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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娜開始對自己充滿信心。在她眼里,,安瀾與自己比各方面都懸殊,,與白樺比也相去甚遠,。安瀾與白樺最終不可能走到一起,。寧娜曾多次宣揚自己的愛情婚姻觀:“青梅竹馬的愛情可以善始,,卻難以善終,。經(jīng)濟基礎(chǔ),、社會階層才是組成婚姻的必要條件,愛情卻不一定是,?!?p> 寧娜想,她與安瀾的博奕,,最終出局的,,一定是安瀾。
1997年暑假,,因為安瀾在山城上班,,白樺決定留在山城,找個兼職做做,,可以多陪陪安瀾,。范范也不想回家,,兩人在市里最熱鬧的廣場,步行街,,一些中小學(xué)校門口,,舉著一對一家教的牌子,熱切地留意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們,。
可是連續(xù)一周都無功而返,,白樺垂頭喪氣地,沒想到找個家教工作這么難,。他開始體會到安瀾的不容易,,一個女孩子無親無靠的,而自己又幫不了她什么忙,,她只身打拼太不容易了,。白樺心里充滿了對安瀾的愧疚與憐愛,到安瀾那里時幾乎紅了眼眶,。
“你怎么啦,,心情不好嗎?”安瀾以為白樺是因為求職家教不順沮喪,,便安慰他:“你這點事算什么啊,,要我的事擱你身上那不愁死了?!?p> 白樺仍然沉默,。安瀾想,有什么法子讓他開心起來呢,,嗯——好久沒見到大劉了,,何不把大劉叫出來,一起吃個飯,。大劉開朗豁達,,一定能開導(dǎo)白樺的,。而且,,也希望他們能成為朋友,他們都是自己生命里重要的人,。
“別想這些了,,我們出去散散心——要不叫上一個朋友,去搓一頓,?”
“哪個朋友,?”
“你見著就知道了?!?p> 白樺穿著干凈的白襯衣,,斯文大方,,目光清澈,大劉一見便有自慚形穢的感覺,。他低下頭,,心里想著,他只能默默祝福安瀾了,。
大劉長白樺五歲,,長安瀾六歲,便以兄長自居,,給他們講一些人生道理,。安瀾笑他:“哎呀,別倚老賣老了,?!比舜笮Γ髣⒈愀臑橹v一些奇聞趣事,。
夏日的午后,,陽光在室外炙烤著大地,餐館里清涼的空調(diào)與滿目的綠植,,讓人感覺格外清爽,。安瀾白樺時而面面相覷,時而哈哈大笑,,好久沒那么開心過了,。兩個年輕男人趁興干杯,酒下肚心里便熱融融的了,。大劉講了一些在家鄉(xiāng)時的經(jīng)歷,,說到動情處,還幾乎哽咽,。大劉說,,“到哪里都要吃苦,所以我覺得,,其實人在哪里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有你向往的事情,有適合自己的工作,,有你牽掛的想呵護的人,。”
白樺深有同感,。大劉拍拍白樺的肩,,“兄弟,從今往后,,我們就是兄弟了,,我是一直把安瀾當妹妹看的,,她真的是特別特別優(yōu)秀,你千萬別辜負她哦,,不然我饒不了你,。”
白樺與大劉一見如故,,很是投緣,,心里很暖。離席時,,大劉分別勾住安瀾白樺的肩,,非常真誠地說:“在這城里,我也無親無故,,能認識你們,,真是三生有幸。以后有什么困難,,只要我?guī)偷玫降?,盡管來找我。我這個大哥,,不會白當……”
白樺感覺像洗了個熱水澡,,身心舒暢了許多。
第二天,,白樺運氣好了些,,終于接到一個活計。學(xué)生是個男孩,,有自閉傾向,,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不好。男孩家長說,,請過幾任家教,,都沒見成效,主要是男孩從不與老師交流,。
白樺不想輕易放棄,,每次來上課,他會帶些小玩意,,譬如草葉扎的蟈蟈,,鋁絲做的小人等等。白樺從小就心靈手巧,,這些小手藝算不了什么。男孩很高興,,愿意和白樺一起玩,,雖然學(xué)習(xí)起來仍然吃力,,但愿意和白樺講話了,溝通了,,白樺覺得這就是一個了不起的轉(zhuǎn)變,。
寧娜通過范范了解到白樺在做家教,心里便知白樺留在城里是因為安瀾,。妒忌的火焰又在她心里騰騰燃燒,。她實在無法忍受白樺對安瀾一往情深。她常常想,,安瀾究意是怎么盅惑白樺的,,她的手段一定是不高明,不體面的,。
寧娜掐好點,,站在小區(qū)門口,帶著給白樺準備的便當,,專等他下課,。白樺見到寧娜,先是一怔,,然后是一聲嘆息,。他無奈地對寧娜說:“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愛。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愛不是占有,,而是無怨無悔的付出,。”
“她付出了什么,?”寧娜想起安瀾的過往,,不依不饒。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些,?!卑讟宀幌敫犓谶@胡攪蠻纏,大步流星往前走,,末了又回過頭,,語重心長道:“寧娜,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耍小性子,。你是個優(yōu)秀的好姑娘,好好留意適合的男孩子,,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白樺大踏步上了公交車。寧娜目送他離去,。她突然想到,,學(xué)校放假了,白樺也許不會回學(xué)校,,那他——是不是去了安瀾那里,!寧娜只覺眼前一陣發(fā)黑,五雷轟頂般痛苦,。
第二天,,心神不寧的寧娜待白樺下課,跟著他上了公交車,。白樺果然在安瀾工作的出版社下車,。寧娜抓著欄桿的手,差不多扭斷了,。
連續(xù)幾天,,白樺都是在安瀾那里下車。
他們一定是同居了,!寧娜氣得哭起來,。
寧娜去找安瀾了。她把安瀾叫到一僻靜處,,興師問罪:“你為什么要纏著白樺呢,,你不知道你跟他根本不配嗎?你什么都沒有,,你給不了他幸福,,你只會成為他的拖累……”
寧娜的臉因憤怒而猙獰。安瀾想起了鈴子,,心里不禁啞然失笑,。她們好像啊,都是那么傲慢無禮,,都是那么自以為是,。她不怕她們!
寧娜見安瀾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更加怒不可遏,,“你還笑,真不要臉,,你以為你的事別人不知道,,你是走投無路才纏住白樺的,他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對不對,?你有什么資格愛他……”
安瀾驚呆了,。她知道寧娜所指,腦子在飛快地思考,,寧娜這消息從哪兒得來,。白樺不可能,,那還會有誰,?安瀾記起,白樺曾提到在鄰校結(jié)識了一個老鄉(xiāng),,低他們一屆的校友,。這就沒錯了。寧娜為了扳倒她可是煞費苦心??!她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任人宰割的安瀾了,,她會盡全力捍衛(wèi)自己應(yīng)有的權(quán)利,,包括愛情。如果要戰(zhàn)斗,,她將奉陪到底,。
安瀾淡淡一笑,道:“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你覺得你現(xiàn)在這副尊容,比我更體面,,更高貴嗎,?”
寧娜訥訥地張張嘴,竟不知如何反駁,。原來,,安瀾表面看乖巧文靜,實則內(nèi)心狡詐得很,??磥硎亲约狠p敵了。
安瀾見寧娜呆在那里,,扭轉(zhuǎn)身,,飄然而去。
接下來的幾日,,寧娜坐臥不安,,一會兒義憤填膺,一會兒自言自語,。妒嫉與仇恨幾乎毀滅了她的理智,。
那天,,白樺下課后見安瀾還未回來,便系起圍裙在廚房里忙活,,他想做一頓豐盛的飯菜,,安瀾下班就可以大飽口福。白樺等了很久,,至到晚九點,,安瀾才一臉疲倦地回來。安瀾肚子都餓暈了,,見桌子一桌子豐盛的飯菜,,立即心花怒放,顧不上形象就大快朵頤,??窗矠懗缘媚敲聪悖讟甯杏X特別滿足,。
兩人吃完飯洗完碗,,已是晚十點了。這是告別的時間了,。安瀾催促道:“再晚,,就趕不上公交車了?!?p> 小文不在,,白樺摟著安瀾,突然非常不愿離去,?!拔遥摇卑讟逦前矠?,情緒激動起來,。
安瀾害怕了,她怕小文突然回來,,她怕白樺在這留宿,,會有意料不到的后果。白樺眼底的氤氳越來越濃,,安瀾覺得她正與白樺一同沉沒——她沒有力量把他推開了,。就在這時,她腦子里似是電光一閃,,她想起了寧娜的那席話,。她不能,她不能這樣,,不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不行——”安瀾使出全身力氣把白樺推開。
白樺如夢方醒,,尷尬地笑笑,,滿臉羞愧地說:“對不起,我,,我,,一時沖動……”
安瀾推白樺出去,剛出門,,他倆驚呆了,。
寧娜一臉殺氣地站在門口,!見他們兩人頭發(fā)凌亂,,寧娜似乎什么都明白了?!鞍矠?,你真不要臉!”寧娜罵道,,悲憤的淚水奪眶而出,。
白樺怒不可遏,他真是煩死了,。寧娜像吃錯了藥,,居然跟蹤他到這兒來了。大晚上的她守門外干什么,,想捉個現(xiàn)形,?她堂堂大學(xué)生,居然會有這種齷齪的心思,!寧娜以前還蠻討人喜歡的,,長相清秀,才藝過人,,怎么才一會工夫,,就變得面目可憎了?!皩幠?,看在同學(xué)的情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計較了,。今后,,我的事不用你管,但如果你欺負安瀾,,休怪我不客氣,?!?p> 他居然為了那個破鞋,說要對我不客氣,!他好狠心?。∷趺纯梢赃@么無情無義,!
寧娜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失敗與恥辱像兩條毒蛇,緊緊纏繞著她,。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她不知該往何處去,。
前面是一家電影院,,寧娜木然地走進去,在俗艷的紅椅上坐下,。
電影院里空蕩蕩的,。是一部二戰(zhàn)題材電影《鋼琴師》。悲傷的旋律流水一樣傾泄出來,,流入她的內(nèi)心,。我是多么地失敗啊,寧娜嗚嗚地哭了,。電影畫面里,,四處躲藏的鋼琴師失魂落魄,就像現(xiàn)在的自己,。他飽受羞辱,,與自己也是何等相似。但他終究比自己幸運,,他的音樂才華感動了德國軍官,,他得救了!而她,,是沒人拯救的,。
與她身邊隔了一個位置的男人,轉(zhuǎn)過頭來凝視她,。
她用手擋住自己流淚的眼睛,。男人問:“你為什么哭?”
男人穿一件潔白的襯衣,,有干凈的短發(fā)和眼睛,,身上有很好聞的氣味。他陪寧娜走在空寂的大街上,,寧娜沒有反對,。
天空下了一點細微的雨絲,,寧娜卻完全沒有察覺。她什么也沒想,,她只是被打敗了,,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是她二十年來最痛苦的夜晚,。她全心全意愛著的男人給她深深的羞辱,,卻把全部的愛給一個什么都沒有的鄉(xiāng)下姑娘。
不知道走了多久,,寧娜感覺到身體里的疲倦,,她想坐下來,躺下來,。男人輕輕攬過她的肩,,擁她入懷。出租車拉著她飛快地奔跑,,歡快跳躍的霓虹燈勾起一種反抗的力量,,以及隱藏在某個角落的原始的欲望。
他們進了一個鋪著厚厚地毯的房間,。他們做愛了。寧娜終于放肆地流下淚來,。心靈的痛疼遠超過了身體的痛疼,。她把她少女的身體,給了這個不知姓名的陌生男人,。
半夜里寧娜醒來,,看到黑沉沉房間里兩個雪白的身體。那張干凈的面孔在她腦子里一閃而過,。她迅速地拿起衣服,,倉惶地逃了出去。
這個人,,應(yīng)該一輩子也不會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