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蒼歷749年,,峇洲東南,望蛟崖,。
峇洲作為六小洲中面積最小的一個,,資源相對匱乏,,自古以來出海遠航獲取資源便成了眾多峇洲男兒的傳統(tǒng),,峇洲以北乃是最為廣袤的磐洲,,以南為面積略大于峇洲的陽洲,。
望蛟崖,。
傳說中遠古時期在此處可以看見大海中蛟與古鯨為了爭奪地盤而撕打,蛟的角很短,,甚至沒有,它的脖頸有著白色的花紋,,而且背上有藍色的花紋,,胸為赭色,身體兩肢像錦鍛一樣有五彩的色澤,,尾巴尖上有著堅硬的肉刺,,蛟眼眉之間有突起的肉塊交叉,,所以才會稱為蛟,,而巨鯨,,是這片海域中蛟唯一的天敵,兩頭身長百米,,擁吞天噬地之魄的龐然大物,,在這片海域里爭斗了上千年,。
而如今,,早已看不到蛟與鯨的身影,站在望蛟崖上只能聽見一聲聲海浪沖擊崖底巖石的響動,。
于克岐孤身一人站在望蛟崖上,,他拄著木拐,一條腿站在地上,,另一條腿只有空空的褲管,,身上披著一件發(fā)灰的翻領(lǐng)布衣,這是他的軍裝,,胡子茬從下巴的皮膚上鉆出來,,略顯干枯的長發(fā)披在肩頭,唯一與他頹喪外表格格不入的是他眼睛,,這匯聚了他全身精氣神的部位正在專注入神地注視著大海,。
他在等待一個消息。
峇洲上只有兩個國家,,虞岱國與翡霜國,,前者是全國國民五成為商的重商之國,后者尊崇武道的尚武之國,,兩國之間在古時候其實是一個國家,,一名老國王去世前,仍然沒決定好把王位傳給誰,,他最疼愛的兩個兒子都伏在他的床榻邊上,,在最后時刻,他做出了最荒唐的決定,,將國家一分為二,,兩個兒子各領(lǐng)一國成為新國王。
戴上王冠的兄弟二人在祖宗的牌位前以血為誓,,兩國之間永遠不進行戰(zhàn)爭,,這個誓約直至今日依然在堅守著。
但是野心膨脹的翡霜國因為這個誓約影響,,將侵略的目標(biāo)投向了磐洲南部正在爆發(fā)內(nèi)亂的狜栩國,并在六年前發(fā)動了戰(zhàn)爭,。
按照軍事綜合實力來說,,翡霜國是根本無法與狜栩國匹敵的,但是后者國內(nèi)因為內(nèi)戰(zhàn)而四分五裂,。
“兄弟鬩于墻,,外御其屈辱”這句話并不適合狜栩國,他們各個勢力之間對翡霜國的入侵都抱著消極態(tài)度,只要沒打到自己的地盤上,,他們都不會關(guān)心,。
但是即便如此,狜栩國南部兩個軍閥聯(lián)合軍的實力也和翡霜國對抗了六年時間,,六年前,,于克岐作為一名士兵踏上了狜栩國的土地,為了消除大國的威脅,,為了擁有更廣大的土地,,為了同胞能過上更好的日子,他拿起了燧發(fā)槍,,向一個又一個敵人射擊,,立下大大小小戰(zhàn)功的他逐漸升成了士官,直到三年前,,他被一顆炮彈炸傷,,渾身是血的他被緊急救護,保住了他的性命,,卻永遠失去了他的右腿和左耳的聽力,。
他這樣的傷兵,對軍隊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作用了,,反而是個累贅,,他被戰(zhàn)友們用船送回了故鄉(xiāng),他拄著拐站在望蛟崖上,,注視著那艘船離開,,之后的每一周,他都會來這里等待他們再次回來,,告訴他勝利的好消息,。
“克岐先生?!?p> 聽見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于克岐微微轉(zhuǎn)過頭,他知道是誰來了,,邱家的那個小子,,邱洹。
這個十二歲的男孩只穿了一雙草鞋,,露著小腿,,略微發(fā)黑的膚色,咧開的嘴巴里面有兩顆尖尖的虎牙,,他經(jīng)常會來這里找于克岐,,聽他講在戰(zhàn)場上的故事,每次他都聽得津津有味。
“你怎么還來這里了,,今天不是過年嗎,,天快黑了,,年獸要出來吃小孩子了,。”過年是團聚的時刻,,但是這和于克岐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沒有任何親人,就是因為這個才去當(dāng)兵的,,但是小邱洹不一樣,,他有疼愛他的爸爸和親近他的姐姐,一家人應(yīng)該在一起享受歡快的團聚,。
“我的姐姐在做晚飯,,我覺得沒意思,就溜出來了,?!鼻皲≡诘却诳酸渌麢C靈,他幾乎每次都會說的,,但是這次卻沒有,。
于克岐略微把身子側(cè)過來,用食指指著遠方的大海:“你知不知道,,海的另一邊是什么,?”
“我知道,那是磐洲,,比峇洲大很多很多的大陸,,父親告訴過我?!?p> “你說對了一部分,,那里確實非常廣大,數(shù)不清的羊群啃食著被太陽照射過的青草,,永遠割不完的麥子,,以及現(xiàn)在戰(zhàn)斗在那片土地上的戰(zhàn)士,我也曾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庇诳酸拖骂^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褲腿,“你將來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成為一名和你一樣的戰(zhàn)士,,然后成為將軍,,率領(lǐng)千軍萬馬攻城拔寨,讓更多的同胞過上更好的日子?!鼻皲∵^,,堅定地說著,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是說不出來這些話的,,這都是于克岐曾經(jīng)說過的話,。
“你這樣想就對了?!庇诳酸吹讲贿h處跑過來一個比邱洹還要瘦小的男孩,,他光著腳,披著一件破麻衣,,身前的肋骨清晰可見,,他是方家的方良興,比邱洹還要小一歲,。
邱洹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過身去,剛好看到方良興的鏡片掉了下來,,這個眼鏡是他撿來的,,松動的鏡片經(jīng)常會掉下去。
“小洹,,你家里面出事了,,趕快回去吧?!狈搅寂d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他從小身子就弱,剛才劇烈地跑過來,,讓他身體超過了負荷,。
邱洹看出了方良興眼鏡后面的慌張與恐懼,雖然方良興與邱洹相比膽小得多,,但他還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神情,。
一個時辰前,邱家的灶房內(nèi),,邱妤蹲在鍋灶旁的風(fēng)箱前,,鍋里已經(jīng)填好了水,她點燃柴禾放進鍋灶口里面,,右手拉風(fēng)箱,,左手添柴火。
邱妤比邱洹要大四歲,,母親去世的早,,她很早就和擺了一屋的瓶瓶罐罐開始打交道了,,正值二八妙齡的她苗條娟秀,已經(jīng)開始顯露出女人獨有的特征,,但是過冬的厚衣物卻把這些特征通通掩蓋了起來,。
“妤兒,你弟弟跑到哪里去了,?”邱存良邁進門檻一步,,依靠在了墻上,他穿了一身灰布襖,,厚嘴唇,,鬢角有些發(fā)白。
“我不知道啊,,剛才還在屋里的?!鼻矜セ剡^頭,,將靈動的眼眸看向父親。
“嗯,,那就算了,,我先去睡一會兒,你繼續(xù)做飯吧,?!鼻翊媪济嗣竽X勺的頭發(fā),轉(zhuǎn)身離開了,。
“哦,。”邱妤的印象中,,在她小時候,,父親是個話非常多,而且精力十分旺盛的人,,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就要扛著鋤頭去地里,,干農(nóng)活的時候也有用不完的力氣,但是隨著她長大,,父親變成了一個寡言少語的人,,每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比以前也瘦弱了不少,,可能是年齡變大了,,身體不如年輕的時候了。
過了半個時辰,,邱妤做好了幾道菜,,用手臂擦掉了額頭上的汗,,都這個時候了,弟弟還沒有回來,,還是先去叫父親出來比較好,。
當(dāng)邱妤踏進父親的正房時,看見父親正躺在床榻上,,胸口插著刀柄,,刀尖只剩下一小部分,剩下全進入了父親的身體里面,,傷口處還在往外冒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占據(jù)了邱妤的思想,她靠著墻壁,,滑坐到了地上,。
當(dāng)邱洹跑回自己的家時,門前還掛著紅燈籠,,門上是請村里老人寫的春聯(lián),,半個村子的人都圍在邱家門前議論紛紛,邱洹從人群中擠進去,,在屋內(nèi),,村民們圍了一圈,中心是邱洹跪在地上抽泣的姐姐邱妤,,以及一具已經(jīng)蓋上尸布的尸體,,那尸布上被染上了猩紅的鮮血。
邱洹全身開始顫抖起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這種反應(yīng),,通過姐姐的反應(yīng)來看,地上的那具尸體非常有可能是他的父親,。
“姐,,這是怎么了……”邱洹發(fā)著顫音問道。
“這是咱們的父親,,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他只是說回房里休息一會兒,讓我繼續(xù)干活,,過了不久,我打算叫他吃飯,,然后就看見一把刀子扎在他的心臟上,傷口在往外止不住的流血,,我把鄰居叫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斷氣了,?!鼻矜ケ翘檠蹨I混到一起流下來,,她在附近幾個村子里也算是有名的美人,多少小伙子打算娶她為妻,,沒有誰見過她如此狼狽的狀態(tài),。
邱洹把手放在姐姐頭上,試圖安慰一下她,,后者抱住了自己的弟弟,,邱洹能感受到,,姐姐的身體同樣在顫抖,,突然失去父親這件事,對他們姐弟兩個來說都是異常巨大的打擊,。
村民們都嘆著氣陸續(xù)離開了,他們既有對逝去者的惋惜,,也有對邱氏姐弟未來的擔(dān)憂,,失去家庭頂梁柱的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當(dāng)所有人都離開后,邱洹揭開了父親身上的尸布,,那張可怕的面龐嚇得他心頭一顫,他父親咬著一條擰緊的毛巾,,兩個眼球就像要凸出來一樣,臉上還濺上了鮮血,,他不敢再往下翻了,他只是怎么也想不通剛才還好好的父親為什么會突然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