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中秋夜 心意兩相知
史一氓見陳嵩等人已經(jīng)離開,安親王岳樂正往這邊望著,,急忙一矮身鉆進人叢,,拉住祁心怡的手圍著篝火胡亂地跳了起來,。
祁心怡低聲問到:“那石塊是你打的吧,?功夫很俊哪,?!?p> 史一氓急低聲道:“小心有人聽到,,我可不想送這個人情給那安親王,?!?p> 祁心怡小嘴一撇,道:“口是心非,,你不想還救人家,?”
史一氓道:“我那是幫助朝廷平叛才保護安親王岳樂,別說這件事了,,小心讓人聽到,。”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跟著人群沉浸在無比的歡樂當中,。
忽然,史一氓的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這一驚直驚出了史一氓一身的冷汗,,他急忙躍進人叢,,躲在人群后凝神觀瞧,只見人群歡樂依舊,,戲臺上的大戲正演得火熱,,廣場上鑼鼓喧天,歡聲不絕,。
史一氓正自失望,,人叢中一個胖大的和尚沖他笑了笑,點了一下頭,,轉(zhuǎn)身走出人叢,,徑直向戲臺走去,史一氓覺得似曾相識,,正自驚疑,,祁心怡一拉他的手,沖那個和尚的背影一呶嘴,,史一氓會意,,兩人輕提一口氣,迅速跟了過去,。
那和尚在戲臺前停住,,回頭看了看史一氓和祁心怡,又是笑了笑,,繞過戲臺的左側(cè),,徑直向戲臺的后面走去,朦朧中,,史一氓越發(fā)覺得在哪里見過,,史一氓和祁心怡快步跟到戲臺后面,只見一條土路,,寬不及五尺,,上面長著寸許的蒿草,蜿蜒伸向山里面,,那個胖和尚正沿著土路往山里走,。
此時雖是清月如輝,周圍的一切依舊是朦朧不清,,越往山里越是模糊,,史一氓和祁心怡對視一眼,祁心怡點了點頭,,兩人都是初入江湖,,尚不知深淺,,只覺得越兇險越好奇,當下順著土路一路追過去,。
那和尚似乎是有意在等史一氓和祁心怡,,故意走走停停,卻始終與倆人保持著數(shù)丈的距離,,史一氓和祁心怡好勝之心頓起,,一路急追下去。
轉(zhuǎn)過兩個山頭,,進入了一個大山谷,,山谷南側(cè)是一座高大的石牌樓,牌樓后面是一座中等規(guī)模的禪院,,夜色中黑黝黝的,,琉璃瓦透著陰森森的冷光,那個胖和尚正穿過牌樓走進寺廟,。
這是一家禪院,,名叫東禪寺,建于唐高宗咸亨年間,,三重大殿依峴山南坡順勢而建,,此時只有零星的燈火,殿堂隱在夜色當中,,顯得神秘和陰森,。
峴山原來叫作鳳凰山,是唐代名臣魏征之四子出任洪州刺史,,因懷念其父魏征葬在長安峴山,,逐改鳳凰山為峴山,,并建東禪寺以資冥福,。
東禪寺環(huán)境清雅之極,遠可望贛江鱗鱗波光,,棟棟船帆,,近可倚林聽濤,聞鳥語花香,,南宋紹興進士戴孔目詩贊云:“天別一區(qū)寺院深,,蒼松萬樹古如今。疏枝漏影開幽逕,,雅韻飄空當?shù)淝?。鳥過無知風雨避,人來哪覺霜雪侵,。禪關(guān)隔斷紅塵世,,鳳在崗頭鶴在陰,。”
史一氓和祁心怡緊跟著穿過牌樓來到寺門前,,一道拱型山門高大挺拔,,上面雕柱飛檐,門楣上懸掛一塊黑底白字大匾,,上書“東禪寺”,,兩扇黑漆大木門虛掩。
史一氓用力一推,,大門“呀呀”散開,,兩人慢慢走進寺院。只見左手一座鐘樓,,右手一座鼓樓,,迎面一座大殿,橫額上寫著“天王殿”,,殿中面朝山門供奉著彌勒佛像,,笑容可掬,自帶喜氣,,背對山門供奉著韋馱雕像,,披盔掛甲,神采奕奕,,兩側(cè)供奉著四大天王彩塑像,,神態(tài)各異。
史一氓見那個胖和尚穿過天王殿進了中院,,急忙拉著祁心怡幾步穿過天王殿來到中院,,中院正中是一個放生池,里面種著蓮花,,花開正濃,,兩側(cè)種著花草樹木,枝葉掩映下各有一道角門通向兩側(cè)別院,,正面又是一座大殿,,單層雙疊重檐,氣派宏偉,,匾額上書“大雄寶殿”,,大殿正中供奉著觀音菩薩蓮花坐像,左右供奉著普賢和文殊兩位菩薩,,大殿的兩邊供奉著其余五十位菩薩雕像,,觀音菩薩蓮花坐像前擺放一個寬大的香案,地面上東西兩側(cè)各擺放了二十幾個蒲團,,此時,,那個胖和尚正跪在蒲團上,,雙手合什面朝觀音菩薩蓮花坐像誦經(jīng)。
史一氓和祁心怡慢慢走進大雄寶殿,,不由肅然起敬,,一起合什沖觀音菩薩蓮花坐像掬了三躬,那胖和尚依舊閉著眼睛問到:“施主少年英豪,,行俠仗義,,可欽可敬,不知道施主可識得老衲否,?”
史一氓頓時一愣,,不禁仔細觀瞧老和尚的側(cè)影,猛地想起了一個人,,但卻不敢確定,,于是脫口問到:“大師可曾去過杭州虎丘山莊?”
那胖和尚“哈哈”一笑,,顯是經(jīng)已誦完,,長身而起,單手豎起指尖對著自己的眉心說到:“老衲法號性空,,經(jīng)常四處化緣,,借住別的寺院短修也是常有的事,我確實在虎丘寺短住過半年,,那天施主夜游虎丘,,從虎丘寺經(jīng)過,正是老衲在理佛,?!?p> 那天晚上的一幕清晰如昨,史一氓不禁雙手合什深施一禮,,道:“幸會幸會,,看來與大師有緣,錯過才又相逢,,不知大師為何引我到這里來,?又為何離開杭州,?”
性空微微一笑,,道:“如果不嫌棄,我想請兩位施主到我的方丈小坐,,老衲必告知詳情,。”
史一氓心頭一驚,,急問到:“大師是東禪寺的主持,?”
性空笑著點了點頭,,眼睛看著史一氓和祁心怡問到:“兩位施主可否愿意到我的方丈小坐,品一品這里的曉起毛尖茶,?”
史一氓點了點頭,,又看了看祁心怡,祁心怡沖史一氓說道:“我在客堂等你,?!?p> 性空笑了笑,說到:“如果女施主不嫌棄,,不妨同去坐坐如何,?”
祁心怡立即高興地點頭說到:“好哇,我還怕你不請我呢,?!?p> 性空“哈哈”笑了起來,臉色慈祥,,讓人不由而生親近之感,。
性空方丈領(lǐng)著史一氓和祁心怡穿過后院一道角門,進入東側(cè)的一個小小跨院,,跨院背倚青峰,,面朝江湖,清靜自然,,行可沐風,,臥可聞濤,是修身養(yǎng)性的極佳所在,。
性空方丈把史一氓和祁心怡請到了會客室,,所謂會客室,只有一張矮桌和矮桌邊上的四個蒲團,,矮桌上擺放著茶具,,陳設(shè)簡單,粗略清靜,。
性空方丈伸手一指東首的蒲團,,沖史一氓和祁心怡說到:“二位施主請?!?p> 史一氓忙施禮說到:“大師您請,。”
性空方丈沒再謙讓,,率先坐在西首,,史一氓和祁心怡坐在了東首。
性空方丈一邊給史一氓和祁心怡倒茶一邊說到:“曉起毛尖產(chǎn)自后山這一片茶林,,我們四季常喝,,可以清心明目提神,,二位施主不妨嘗嘗?!?p> 史一氓和祁心怡不懂茶道,,更嘗不出茶葉的好壞,但覺得性空方丈的話里似有玄機,,當下用心體會,。
性空方丈喝了一口茶后,說到:“施主一定對我為何來到這里感到好奇,,那我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了,,我是東禪寺的信持,按理說我回到這里最正常不過了,,可是,,我也不想瞞二位施主,我是回來辦仁義之事的,,其實,,在施主離開虎丘山莊,老衲我也隨后下了山,,一路尾隨在你的后面,,親眼見到施主少年英雄的大仁義之舉,實是佩服之至,,很想結(jié)納施主為忘年之交,,共鑲大義?!?p> 祁心怡心中不由隱隱有些擔心,,如果性空方丈真的一路跟隨,那她和史一氓肌膚相親的事可就真的瞞不住了,,倘若性空方丈以此說事,,那她將一生受制,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史一氓,,低頭悶坐不發(fā)一言,。
史一氓卻沒有想這么多,他只在用心揣摩性空方丈的話,,見性空方丈如此說話,,大有結(jié)納之意,心下犯起了躊躇,,偏偏祁心怡卻于此時不再說話,,當下也不容細想,說到:“謝方丈的美意,,素昧平生,,還請見諒,不知方丈所說的大義是指什么,?”
性空方丈見史一氓沒有提結(jié)納之事,,自然也不好再提,臉色不由訕訕的,,但瞬間又恢復了常態(tài),,他笑了笑說到:“施主高義,老衲一路深有體會,,不知施主對當今朝廷如何看法,?不妨直言,不過請放心,,我是出家之人,,只看重一個義字?!?p> 史一氓道:“晚輩與朝廷并無掛葛,,也無心替朝廷賣命,此次助朝廷平叛,,也是出于一種道義,,想讓朝廷和國家穩(wěn)定,百姓能免除戰(zhàn)火折磨,,能讓百姓少受些苦難而已,,實無功利之心,聽說當今圣上雖年幼,,卻是胸懷文韜武略,,以造福百姓社稷為己任,這是百姓的幸事,?!?p> 性空方丈看了一眼史一氓,正色問到:“如今蠻夷當權(quán),,漢人水深火熱,,施主就沒想過要驅(qū)除韃虜,由漢人重掌天下,?”
史一氓頓時警覺,,隱隱猜到性空方丈絕非普通的出家理佛之人,頓消結(jié)納之心,,語氣淡淡地問到:“聽方丈話中之意,,晚輩不敢茍同,不過,千人千樣,,也不必強求雷同,,方丈想必是天地會中人吧?”
性空方丈“哈哈”一笑,,說到:“施主真是聰明,,自從韃子入主中原,我便加入了天地會,,立志驅(qū)除韃虜,,收復漢室江山,十多年啦,,如今,,天地會已經(jīng)羽翼豐滿,當是大有作為之時,,但天地會愛憎分明,,在反清復明之前,我們還是要助清廷剿除漢奸吳三桂,,所以,,盡管天地會群集兩江和兩廣,勢力已成,,但還沒到攤牌的時候,,施主如入天地會,憑施主的身手和胸襟,,必大有作為,。”
史一氓笑了笑說到:“凡事不可強求,,我不管誰來當皇帝,,只要對百姓好,讓百姓安居樂業(yè),,我就幫誰,,所以,反清復明對于我來說實不敢茍同,,請方丈體諒,。”
性空方丈本也是豁達之人,,當下微微一笑,,道:“施主主意已定,老納就不多言了,,施主不能加入天地會實是我們天地會的損失,,奈何施主心如野鶴,,性如蒼鷹,實是一大憾事,?!?p> 史一氓性格倔強,自己認準的理從來不更改,,慨然說到:“感謝方丈直言,,晚輩雖一介無名小卒,,但也重信重義,,也是性情中人,方丈的話我半字不會透露出去,,只是晚輩一事不明,,方丈引我到此,單單想勸我入貴會嗎,?”
性空方丈笑了笑,,道:“天地會的秦總舵主交待下來,要廣結(jié)天下能士,,以備將來之需,,實不相瞞,我這么多年四處游歷,,也是在籠絡(luò)人才,,只是施主未能入會實是我一生的憾事?!?p> 史一氓站起身來,,抱拳說到:“若無他事,恕晚輩叨擾啦,,感謝方丈的美意,,告辭啦?!?p> 性空方丈急忙站起身來,,伸手阻攔,說到:“施主何必急在一時,,雖作不成知交,,老衲實想與施主促膝長談,就在本寺停留一夜如何,?”
史一氓主意已定,,不再停留,沖性空方丈一揖,,道:“請方丈恕罪則各,,晚輩還有事要去辦,就不多打攪了?!?p> 性空方丈無奈雙手合什,,說到:“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一路保重,,重陽日,天地會將在滕王閣聚義,,如果施主有興趣不妨一去,,老衲必掃踏迎接?!?p> 史一氓笑著說道:“謝謝方丈的美意,,晚輩告辭了?!闭f完,,轉(zhuǎn)身往外走,性空方丈直送到寺門之外,,這才索然回到寺中,。
此時,月過中天,,幾絲浮云掠過,,留下瞬間的暗影,史一氓和祁心怡一路疾奔,,遠遠地看到廣場上的人群依舊沒散,,歌聲、戲聲混合著鑼鼓聲,,嘈雜著夜晚的寧靜,,篝火火焰已經(jīng)低落,卻依舊有人往火堆里扔木柴,,高高的神燈穩(wěn)穩(wěn)地定在空中,,燈火依舊,紅光如初,。
經(jīng)過了這半夜的耽擱,,祁心怡已經(jīng)意興闌珊,尤其聽到性空方丈的話后,,心中一直悶悶不樂,,憂思重重。
史一氓扭身問到:“你不開心啦,?”
祁心怡急忙笑了笑,,說道:“沒有啊,,就是覺得有些累了,咱們回去吧,?!?p> 史一氓一臉關(guān)心,說到:“還騙我,,你一臉的不高興,,象是有什么事放不下似的?!?p> 祁心怡見史一氓一副關(guān)心急切的樣子,,心中頓時一熱一甜,嫣然一笑,,道:“瞧你急的樣子,,你是真心疼我啦,?”
史一氓沒想到祁心怡會這么直接地說出這句話,,臉頓時微微一紅,點了點頭,。
祁心怡開心地笑了笑,,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只是方才聽那個老方丈說他一路跟在你后面,,想必路上的一切他都知道了,,我給你治傷,咱們說笑,,如果傳出去,,我還有什么臉面見人呀?!?p> 史一氓展顏一笑,,道:“這事容易辦得很,到時我把你一娶不就成了,?!?p> 這一段時間的天天相伴相隨,彼此已經(jīng)視同知己,,說話也變得隨意許多,,哪知祁心怡的臉登時紅了,只覺得臉熱心跳,,當即嗔怪道:“要死,,胡說八道些什么?誰要嫁給你啦,?再亂講我可真要生氣了,?!闭f完話,祁心怡突然加速急奔了起來,,臉上卻已全是滿足的笑容,。
史一氓急忙追上去,說到:“放心吧,,性空方丈不會說出去的,,你也不用擔心?!?p> 祁心怡突然停住腳步,,假裝生氣,問到:“我說過要嫁給你了嗎,?以后你再胡說我可真的不理你了,,我可不希罕你娶我?!?p> 史一氓笑了笑,,道:“好了,算我沒說,,我是開玩笑的,。”
祁心怡聽史一氓說出開玩笑的話,,頓時心頭微微有氣,,不依不饒,臉有怒色,,道:“你說過的話這么快就忘了,?你們男人到底有沒有真話?大丈夫一言即出駟馬難追,,難道婚嫁也是用來說笑的嗎,?你有什么好?我還非要你可憐我,?”說完,,又拔腿急奔起來。
史一氓頓時明白了祁心怡的心意,,不由一陣竊喜,,當即邊追邊喊到:“你慢點,我說的話是真的,?!?p> 祁心怡突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盯著史一氓問:“哪句話是真的,?是‘算你沒說,,你開玩笑的’那句話嗎,?”
史一氓沒回答祁心怡的問話,一把拉住祁心怡的手轉(zhuǎn)身就走,,邊走邊說到:“時間不早了,,也該回去休息了?!?p> 祁心怡偷偷呡嘴樂了樂,,突然想起一件事,問到:“性空方丈說天地會重陽日將在滕王閣聚義,,你到底去不去,?”
史一氓想了一想,說到:“我不想去,,又不知道天地會的底細,,對了,你爹你媽不是天地會的嗎,?或許你爹媽到時候也會上滕王閣,,你不去看看?如果你想去我陪你,,見到了你爹爹,,我一定好言相勸,讓你們相認,。”
祁心怡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其實,,認不認也無所謂了,二十多年沒見了,,也沒有什么感情了,,他又是天地會的,我爺爺不會接受他的,,少不得又該生氣了,。”
史一氓道:“離九月初九尚有時日,,你再想想,,你要是想去我就陪你去一趟,如果你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不過,滕王閣還是要去逛逛的,?!?p> 祁心怡幽幽說到:“我陪你逛滕王閣,,明天就去好不好?趁天地會人還沒去,?!?p> 史一氓道:“好?!?p> 兩人回到客棧的時候已接近二更天,,客棧里一片寂靜,微微秋風吹過,,樹葉相互摩擦的“嚓嚓”聲異常清晰,,兩人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單洗漱后和衣上床睡下,。
月亮孤單地掛在空蕩蕩的夜空,,月光如水一般潑灑在窗欞上,屋內(nèi)透著慘慘的白,。
臨近天亮,,東方剛剛出現(xiàn)魚肚白,大街上突然傳來人喊馬嘶之聲,,史一氓翻身躍起,,提刀倚在窗后,輕掀窗扇偷眼觀瞧,,只見大街上旌旗招展,,大隊人馬緩緩向城南的山坳移去。
史一氓心里頓生疑竇,,悄悄出了房間躍上客棧樓頂向南望去,,只見南面山坳里密密麻麻地扎著帳篷,顯然是一座兵營,,兵營里到處冒著淡淡的輕煙,,兵士正在埋鍋造飯。
史一氓心中暗暗猜測:“怎么會聚焦這么多朝廷的人馬,?難道是要和吳三桂打仗了,?”
正在凝神猜想的時候,突然身邊蹲下一個人,,史一氓驚出了一身冷汗,,手握刀柄剛想側(cè)身躍開,祁心怡低聲問到:“看到什么了,?有什么問題嗎,?怎么這么多官兵啊,?”
史一氓長出了一口氣,,重新蹲下低聲說到:“看來今天似乎要打仗了,,就在剛才,有幾千名援兵剛剛進了兵營,,滕王閣估計去不成了,。”
祁心怡道:“聽說吳三桂帶兵正在北上,,看來南昌要遭兵火之災了,。”
史一氓道:“那樣正好,,咱們可以在此暗助朝廷平叛,。”
祁心怡道:“可是你的傷還沒全好,,還是要先養(yǎng)好傷再說不遲,。”
史一氓輕輕動了動胳膊,,微一用力,,胸口依舊隱隱作痛,只好說到:“也對,,我的胸口還疼,,不能用力,但愿吳三桂遲些時日再來,?!?p> 兩人順著樓梯輕輕下了樓,此時天已大亮,,朝陽初升,,霞光萬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薄霧,,很快卻消散了。
兩人走出客棧,,史一氓拉住一位軍爺問到:“這位軍爺,,調(diào)集這么多官兵,是要打仗嗎,?”
那位軍爺斜了史一氓一眼,,道:“打什么仗?準備南下呢,,聽說吳賊竟然有膽帶兵北上,,看來是不想活了?!闭f完話,,揚鞭催馬疾馳而過,。
祁心怡笑到:“太好了,正好你可以借機養(yǎng)傷,,走吧,,現(xiàn)在就去滕王閣逛逛如何?”說完話,,兩人走回客棧,,牽出馬匹,催馬向滕王閣方向奔去,。
滕王閣在南昌城西北贛江東岸,,唐朝貞觀年間,唐高祖李淵之子李元嬰曾被封為滕王,,于山東滕州筑一閣樓名曰“滕王閣”,,后調(diào)任江西南昌任都督,因思念故地再建“滕王閣”,,后因王勃詩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為世人所知,與湖北武漢黃鶴樓,、湖南岳陽樓并稱為“江南三大名樓”,。滕王閣高十數(shù)丈,從外面看是三層帶回廊建筑,,而內(nèi)部卻有七層,,全部采用碧色琉璃瓦鋪頂,上懸“滕閣秋風”四字匾額,,甚是壯觀秀麗,,站在樓頂可以俯瞰南昌城和贛江面上往來的船帆。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史一氓和祁心怡已來到滕王閣下,,此時的滕王閣破敗不堪,臨江一面已是斷柱殘梁,,煞是悲涼,。一個月前,南昌尚屬吳三桂的地盤,,平叛大軍圍攻南昌城時,,守城叛軍殊死抵抗,數(shù)日炮火不息,,滕王閣也在戰(zhàn)火中遭殃,,叛軍南撤時又連夜放了一把火,雖經(jīng)軍民及時撲救,實已損毀嚴重,,至今留有火燒的煙痕,,這讓史一氓和祁心怡大感失望。
兩人把馬拴在樓下,,順著被火燎成黑色的樓梯徑直來到滕王閣頂層,,這是一個隱層,專門用于存儲工具之用,,隱在碧瓦飛檐之后,,完好無損,史一氓剛要推門進入,,猛然聽到里面有爭吵聲,,急忙拉著祁心怡躲到隱蔽角落側(cè)耳細聽。
“黃子鶯,,我早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他,,都三十多年了,你還不死心,,還拿什么助朝廷平叛為借口,,這回好啦,你們終于見面啦,,當真不要臉之及,。”一個老頭聲音沙啞,,怒氣沖沖地吼到,。
只聽得“啪”地一聲,似是什么東西被人折斷,,接著又“啪啪”兩聲,,顯是東西被折斷后狠狠地被摔在墻上,一個老婦人沙啞冰冷的聲音大聲訓斥道:“徐進庭,,別以為我怕你,,你吃了一輩子干醋,還沒吃夠嗎,?如今,,你我和師兄都已是快進土的人了,你心眼比針鼻還小,,怎么還沒完沒了?你再亂講話我可真和你翻臉了,?!甭曇魩е鴿庵氐臍獯暋?p> 史一氓聽到這沙啞的聲音,忽然想起了野豬嶺的那對老夫婦,,屋里的兩個人正是那對老夫婦,,史一氓沒想到居然在這里會再次碰到,頓時心頭一喜,,如見故人,,沖祁心怡笑了笑,剛要說話,,只聽屋內(nèi)老頭憤怒地說到:“除非我死了,,我一天不死,你們見了也是白見,?!?p> 老婦人更加氣憤地吼道:“你胡說些什么?我忍讓你不是我怕你,,當年,,我選擇了你,冷落了曹師兄,,并不是曹師兄不好,,只是你心胸狹窄,又占在先,,我念在咱們是同門師兄妹,,不想傷了同門之誼,我才嫁給了你,,幾十年了,,曹師兄一個人孤苦伶仃,浪跡天涯,,也夠可憐的了,,你怎么就不能容他?”說完,,猛烈地咯嗽幾聲,,呼呼氣喘。
只聽那個老頭大聲說到:“那是他自作自受,,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他追你,,若不是他和我搶你,我們怎么會打得不可開交,?師父又怎么會把我們趕出師門,?我們又怎么會一直隱居在這破山溝里隱姓埋名?幾十年了,,你居然還是舊情未斷,,賊心不死,。”
那個老婦人越加生氣,,大聲吼道:“徐進庭,,咱們?nèi)烁鷰煾笇W藝十年,曹師兄心里一直有我,,這也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我,他也挺可憐的,,你還要他怎么樣,?”說完,又猛烈咯嗽了幾聲,,更加劇烈地氣喘起來,。
那個老頭全然不顧老婦人咯嗽氣喘,“啪”地把什么東西摔在地上,,大聲說到:“哼,,我就不許他見你,更不許你去見他,,你們想見,,下輩子吧,下輩子你嫁給他,?!?p> 話音未落,只聽“蓬“的一聲,,室內(nèi)的過道門被人猛然踢開,,一個身材瘦削,形容萎靡的五十左右歲的漢子,,懷抱一把長劍站在門口,,拖著有氣無力蒼老的聲音說到:“師弟師妹,我等你們好久了,,你們說的沒錯,,當初是我違抗師命,才弄得大家被逐出師門,,三十多年了,,我內(nèi)疚得很,我不需要可憐,,師弟也大可放心,,我辦完這趟差事就走,浪跡天涯,,永不再見,?!闭f得斬釘截鐵,不容質(zhì)疑,。
讓史一氓奇怪的是,剛才還在怒吼的叫徐進庭的老頭卻沒了聲息,,只聽到叫黃子鶯的老婦人濃重的氣喘聲,,平靜片刻,叫黃子鶯的老婦人先說話,,道:“曹師兄,,你一向可好?三十年了,,你怎么老成這樣,?”只聽有人“哼”的一聲,顯然是剛才還在怒吼,,余怒未消的叫徐進庭的老頭,,見黃子鶯一臉的舊情難斷,越發(fā)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曹師兄也沒理會徐進庭,,沖黃子鶯說到:“師妹也見老啦,但在師兄的心中,,師妹依然美麗如初,。”只聽又一聲怒哼,,那個叫曹師兄的老頭依舊沒作計較,,扭頭看著那個叫徐進庭的老頭,繼續(xù)說到:“師弟還是那么愛吃醋,,當初如果你早點和我說明白,,我怎么會與你決斗,都是一場誤會,,你到現(xiàn)在還是這么氣盛,。”
那個叫黃子鶯的老婦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起來,,說到:“曹師兄,,這么多年,你為什么不回來找我們,?”
那個叫曹師兄的老頭說到:“我哪有臉回來找你們,?師父讓咱們離開中原,二師弟又不容我,,我卻又不想離開中原,,只有四海為家,,到處流浪,我真是羨慕你們雙宿雙飛,,恩愛與共,,哪曾想師弟居然吃了一輩子干醋?!?p> 那個叫黃子鶯的老婦人道:“聽說師父后來收了一個關(guān)門弟子,,如今師父已經(jīng)仙逝,我們又都老了,,師兄就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吧,,彼此也有個照應?!?p> 只聽那曹師兄異常驚訝地問到:“什么,?師父收了關(guān)門弟子?那夜行刀法和心意古拳沒有失傳,?真是太好了,,當年師父是要傳給我的,慶幸武林尚有此技,?!?p> 只聽那個叫黃子鶯的老婦人又說到:“師父絕技后繼有人是值得高興的事,也是光大我門的好事,,但愿這位師弟能成一代俠士,,將師父的絕技發(fā)揚光大,不知道曹師兄怎么會到了這里,?”
叫曹師兄的老頭說道:“是性空方丈讓我來的,,沒想到你們也來了,難道也是性空讓你們來的,?”
那個叫黃子鶯的老婦人驚訝地說道:“是呀,,他說有個仇人約他在這里決斗,他約我們倆人來助拳,,本來我不想來,,念在當初他救濟過我們,我們才來的,,性空不知如何和師兄說的,?”
那個叫曹師兄的老頭說到:“性空是天地會的二當家的,我和他也是偶然相識的,,那天我被強盜打劫,,受傷逃走,暈倒在路邊,,性空剛好路過,,收留我在東禪寺,,精心照顧,幫我治好了傷,,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這次他邀我加入天地會,,一起反清復明,,我已年邁,無心爭斗,,況且,明朝也未必好,,現(xiàn)今皇帝還算開明,,我也就婉言拒絕了,今日來此,,是性空方丈直言相告,,說是師妹和師弟要見我,想來他知道我對師妹念念不忘,,想讓我見見你們,。”
那個叫黃子鶯的老婦人道:“性空方丈也勸我們加入天地會,,前朝后期戰(zhàn)火不斷,,朝廷軟弱,腐化墮落,,人們無家可歸,,餓殍遍地,那樣的朝廷不要也罷,,我對明朝也沒什么好印象,,對現(xiàn)今的皇帝雖不了解,但見北方百姓安居樂業(yè),,倒比前朝強,,國家剛剛穩(wěn)定下來,何苦又要打打殺殺,?所以,,我們也拒絕了,此次專為助拳而來,?!?p> 不知道為什么,自始自終,,那個大發(fā)脾氣的叫徐進庭的老頭居然一聲未吭,,不知道在做什么,,只聽那個曹師兄的老頭說到:“師妹師弟,即已見到,,如若沒有要事,,就此別過啦?!痹捯粑绰?,腳步聲沖門走來,只聽那個叫黃子鶯的老婦人說到:“師兄,,逝者如斯,,我們都老了,難道你就不想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那個叫曹師兄的老頭略作停留,,說到:“等師弟的醋干了再說吧?!闭f罷,,伸手拉開門,大踏步走了出來,,幾個縱落人已下到樓下,,身后兩道灰影隨即箭一般射出,轉(zhuǎn)瞬也已站在樓下,,秋日暖陽,,灑下萬千道光線,罩住三人的全身,,讓人不禁心感蒼涼和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