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初升的紅日掛在山巔之上,,躍出了薄云籠罩,,光芒映得眼前之景象璀璨又虛幻。
沈霄耳鳴頭疼,,手撐著微微發(fā)燙的額頭,,睜眼又閉眼,,閉眼再睜眼。他緩了幾息,,默默看著對面,,另一個‘沈霄’正低頭抹眼淚,對著自己哭喪,。
“九王叔別死?。鑶鑶鑯你死了朕怎么辦???九王叔醒醒啊,!”
你才死了,!若對面這張不是酷似自己的臉,沈霄早一腳命中踹翻過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滿腹的不適恨聲道:“茍在地上干什么,舌頭捋著了說話,?!?p> 對面的‘沈霄’豎耳一震,打了個冷嗝,,果斷憋回了眼淚,,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王叔你醒啦,!”
沈霄是個攝政王,,英明神武,舍我其誰,。眼前分明不是卻又頂著他臉的小子叫沈翎,乃本朝天子,,也是他的大侄子,。
沈霄素來不信怪異亂神,不過那是在二人被同一道天雷劈下來之前,??上?,老天爺毫不留情就把他的臉給打腫了。
眼下的情況太玄妙,。
“這可如何是好?。俊鄙螋崞哿俗约旱哪?,直愣愣看著沈霄頂著自己的臉,,心里發(fā)慌無助。
沈霄面上是鎮(zhèn)定自若,,目光中也依舊銳利:“此番摔下來還沒死,,你且閉嘴吧。容我來好好想想,?!?p> 焦灼的當(dāng)然不止是沈翎,連沈霄這種常年浸在刀光劍影,、腥風(fēng)血雨中能面不改色的人,,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想他沈霄這輩子是做了什么孽,?攤上這么個大侄子,?
一切,還要從昨日說起……
上京七月二十四,,暑日,。
紅墻綠瓦磚,重檐廊廡殿,,繁花映樹,,靈獸盤柱。
烈日東懸,,一水杏黃短衣窄袖長裙的宮人垂目而行,,冷甲鐵胄的禁軍握刀穿過道道宮門巡視守備。
大理石鋪就的冗長宮道上,,一頂卷草紋竹青帳的攆轎穩(wěn)穩(wěn)而來,。暖風(fēng)熱浪不時與軟簾糾糾纏纏,轎頂兩側(cè)的綴羽青銅鈴‘叮當(dāng)叮當(dāng)’響聲不斷,。
攆轎行在道上發(fā)出了一陣細(xì)微的吱呀聲,。抬轎的幾名勁裝親衛(wèi)神情一貫肅穆,罩一層銀色軟甲,,沒有佩戴利刃刀劍,,手腕戴著黑色鱗紋的玄鐵護袖。
轉(zhuǎn)個角就到了司天監(jiān)門口,。此處管天文,,歷法,,設(shè)司天臺,隸秘書監(jiān),,掌天文兼授學(xué)員,。
轎子停下,里頭的大人物還未下來,,守門的侍從已經(jīng)嚇得汗涔涔,,身子抖成了篩子。一排人跪地,,垂頭喪氣扯著嗓門高喊:“攝政王到~~”
各個面色愁苦,,心底已經(jīng)狂喊:祖宗哎,大早上您能別來找晦氣嗎,?
一聲聲通傳很快到了司天監(jiān)堂內(nèi),。司天監(jiān)的提點大人名喚盧根生,上了年紀(jì)眼神不大好,,一丈開外已然人畜不分,。他聽了稟報后微微發(fā)怔,捋了捋花白長須輕哼一聲,,邁開無所畏懼的氣勢,,晃著肚子翩翩而來。
盧老睜著那雙渾濁的眼仔細(xì)的辨認(rèn),,果然看到一臉陰沉的沈霄坐在轎內(nèi),。
轎簾已被左右人往上掀開大半。沈霄曲著一腿,,手肘就擱在膝蓋上,,淺金色的綢緞寬衫,衣襟滾領(lǐng)處暗繡提花紋,。雙眸如星,,劍眉下鼻梁陡直,嘴唇淡而薄,,肅著一張俊目容華,,卻淺藏陰郁之氣。
“不知攝政王來此,,請恕下官怠慢,。”盧老做足了謙卑恭敬狀,,實則不帶半點真心,。
沈霄看在眼里,眉峰一挑,張口便帶著些莫名的愉悅:“盧提點客氣,,本王今早來你這,是要借一樣?xùn)|西的,?!?p> 話里有話啊。盧老變了臉色,,抖著老垂的腮幫子肉,,拱手問道:“王爺府中缺了什么?”
依著攝政王折騰人的性子,,怕是來者不善,。
數(shù)月前,盧老從外得來一只靈龜,,拿來演卦批語,。本是問天機朝運,結(jié)果有心人混淆乾坤,,暗指攝政王終有一日會奪位,。
流言多了就成了人人心中的刺:旁人覺得輔政權(quán)臣不想取而代之都不正常。何況攝政王多年不扶個正妃,,又謠傳他不太行......
不正常的沈霄慢條斯理,,扣指彈了下墨色袖擺道:“本王最近身子虛,聽了太醫(yī)的話,,想從你這借一只大王八,,帶回去熬個湯?!?p> 什么大王八,,分明指的是自己的靈龜啊,!
盧老心說這般掛羊頭,,越想越氣,氣的心肝脾肺火蹭蹭上涌,,面色赤紅,,一口氣懸在胸膛里直把自己憋昏了過去。
“提點大人,?”“提點大人昏過去了,!”“快傳御醫(yī)啊,!”
司天監(jiān)的人立馬一窩蜂的擁上去,,喊叫聲隨即傳到墻外,不清楚的還以為提點大人今早升天了。
沈霄半點沒有惡人的自覺,,不咸不淡的拍了拍手——算是撇干凈關(guān)系,,你們別賴上來。
不一會,,盧老就被人四仰八叉的抬了進(jìn)去,。沈霄走到門口,親衛(wèi)已經(jīng)抱著那只靈龜,,站在攆轎前了,。
沈霄淡淡瞟上一眼,勾唇,,步子一轉(zhuǎn),,撩袍就上了攆轎。
聽到沈霄離開了司天監(jiān),,盧老憋著的一口氣瞬間吐了出來,,抓著旁人的衣服,雙目睜圓問道:“人真的走了,?”
不走難不成留下來用午膳嗎,?
底下人忙點頭:“是是是,提點大人,,攝政王已經(jīng)走了,。”
“走”,,聽在盧老耳里,,同“滾蛋”也差不了多少。
他一想到好好一只靈龜拿去煲湯,,忿忿難平:哼,,沈霄,多行不義必自斃,,小心他日刨墳頭,!啊不對,那是皇陵......
話說沈霄的攆轎這廂剛過了東直門,,就有個小太監(jiān)從側(cè)門步履的匆匆趕來,。親衛(wèi)伸手?jǐn)r一下,但見小太監(jiān)弓下腰低頭,,遞上來一塊令牌,。
那令牌通體鎏金,雕刻雙龍騰云,。親衛(wèi)眼疾手快往回一縮,,臉色僵了下恢復(fù)如常,,側(cè)身退后靜立。
小太監(jiān)將令牌揣回暗兜,,沖著紗簾蓋頂?shù)臄f轎跪下,,疊手抬起作揖,尖聲細(xì)語道:“王爺,,陛下在朝上快撐不住了,,特命奴才來請王爺主持大局?!?p> 攆轎內(nèi),沈霄面色不佳,,目光攝人,,抬手做了個撫眉的動作。
沉沉道:“走,?!?p> 先帝駕崩之年,滿朝文武匆忙將那哭鼻子的太子沈翎送上了帝王之位,。
沈霄身為先帝胞弟,、太子的皇叔,他允文允武,,然志不在朝上謀權(quán)而在沙場肆意,,先帝臨死托孤才不得不回了朝上。他遵照遺旨被封了攝政王,,很快便在一片亂局中穩(wěn)了根基,。其中自然發(fā)生了不少大事,譬如順手拉下一個前太尉,,監(jiān)掌了樞密院,。本是替小太子鋪路,卻也在此后給自己樹立了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