接自己這個武林盟主,所以這一行人才特意更換過行頭,。但因為無從比較,,所以他根本也覺察不出,一個從江湖糙漢到翩翩公子之間的十萬八千里差距,,究竟是如何隔空橫跨過來的,。
他也并沒有意識到,此時的他們兩人,只并排站在一處,,相似度又是何其的驚人,!
只不過,他的氣質(zhì)是長期身居其位,,居移氣,、養(yǎng)移體,慢慢形成的,,不論換上什么樣的衣衫,,都不會減損分毫。而影帝,,只是憑借人靠衣裝的原理撐持出來門面的罷了,。
但不管怎么說,此時即便只看模樣,,也斷無人不會認為他們乃是同出一脈的親兄弟了,。
周一驚得大張了嘴,足以塞得下一顆雞蛋,!
外面的吃瓜人士盯了影帝這么久,,感受更加直觀。眼球怕都驚跌了一地,。
就連秦允文,,俊目中都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幾分訝然的神色。但他又比旁人更多一層明悟,。只頓了一頓之后,,視線便下意識的轉(zhuǎn)向了秦婧:
從他們離開青山,到在這個小染坊落足……她從一開始,,就是做的這個打算吧,?
一步一步,看似隨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但到了現(xiàn)在,卻仿佛一切都被一條線串聯(lián)了起來,。
就好像電影里,,最后的謎底揭曉,原來每一幕場景,,都早早有了安排,。
這會這對兄弟固然已經(jīng)相認。但,,若是沒有之前那一出,,而是影帝直接穿上他的新衣這么走出來……
結(jié)局,,似乎也不會有什么不同。
“哇,!”秦婧表情驚訝、歡快的捧著爪嚷道:“你們果然是兄弟,,你看看你們長得多像呀,!”~
裝得跟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
秦允文:“……”
雖然……毫無演技,,表情浮夸,,表演的時候還沒忘了對自己擠個眉、弄個眼……但架不住這話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啊,。大家都紛紛忍不住在心底表示一萬個贊同:像,!太像了……
影帝都不好意思了。悄悄的瞥眼去看親哥,。心里喜滋滋的:像么,?真的像么?……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