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官只站在門外,，小心地敲著門,，一臉恭敬地稟道，“大夫來了,?！?p>　　就聽屋里悉悉簌簌地穿來衣裙摩擦的聲音，接著,，那兩扇雕花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走出一個面容端莊、眉目清肅的中年婦人來,，那婦人穿一件醬色的褙子,，頭上的發(fā)髻梳得一絲不亂，看上去頗有些氣勢,。

　　她對著差官身后站著的顧蕊上下打量了幾眼,，神色里帶著一絲驚異，“這就是大夫,？還是個少年人吶,。”

　　差官忙彎腰行禮,，“回劉姑姑的話,，正是她揭的榜?！?p>　　被稱作“劉姑姑”的人顯然信不過這瘦瘦的人兒,，年紀(jì)看上去十四五歲，怎么可能是個大夫,？還敢揭榜,，怕是窮極了吧？

　　“你也是當(dāng)老了差事的,，什么揭榜都帶過來嗎,？”

　　劉姑姑毫不留情地呵斥著差官，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那差官臉漲得通紅,，回頭就去推顧蕊,，“你這小子，什么榜都敢揭,？想銀子想瘋了,？”

　　他們兩個對話，顧蕊一直沒插上嘴,，如今見差官誤會她是個騙子,，不由冷笑，道,，“差大哥,，有句老話怎么說來著？就是‘莫欺少年人’,。你沒有讓我看病,，怎么就知道我治不了？誰規(guī)定少年人就不能是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了,？”

　　本來還覺得這小子是個騙子的劉姑姑,，一下子愣住了。光這幾句話,，沒有一定膽量的人還說不出來呢,。

　　她猶豫了下，不知該不該放這小子進(jìn)去,。

　　屋內(nèi)忽然傳出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來,，“劉姑姑，叫大夫進(jìn)來吧,?！?p>　　劉姑姑這才答應(yīng)著，對顧蕊使了個眼色,，“我家主母叫你呢,。”

　　差官也跟著催促顧蕊,，“叫你呢,。”

　　顧蕊狠狠地瞪他一眼,，道，“聽得見,，沒聾呢,。”噎得那差官面色尷尬，一臉的羞憤,。

　　劉姑姑倒是多看了顧蕊一眼,，覺得這少年郎還真是好膽量！

　　進(jìn)了屋,，就見一明一暗兩間屋子,，外頭擺著桌椅茶幾并兩把太師椅幾個梅花小凳等家具，里垂著銀紅撒花得湖綢門簾,，看上去明光軟滑,，想來料子不錯。

　　劉姑姑帶她挑了簾子,，進(jìn)了里屋,，指著米白繡花帳子里的人，回頭道,，“這就是我家主母了,。”

　　顧蕊就停住腳站那兒不動,，學(xué)著男子作揖,，“小民見過這位夫人?！?p>　　帳內(nèi)的人翻了個身,，吩咐床前的小丫頭，“把帳子掛起來,，這大夫跟個孩子似的,，我沒那么多臭規(guī)矩?！?p>　　聽上去,，也是個爽利的人。

　　帳子掛起來,，顧蕊飛快地脧了眼躺著的人,，年紀(jì)約莫三十五六，鵝蛋臉兒,，眉目如畫,，標(biāo)準(zhǔn)的一個美人兒，只是病中的她,，面色蠟黃,，有氣無力的，一看就是病久了,，氣虛,。

　　顧蕊收斂心事,，坐在丫頭端上來的梅花小凳上，手指搭在那位夫人的手腕上,，靜心把脈,。

　　兩只腕子都診完，顧蕊又問了這位夫人一些問題,，諸如何時發(fā)病,、服藥的歷史、服藥的效果,、飲食如何,、大小便如何，把那夫人問得臉色都變了,，忍不住緊張地問,，“大夫，我,，是不是病得很重,？其他大夫都沒問過這些的?！?p>　　顧蕊輕笑著解釋,，“夫人不必緊張，這都是小民看病例行問題罷了,?！?p>　　這夫人才松了口氣，就見顧蕊行禮退出去,，到外間要了筆墨紙硯來,。

　　劉姑姑湊過來，小心翼翼問,，“我家主母的病,，要不要緊？”

　　顧蕊笑笑,，安慰著她,，“夫人的病，還有的治,。只是之前用藥太多,，延誤了病情?！?p>　　話落,，就見她筆走龍蛇，在宣紙上慢慢寫著接診的年,、月,、日,，又問夫人的年齡，得知其已三十九歲,，又寫下身量中等，偏瘦,，膚色白皙,，皮膚蠟黃，頭發(fā)枯燥,，聲音沙啞低沉,，情緒平靜，飲食削減,，晚上病重,，身上無熱，二便減少……一些看上去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就是沒有一個涉及藥方,。

　　劉姑姑不禁發(fā)急，“你寫這些做什么,？”言下之意,，這不是浪費時間嗎？趕緊開方子給夫人治病??？

　　古青微微一笑，指著那紙上墨跡未干的字跡,，道,，“這是病歷，是我看病的規(guī)矩……”

　　每個大夫有每個大夫的規(guī)矩,，這個劉姑姑也能理解,。

　　寫好這個，顧蕊才又另抽出一張紙開了方子：馬錢子1錢,，每日三次,。

　　又寫了炮制之法：將馬錢子先去凈毛，水煮兩三沸撈出,，用刀將外皮刮凈,，浸熱湯中，日暮各換湯一次,，浸足三晝夜取出,，再用香油煎至純黑色，劈開看其中心微黃,，火候即可,，將馬錢子撈出,，用溫水洗數(shù)次，油氣盡凈為度,。

　　這位夫人患的乃是關(guān)節(jié)痹痛,，發(fā)起病來，渾身僵硬,，幾近癱瘓,，麻木疼痛，不能屈伸,，無法下地,。風(fēng)濕病頑固，百藥乏效時,，就要想起用馬錢子,，這往往是醫(yī)家最后的殺手锏，不到關(guān)鍵時刻切不可輕用,。

　　顧蕊看過其他大夫開的方子,，都是些溫補(bǔ)的藥，吃了多少年,，都沒好,，反而越來越重，她斟酌再三,，覺得非馬錢子不可了,。只是炮制方法繁瑣，她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大夫懂不懂,，特意寫得十分詳細(xì),。

　　劉姑姑接過方子之后，客氣地道謝,，就叫人去抓藥,，顧蕊又反復(fù)囑咐，“馬錢子炮制要小心,，若是藥鋪得大夫們不會,，還來叫小民?！?p>　　劉姑姑只是一笑,，顧蕊知道她還是信不過自己，也就不再多說,。

　　差官帶了顧蕊離開二樓,，出門后給了她一吊錢，又問了顧蕊家住何處,，便于尋找,，這才道,，“這是今天的診金，若是我家主母用了你的藥好了,，自會賞你的,。要是不好，……”

　　顧蕊見這人面色陰沉沉的,，心就飛速地跳了下,，追問，“如何,？”

　　“你知道的?！辈罟俑呃涞卣f完,，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客棧，不理顧蕊了,。

　　顧蕊很想說“我不知道”,，卻又咽了回去。何必呢,，這人不過是個跑腿的,，說了也沒用。

　　陸凌風(fēng)站在拐角處的墻根上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早就等不及了,，心想著若是再過片刻還等不著顧蕊，他就要闖進(jìn)那家客棧要人了,。

　　見顧蕊全須全尾地走出客棧,，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氣，高大的身軀隱入墻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