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趙清淼早已將昨夜提及的事忘得一干二凈,。出門帶著常喜和沈霄，就去了王記酒樓,。

　　這王記酒樓位于城東繁華地段,，兩間門戶打通了特敞亮，閣樓上還有雅間,，用作接待貴客,。牌匾赫赫，門燈兩盞未點(diǎn),，檐下望竿撐著四面招旗搖曳,，紙糊窗格大開通風(fēng)，堂里布置十來張紅漆四方桌和長(zhǎng)凳,。

　　跑堂的揮著抹布驅(qū)趕綠頭蒼蠅,，店里東南角坐著零星幾個(gè)客人，有埋頭吃面的,，也有點(diǎn)了茶磕瓜子的,。

　　趙清淼坐在柜臺(tái)后的高凳上，悠悠的搖著綾羅扇,，聽著那帳房先生“噼里啪啦”打著算盤,，兩眼皮一耷拉。

　　這些人沒把她放在眼里,，她自然清楚,。

　　常喜看不下去店里一片懶散的鬼樣子，重重的咳嗽兩聲,。

　　“客人您往里邊走～”

　　這聲音洪亮,。趙清淼抬眼去瞧，卻是對(duì)門的興隆記,。同樣掛了四面青邊紅底幌子旗,，攬客小二殷勤的領(lǐng)人進(jìn)門，動(dòng)作麻溜的擦桌抹凳。堂中間搭了個(gè)臺(tái),，有人吹彈拉唱,，艷麗的酒姬圍著一眾客人轉(zhuǎn)著圈。

　　一頭熱鬧,，一頭冷清,，生意好壞不能再明顯。

　　帳房先生終于抬了頭,，若有深意的瞧一眼趙清淼，解釋道：“趙小姐有所不知,，大爺說了,，咱們老字號(hào)不搞那虛頭巴腦，上不了臺(tái)面的玩意,。他們呀,，嘗了新鮮勁，過幾天就能回來了,?！?p>　　趙清淼將扇子放在膝上。她總算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上個(gè)月起,，王記對(duì)門新開了一家酒樓。人家里里外外透著新意,，然而王記不換花樣,，當(dāng)然門可羅雀。

　　酒樓不比茶館,，做菜的手藝固然重要,，好了才能口口相傳。但是,，若既能讓人吃的歡,，又能捧腹笑，客人勢(shì)必會(huì)往那頭跑,。

　　趙清淼拿過筆和紙,，凝眸想了想，蘸了蘸墨汁落筆而下,。

　　帳房先生側(cè)頭拿眼去瞧：嘿,，趙小姐這手楷字清雋娟秀，書風(fēng)怪靈氣的,。

　　“你去,，把這紙上的人請(qǐng)來。”趙清淼寫完,，順手遞給帳房,。

　　帳房心想著我又不是跑腿的，手卻還是將紙接了過來,。過目完,，他的神情變得別捏起來。

　　“這這這,，不合適吧,？”

　　趙清淼不想費(fèi)唇舌解釋，催著他快去辦,。

　　帳房先生只好硬著頭皮出了門,。

　　沒走幾步就倏地停住。他展開紙?jiān)偌?xì)看一眼,，嘖了嘖聲：可不得了,，趙小姐竟要他去風(fēng)月樓請(qǐng)名伶來酒樓唱曲兒。這事傳出去,，還不得給人笑掉牙,？要不要先去王家知會(huì)一聲呢……

　　此時(shí)，王記門口來了一位貴公子,，高顴骨,，眉吊梢，兩只眼滴溜溜往里瞧,。

　　——惡痞公子,，慣橫著走，糟蹋美人,，不齒混賬,。

　　這就是王氏口中的城西錢莊金公子，金池良,。

　　金池良右腳剛提起,，一步還沒跨過去，就收回腿落在門檻外,。對(duì)著身后的下人問道：“今日吉兇,？算了，我好像記著呢,?！彼钅钣性~，改了左腳入內(nèi),。

　　金池良挑了個(gè)視線極好的位置落座,，覷看趙清淼坐正柜臺(tái)后,，就知道王夫人所言非虛：王老爺子果然看重這外孫女，日后娶她得了這王記酒樓,，倒是怎么都不虧,。

　　城里大戶家的都有所耳聞，趙家二小姐,，那是人又美又賢惠,，只是命格太兇容易沖撞。他衡量一下,，心里頭還是癢癢的,，才決定先來探探風(fēng)。

　　跑堂的這時(shí)候來了眼力勁,，一見金池良錦緞長(zhǎng)衫,，腰配鑲金白玉，趕緊迎了上去,。

　　“喲喲喲，這位公子眼生的緊,。來我們王記就對(duì)了,，招牌菜有醬肘子，炸八塊,，牡丹餅,，羊肉湯。您看您吃點(diǎn)什么,？”

　　金池良卻嫌他擋住了視線,，命下人把他推開。

　　這一推搡,，就引得柜臺(tái)后的人都轉(zhuǎn)了視線望過來,。

　　“有幸見到趙小姐，鄙人金池良,，城西錢莊就是我家開的,。”

　　金池良故作姿態(tài)的沖著趙清淼施了個(gè)禮,，涼衫一掀露出玉佩,，又從背后抽出把牙白骨扇，就差把腰纏萬貫四個(gè)大字貼胸前了,。

　　常喜一聽他自報(bào)家門,，緊張的看向趙清淼。

　　趙清淼壓根不想與他有瓜葛,，但來者是客,，雖然不愿意,，總不好攆人出去吧。揚(yáng)起嘴角敷衍了下：“原來是金家公子爺,，失禮失禮,。”

　　她今日穿翠色綺羅薄衫,，眉眼如煙,，襯得冰肌玉骨，淡笑間容色平添了三分冷艷,。把那金池良看直了眼,。

　　沒人在意一旁的沈霄，抱著臂冷眼端倪,。

　　——此人面相不端,，一臉透著不懷好意。

　　后頭的灶房也是冷清,，灶上燉著一鍋菌菇老母雞湯,，火苗隱隱快要滅了。

　　廚子在打盹兒,，跑堂的掀簾子進(jìn)來,，叫醒了他。

　　“醒醒,，楊師傅,。”

　　“來客人了么,，點(diǎn)了什么菜?。俊睏顜煾瞪炝藗€(gè)懶腰,，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菜案前,，拎起刀準(zhǔn)備干活。

　　“挑你拿手的唄,。今日來的可是錢莊金大公子,，我看著人就是沖趙二小姐來的。不說了,，你做快一些,，我好上菜?！?p>　　跑堂的話音剛落,，人就跑了。

　　楊師傅的臉卻刷的一下面無血色,，切菜的刀狠狠一下剁在案板上,。瘸腿隱隱作痛,，心頭仿佛被人狠狠一撞，燃起一小簇跳躍的火焰,，漸漸旺盛……過了一會(huì)揪心的感覺才平復(fù),，他嘴角咧出一絲冷笑，自言自語道：“那得拿出看家本事了,?！?p>　　等菜上了桌，噴香四溢,。

　　金池良見一盤肉圓上淋著一層熱油,，底下鋪一層碾碎的紅椒蒜泥，色澤十分誘人,。果斷夾起咬了一口后,，只覺辛辣鮮嫩，干脆整個(gè)吞下,，嚼完了才問道：“這是什么肉?。俊?p>　　“鼠肉,?！贝钋坏恼菞顜煾担恢螘r(shí)從灶房走了出來,，靠在墻邊笑的有些瘆人。

　　“什么,？,！哇嘔~~”

　　趙清淼：......

　　沈霄：......

　　一刻后，金池良漱了口茶就要走,。

　　“今日不知金公子的口味,，怠慢了,。”趙清淼將他送至門口,，欠了欠身。

　　“趙小姐,，我不是氣你,，是你王記的廚子太沒分寸，我若回去腹痛,，一定回頭找你王記麻煩,！”

　　說完，金池良帶著下人大搖大擺走了,。

　　趙清淼長(zhǎng)舒一口氣：總算送走了麻煩,。

　　待她回頭去找楊師傅,，發(fā)現(xiàn)墻邊的那道人影沒了。心里頭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又說不上來,，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