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市熱鬧,有獵戶打到的動物毛皮,、有農戶自家產的糧食藥材,、有織戶用羊毛紡織的氈毯,、有樣式雖舊卻用料考究的美衣華服,還有雜七雜八的銅鐵木件兒……諸多物品,除卻地產的,就是自家私藏的,。
沒看到外來賣貨郎們帶來的新奇物什,小孩子們跟著大人逛了一圈,,不免意興闌珊,,失落至極。大人們卻是心下駭然,,對老者適才的唱詞更加深信不疑:這世道確實不太平,,連生意人的腳步都被阻擋了!
老者唱完,,對吵鬧的廟市無甚興趣,,也不管小娃娃迫切渴求的目光,收拾好家伙什兒,,背起胡琴和木箱,,拉著他就走。
“太爺太爺,,你看那人……好像是夫晏哥,?!毙⊥尥薷险咦吡藥撞?,就在走出廟市的當口,突然停下來扯了扯老者的手,。
“唔,,還真是,。”老者也停下腳步,,瞇了瞇眼,,順著小娃娃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穿著土布衣裳,,遮頭蓋臉的半大小子蜷腿坐在廟市最邊上,,面前只孤零零的擺著一件物品。
這時,,一個瘦條細臉,,滿臉油污的高個子青年來到季夫晏面前,沖他擠眉弄眼道:“嘿,,小子,!你這玩意兒咋賣?”
季夫晏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向上拉了拉遮在臉上的粗布長巾,,自鼻腔里“哼”了一聲,撇過臉去,,并不理他,。
瘦臉青年被季夫晏蔑視的眼神刺激到,蹲下來問他:“你小子,,瞧不起人是怎的,?說個價兒,哥哥我買得起,!”
“一百兩,!”
“喲,我還以為多值錢的玩意兒呢,?!笔菽樓嗄晁菩Ψ切Γ斐鲇臀矍稘M甲縫的手就要去拿,,“才一百兩,,哥哥我買了!”
季夫晏迅速蕩開他的手,,冷冷道:“一百兩,,黃金!”
“你,,玩葷的,?!”瘦臉青年氣急敗壞,臉上兇相立現(xiàn):“哥哥我誠心買你的東西,,別不知好歹,!”
季夫晏冷不丁從左手袖間探出一把匕首,道:“走開,!”
瘦臉青年向后猛退了一大步,,見季夫晏沒有過來攻擊自己,只是在面前的地上劃了一道兒,,便干笑幾聲,,壯起膽子又湊上前說到:“你小子好端端的動什么刀子?,!也不怕哥哥搶來傷了你,!”隨即故作大度地擺擺手,又道:“算啦,,哥哥我不跟你計較,,這會兒過來是真的要買你這件東西。咱們商量商量,,便宜點兒,,行不行?”
“走開,!”季夫晏這下毫不留情,,左手猛的向前一伸,匕首尖觸上了瘦臉青年袖口,。
“呲拉,!”瘦臉青年的袖口被匕首尖刮住,躲閃之時被扯下老大一塊布頭,。
瘦臉青年嚇得臉色慘白,,一口氣跳出好遠,見季夫晏沒有追上來,,便站在遠處小聲咒罵:“好你個短命鬼,,臭狗屎,敗家子兒,,混蛋王八蛋……”罵了好一通,,肚子里的窩囊氣這才散出去些許。
可是越罵,,瘦臉青年的眼神越是離不開季夫晏面前擺著的東西,。于是他又貪婪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又恨恨道:“你給我等著,,這東西早晚跟了你屈不才屈爺爺的姓兒,!”
季夫晏仿若未聞,只是收起匕首,把臉埋進長巾,,徑坐不動,,眼睛呆呆的盯著眼前的小東西,。
這是一只通體潔白的玉馬兒,,體型雖小卻雕工精致。前蹄上揚做奔躍狀,,脖子上系著的紅色絲絳,,因著年代久遠已經失了原有的鮮艷。
季夫晏在這坐了大半天,,除了屈不才之外,,往來之人沒一個停下來問這這玉馬兒的價錢。
或許是這廟市中多為鄉(xiāng)野之人,,來廟市除了換點生活必需品外,,就是來看個熱鬧。況且這玉馬兒不及以往的生意人帶來的物件新鮮,,顏色也不夠斑斕,,并引不起他們多大的興趣。
而且此時季夫晏遮住頭臉,,也沒人知道他是誰,,只當他是拿了個破玩意兒過來湊熱鬧的半大小子。否則他們要是知道這是季家的東西,,保不準兒也會過來瞧瞧熱鬧,。
屈不才住在王爺府屬地的王西村,祖上下來干的一直是倒斗的行當,,據傳十里八鄉(xiāng)王公貴族富庶人家的墳都被他們家祖上探了個遍,。然而到了屈不才祖父這輩,屈家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后人們便改了行不再繼續(xù)倒斗,。
屈不才整日游手好閑,沒什么本事,,卻是極好的繼承了屈家超群的鑒寶能力,。什么東西只要讓他看上那么一眼,便知是好是壞,。于是來廟市閑逛的他,,甫一見到這靈動無匹的玉馬兒,便知它并非凡品,。
屈不才兀自合計了一番,,打算回家把他兄弟屈不為找來,哥兒倆一起想轍,說什么也要把這百年難遇的玉馬兒給弄到手,。王爺府的楚木王爺生平最愛收集奇珍異寶,,要是把這玉馬兒呈上去,那他們屈家門楣保不齊就會再次被他發(fā)揚光大,。
見那屈不才一臉狂喜的奔離廟市,,老者哼了一聲,拉了小娃娃就要走,。
“太爺……”小娃娃卻站著不動,,怯怯的開口道:“帶夫晏哥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好,?!?p> “為,為何,?我怕他再被人欺負了,。”
“他怎能被人欺負了去,?去年出門前,,他欺負咱倆的事,你忘啦,?,!”
聽了這話,小娃娃小嘴一憋,,帶著哭腔說道:“可是你看……季大伯被王爺府抓了,,夫晏哥他,他連身好衣裳都沒有啦,!您這時還記著這個做什么呢,!”
“哼,可說不定,。你看他遮鼻子遮臉的樣子,,定是在干些壞勾當,怕被我們發(fā)現(xiàn),!”
“那更得帶他回去啦,!”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敢去,。你現(xiàn)下過去找他,,要是被他揍了,我救你不救,?”
“我……”小娃娃一想到季夫晏生氣時漲紅的面龐和緊握的拳頭,,忍不住一個哆嗦,,道:“那咱們就當沒見過他吧!”
“哼哼,,這還差不多,!”
屈不才和屈不為風風火火趕回來時,廟市還沒散去,,卻不見了賣玉馬兒的季夫晏的蹤影,。倆人只道季夫晏是換了地兒了,可是在東西大道上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圈也沒找見,。
于是倆人又回到季夫晏之前所在的位置,,向左右擺攤的詢問,,眾人皆說沒有留意,。
煮熟的鴨子飛了,屈不才蹲坐地上,,把布袍前襟向上一撩,,抱怨道:“我就說讓你快些快些,你偏要貪那一口酒,,這下好了,,人都跑了!”
“我那一口酒就誤事了,?咋不說是你米囊子吃多了,,腦袋迷瞪,看花了眼呢,?”屈不為兩眼一瞪,,并不相讓。
“好端端的你又提這做什么,?,!”屈不才脊背一涼,前些日子被老父用馬鞭抽過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