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時候,詠梅從外頭回來,,一頭一臉的灰,,風塵仆仆的。
顧蕊正在灶下煮飯,,聽見動靜,,忙迎出來,。就見詠梅面色枯槁,頭發(fā)蓬亂,,雙目無神,,踉踉蹌蹌地走進來。
她忙上前扶著她,,笑著問,,“梅姨你回來啦?”
詠梅點點頭,,把肩頭的布袋解下來,,顧蕊忙接過去,卻發(fā)現(xiàn),,里頭輕飄飄的,,似乎沒有什么重物。
昨天一大早,,她就去了娘家哥哥家,,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過六七里地,,誰知道竟去了一天一夜才回來,,本以為她能到娘家哥哥家借一些糧食來的,誰知道這布袋里還是空空的,。
其實,,不用看布袋,光看詠梅的臉色,,顧蕊也能猜出幾分,。
想幾個月前,他們父女倆跟著梅姨,,像無頭蒼蠅一樣,,來到她的娘家,住在詠梅爹娘留下的四處漏風的茅草屋里,。為了怕人追殺,,他們一致對外說,他們是一家三口,,詠梅是她的娘親,。
可是,只有顧蕊和他爹知道,,詠梅是顧蕊娘的貼身丫鬟,,當年因為爹娘去的早,哥嫂把她賣入大戶人家,,后來,,因為踏實吃苦,,被顧蕊娘看中,做了陪嫁丫頭,。自打顧蕊娘死后,,詠梅就擔負起照顧他們爺倆的重擔,不到三十的年紀,,已經(jīng)操勞地頭發(fā)白了一半,,沒有嫁人不說,對外更是謊稱自己是顧蕊他爹顧仲書的婆娘,。
這份委屈,,顧蕊和他爹顧仲書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們也都把詠梅當作自家人,。
這些日子入了夏,,陰雨連綿,家里就斷了糧,,詠梅硬著頭皮,,找到娘家哥哥家去,想借一點,,誰知,,最后還是兩手空空回來。
看著詠梅那沮喪的樣兒,,顧蕊不忍苛責她,,忙笑著安慰,,“梅姨,,別擔心,吃的會有的,?!?p> 詠梅苦笑著一屁股坐到灶房的門檻上,雙手捂著枯槁的面容,,有氣無力的嘆息著,,“老爺病重不起,你又是個弱女子,,咱們初來乍到的,,連兩畝薄田都沒有,上哪弄吃的,?”
顧蕊忙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指指墻角,“你看,,吃的這不是來了,?”
詠梅抬眼看去,,不由大吃一驚。墻角的干草上,,蜷縮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頭發(fā)蓬亂,,一動不動,。媽呀,這是哪里來的野男人,?
“你,,要吃他?”她指著男人,,瞪圓眼睛問顧蕊,,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難不成餓得太狠,這孩子去挖死尸吃了,?
顧蕊捂著嘴,,笑得直不起腰來。天,,這個梅姨,,腦洞也太大了吧?她什么時候要吃人了,?
“梅姨,,你聽我跟你說……”顧蕊把自己昨天半夜怎么救的這人、這人又怎么把鑲金嵌玉的匕首給了她的事,,細細地說給詠梅聽了,。
詠梅這才拍著胸口直喘粗氣,嗔道,,“媽呀,,嚇死我了。你這丫頭,,做事太沒計較,。這人要是江洋大盜殺了你可怎么辦?你當時怎么也不叫老爺起來,?“
”哎呀,,梅姨,當時事情緊急,,我哪里顧得上,?再說,爹身子那樣,,我怎敢驚動他,?”顧蕊笑嘻嘻解釋著,,見詠梅還瞪著她,又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再說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要不是我懂些醫(yī)術(shù),,這等好事能落到咱們家頭上,?”
她搖晃著詠梅的胳膊,撒著嬌,。
詠梅本來心驚肉跳的,,不過經(jīng)她一解釋,又看了男人半天,,見他沒有一絲動彈,,也就松了一口氣,但還心有余悸地叮囑顧蕊,,“以后可不能再干這樣的傻事了,,有什么事要跟老爺講?!?p> “曉得啦,,梅姨。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啦,。”顧蕊搖搖她的手,,笑著安慰,,“你出去折騰了一天一夜,估計也受了不少氣,,既沒借著糧食,,咱只能先將就一晚上。等明兒,,我就把這匕首拿到鎮(zhèn)上當了,換些銀兩,,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美美吃上一頓!”
她無限憧憬著,,本來就餓得前胸貼后背的,,這會子更饑腸轆轆了。
事到如今,,詠梅也沒好的辦法,,一家子要活下去,,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她還是交代顧蕊,,“這事還是得跟老爺說一聲,,家里平白多一個大男人,惹來多少是非,?好在你女扮男裝,,這個村里的人,都還不知道咱們的身份……”
“知道啦,,我們這就給我爹送些稀粥去,,咱們再把這事跟他細細地說一說?!鳖櫲镏烂芬虨樗?,自然痛快地答應下來。
吃過晚飯,,收拾碗筷,,梅姨和顧蕊伺候顧仲書梳洗了,娘兒兩個才騰出功夫說會子話,。
一夜好眠,,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顧蕊就醒了,。
古代沒什么夜生活,,天黑也不舍得點燈,睡得早自然起得早,。
她來到灶下,,打算燒水做飯。
不料剛踏進灶房的門檻,,脖子上就被頂上一個尖銳的東西,,硬邦邦的,扎得她脖頸上的肌膚有些刺痛,。
她嚇一大跳,,下意識就要張嘴叫,不過嘴巴卻被一只大手給捂住,,身子也跟著騰空而起,,被人半抱半拖給撮弄到屋里去了。
那人一腳踢上灶房那扇破舊的門,,一個轉(zhuǎn)身抵在門上,,手依然捂住顧蕊的嘴。
顧蕊一顆心怦怦亂跳,連聲告訴自己別慌,,好不容易穩(wěn)下神,,就著蒙蒙晨光,才看清眼前這人正是自己夜半三更從草垛里救下的男人,。
媽的,,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她盯著男人,,心中暗罵,,卻不敢有絲毫動作,唯恐這男人真的是什么江洋大盜,,一個不爽殺了她,。
不過看見男人手中的“武器”時,她稍稍松了口氣,。那不過是一根燒火的細棍,,肯定不如匕首刀劍之類的一下子就能把脖子戳個洞。
不過眼前男人身材高大,,力氣估計也不小,,使點兒勁她這豆芽般的小脖子也是非斷即折,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嗚嗚……”她發(fā)出兩聲,,手指指那人手中的木棍,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呀眨,,如同濕漉漉的小鹿眼,,長長的睫毛抖得蝶翼一般。
男人慢慢松開大手,,黑晶晶的眸子幽幽地盯著顧蕊,,似乎想在她臉上盯出一個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