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意外

　　W公司,。接待室,。

　　司馬龍看著小白,，說：“你讓我坐這里干嘛,？你應(yīng)該帶我去辦公室,！”

　　小白笑道：“恩師,，您還是等等吧,，等客戶滿意了您的作品,，您再來上班,，再來拿分成吧?！?p>　　司馬龍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到墻上的那幅字，心里自嘲道：是的,，講文化,，不能講利益。

　　司馬龍喝完杯里的茶水,，起身告辭,。小白說稍等,。不一會兒，小白拎著那只雞回來,，雞已被重新捆綁,，裝在蛇皮袋里。

　　“恩師,，您帶回去吧,。”

　　司馬龍反詰道：“那只蛋能帶回去嗎,？”

　　小白：“……”

　　“這雞和蛋都是我作品的組成部分,！”

　　“恩師，您創(chuàng)作太投入,?！毙“渍f，“恩師,，這樣吧,，這雞算我買下吧，多少錢,？”

　　“小白,，你這不是在羞辱恩師嗎？”

　　“恩師,，您誤會了……”小白說著,，斂起笑容，深沉地說,，“恩師,，您不怕我說出您的痛處嗎？”

　　“怕什么,？,！我很想見識一下你的鑒人水平！”

　　“真的,？”

　　“真的,！”

　　小白盯住他的臉，說：“恩師,，您雖然開豪車,，但您囊中羞澀，您雖然是富二代,，但您是豪門的叛逆者……因?yàn)槭裁?？因?yàn)槟鸀榍樗В且廊?，不要江山的英雄,！?p>　　司馬龍笑道：“小白,，楊總說你的想像少了一只翅膀，我倒發(fā)現(xiàn)你是多一只翅膀,?？磥恚瑮羁傄恢睕]發(fā)現(xiàn)你的潛力,。咱們后會有期,！”

　　“但愿后會有期……”小白說，“別忘了帶回雞,?！?p>　　“我再怎么囊中羞澀，也不至于向門徒要這點(diǎn)錢,，這雞送給你了,，晚上回家熬成湯補(bǔ)補(bǔ)身體，看你的臉色快變成‘大白’啦,！”

　　小白莞然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如果不嫌棄,，恩師,，我想中午請您一起去外面吃頓便飯?！?p>　　司馬龍遲疑一下,，說：“那就算是拜師宴！”

　　“可以呀,，但我請不起山珍海味,。”

　　“你請客,，我買單可以吧,！”

　　“不行。大排檔兩葷兩素一個湯,，怎么樣,？”

　　“行，我們都是打工的……”

　　一盤炒肉絲,，一盤炒花蛤,，一盤地三鮮，一盤紅燒豆腐,，一碗蕃茄湯,。

　　兩人邊吃邊聊。

　　小白說：“恩師,，您想知道我為什么要您那只雞嗎,？”

　　司馬龍動作優(yōu)雅地搛起菜放在小白碗里,，笑道：“洗耳恭聽……”

　　“謝謝！”小白說,，“恩師,，我和男朋友都出身寒門，又來自農(nóng)村,，大學(xué)畢業(yè)就留在杭州打拼,。您知道嗎，像我們這樣沒背景的外來人,，想在杭州是有多難……我男朋友是搞電腦軟件的,，工作相對穩(wěn)定些，但畢竟是幫別人打工的,，是伢兒,！是崽！是被剝削者,。而我是個文科生,，只能做些辦公室雜活……當(dāng)然不是沒有機(jī)會上位，但我是有做人底線的,，我五年換了十幾家公司,。W公司雖然工資不高，但有安全感……我男朋友,，很愛我,，要讓我成為真正的杭州人。我知道他的意思,，我說買房子的事不急,。他說不能委屈你。他加班加點(diǎn),，省吃儉用,，終于在今年付了按揭房首付款……”小白說到這里，長長地嘆了口氣,。

　　司馬龍說：“你們真不容易,。”

　　小白慘然一笑：“其實(shí),，我十分反感按揭房的,。因?yàn)閺谋砻婵矗慨a(chǎn)商是解決你的資金困難,，可本質(zhì)上他們是透支你現(xiàn)在和未來的幸福,，讓你一輩子套上負(fù)債的枷鎖。而他們在你的痛苦之上窮奢極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而你明知道被人賣了，還幫他數(shù)錢……”

　　“按揭就是透支客戶的幸福,！”司馬龍義憤填膺地說,，“一針見血！”

　　“恩師,，不好意思,，我不是針對您的……”小白忙說，“我只想告訴您,，你無論如何不能離開家,，因?yàn)槟阋坏┑氲轿覀冞@樣的階層，你會后悔一輩子的……”

　　“小白,，你錯了,，你們的故事，讓我更有信心相信自己的選擇,，愛能戰(zhàn)勝一切困難,！”

　　“可這種愛沒有甜只有苦，沒有幸福只有愧疚……”小白垂下頭,，含淚道,，“我們?yōu)榱硕鄶€錢，有時(shí)候一連三個月不吃肉……每天中午,，我在公司食堂吃飯，有一次,，細(xì)心的楊總問我怎么天天吃青菜蘿卜,？我說我是妮可.基德曼的粉絲。楊總說,，你再減肥,，就成白骨精了……他把一只雞腿放在我碗里。從那以后,，我每餐的碗里多了一份肉……”

　　“小白,，楊總能這樣善待員工，我們一起幫楊總把公司發(fā)展壯大……”

　　小白抬起頭,，看一眼司馬龍,，說：“很難……理想能照亮現(xiàn)實(shí)，但解決不了現(xiàn)實(shí)問題,。如果W公司三個月發(fā)不出工資,，我也只能對楊總說聲對不起……因?yàn)椋偻舷氯?，我們的按揭就付不出去了……你也一樣,，如果還不回家,，又拿不到這筆廣告提成，你也只能說聲對不起……否則,，你連汽車加油的錢也成問題,。”

　　司馬龍目瞪口呆,，回答不上來了,。

　　飯后回家，司馬龍一路心情沉重,。到了家里,，當(dāng)唐詩詩問起應(yīng)聘的事時(shí)，他又佯作欣喜,，說：“先有雞后有蛋,，還是先有蛋后有雞？唐詩詩,，請你回答……”

　　唐詩詩：“……”

　　司馬龍：“你回答了,，就讓‘王家雞園’告訴你！”

　　“哇,！好厲害……果然出手不凡,！”唐詩詩伸起大拇指，“第一通俗易懂,，第二有懸念,，像……”

　　“像什么？”

　　“像天津相聲……抖包袱,！”

　　“你的解讀跟楊總不謀而同,，我也相信還能與廣大觀眾的解讀不謀而同！”

　　“祝你成功,！總經(jīng)理助理,！”唐詩詩激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為讓唐詩詩開心,，司馬龍將錯就錯,，說：“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們好好慶賀慶賀,！”

　　“錢也拿了？”

　　“三天后,！”司馬龍脫口而出,。

　　“那就等拿了錢，一起慶賀吧！”

　　“今天先慶賀我當(dāng)總經(jīng)理助理吧,！”

　　“你嘴饞了,，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司馬龍一把抱起她轉(zhuǎn)圈,。

　　半個月后,，司馬龍接到小白電話，興奮地說：“小白,，我可以來上班啦,！”對方好久沒說話。司馬龍急了：“喂……喂……喂……”

　　小白的聲音很沉郁：“司馬先生,，您方便嗎,？我想跟您見個面……”

　　“我什么時(shí)候都方便，你說在哪見面,？

　　“那就中午,，在那家排檔吧……”

　　司馬龍隱隱感到情況不妙，但又揣不透小白到底有什么事,，,。到了店里，只見小白已點(diǎn)好菜,，還是兩葷兩素,，只不過花蛤換成了雞腿。桌上還多了一份餐具,。

　　司馬龍坐下來打量一眼小白,，說：“還有別的客人？”

　　小白慢慢轉(zhuǎn)過臉,，望著側(cè)面的空椅子,，說：“為楊總留的……”

　　“好，我們等等他,?！?p>　　“不用等了……”

　　“為什么,？”

　　小白沉浸在極度的情緒中,。她搛起一只雞腿放在那只為楊總留著的空碗里，說：“楊總,，我們一起吃吧……”

　　“小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楊總走了……我想請他吃塊雞肉再走……”

　　司馬龍：“……”

　　“司馬先生,，您還記得楊總說你是來救W公司的嗎,？”小白說，“可是您的創(chuàng)意救不了公司，能救公司的只有資本,，可是楊總出身寒門,，白手起家，闖蕩到今天已是傷痕累累……‘王家雞園’這個項(xiàng)目是他的救命稻草,，因?yàn)橥跫依峡偛粌H讓他制作廣告,，還把國內(nèi)所有線上的廣告代理權(quán)給了他?？烧l想到,，廣告制作好了，王家老總卻因?yàn)榭偣举Y金鏈斷裂跑路了……楊總為了這個項(xiàng)目,，為了能留住大家,，還借了二百萬高利貸……他徹底絕望了……他走了……走進(jìn)了家鄉(xiāng)的斷谷崖……”

　　小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在桌子上抽泣。

　　司馬龍不知如何安慰小白,，他心里只想說,，楊總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的瑪莎拉蒂是可以救你的命呀,！

　　“為什么……為什么……”司馬龍愧疚地攥起拳頭擊打桌子,。

　　良久，小白抬起頭,，說：“楊總跳崖之前,，還惦著我們，他在山上給我們每個人打來這個月的工資,。他在留言中對我說,，他沒臉見你，要我向您轉(zhuǎn)交1萬塊錢,，算是一點(diǎn)心意……”

　　“為什么……為什么……”司馬龍流淚了,。

　　“我把錢取出來了?！毙“渍f,，從包里掏出那1萬塊現(xiàn)金，放在司馬龍面前,。

　　司馬龍連連搖頭：“這錢,，我能要嗎……我能要嗎……”

　　“司馬先生……”小白冷靜下來，說,，“我理解您的心情,，可現(xiàn)在您跟我們一樣同處一個階層，非常需要錢?，F(xiàn)在就這么殘酷,，悲劇隨時(shí)會在我們身上發(fā)生,。失業(yè)成了家常便飯。楊總一走,，公司三十多號人各奔東西,，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楊總的悲劇發(fā)生……”

　　“小白，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司馬龍急忙說,，“這1萬塊錢,，你拿著，不夠,，我可以再給你,！”

　　“對不起，您別誤會,?！毙“渍f，“我只是有感而發(fā)……您如果真的不想要這筆錢,，可以作為慰問金贈給楊總的愛人吧,。他愛人帶著兩歲的女兒，一直沒有工作……我們公司的人也準(zhǔn)備把這個月的工資這么處理……”

　　“我再加1萬,?！?p>　　“以您現(xiàn)在的處境，我看還是免了吧,?！?p>　　“我現(xiàn)在真的不缺錢花?！?p>　　“但過不了多久,，您就會囊中羞澀……”

　　“你要相信我，我會找到工作的,?！?p>　　“就算找到工作，那種落差感,，您承受得了嗎,？”

　　“我不正在承受嗎？,！”

　　小白看一眼司馬龍,，說：“承受得一時(shí)，承受得永遠(yuǎn)嗎,？司馬先生,，真的……理想能照亮現(xiàn)實(shí),，但解決不了現(xiàn)實(shí)問題,！”

　　司馬龍盯住她的臉說：“小白，你傷得太深了……不過我想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人要你離開你男朋友，讓你去享受榮華富貴,，你會嗎,？”

　　小白沒有回避他的目光，真切地說：“司馬先生,，您愛得太深了……也許童話里的故事真的會在我們身邊發(fā)生……祝您好運(yùn),，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走出飯店,，司馬龍望著小白那纖弱的背影,，叫道：“小白，等等,！”

　　小白：“……”

　　“我開車送送你吧……”

　　“謝謝,，不用了，我家離這里不遠(yuǎn),?！?p>　　午時(shí)不見太陽，高樓逼仄下的街道顯得灰暗,，行人,、車流仿佛披上了灰色的紗。司馬龍不知為什么悄悄地跟在小白身后,。當(dāng)小白走到一個拐彎處,，向街對面走去時(shí)，司馬龍突然奔跑而追：“小白,！”

　　然而,，就在這個時(shí)候，從拐彎處閃出一輛轎車……“砰”地一聲,，小白的心被撞擊,，她呆呆地看著司馬龍倒在地上。

　　這“砰”的一聲同樣嚇壞了車上的高律師和金曼婷,。

　　“龍總,！”

　　“龍總！”

　　被撞倒在地上的司馬龍掙扎著坐起來,。他向高律師和金曼婷擺擺手,，風(fēng)趣地說：“你們不要害怕，我不是碰瓷的……”

　　“龍總,！……”

　　“龍總……”

　　兩人急忙扶他,，他又?jǐn)[擺手，堅(jiān)持自己爬起來,。

　　“去醫(yī)院吧,?！备呗蓭煼鲎∷f。

　　司馬龍笑道：“給我兩百塊,，我自己去吧……”

　　高律師想起往事,，也笑了：“你別逗了，我就是給您二千萬,，也擔(dān)當(dāng)不起,。”

　　金曼婷急忙說：“龍總,，真對不起,，快去醫(yī)院，要不然,，我們怎么向董事長交代……”

　　“我已經(jīng)不是他手下人了,，用不著他操心了?！?p>　　金曼婷下意識地看一眼高律師,。高律師打量著司馬龍，奇怪的是這一聲巨響,，他頭上連皮傷都沒有,。

　　“你真的沒事？”

　　“真沒事,?！彼抉R龍揮揮手，“我跟阿九學(xué)過功夫,，刀槍不入,！”

　　這時(shí)候，小白已跑到他們身邊,。她從地上撿起司馬龍的皮包,，遞給司馬龍說：“還是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吧?！?p>　　“謝謝你,，小白?！彼抉R龍接過皮毛說,，“我真的沒事，我們一起走吧……”

　　小白猶豫不決,。金曼婷出于女性的本能,，雙眼一直在小白身上打轉(zhuǎn)，看來看去覺得小白沒什么比她強(qiáng),。

　　“不好意思,，小白,，你能不能過來一下?！备呗蓭熣f。小白跟著他走到遠(yuǎn)處,。高律師向她要了聯(lián)系電話,。兩人回到司馬龍身邊，司馬龍望著高律師說：“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多保重……”高律師深沉地說,。

　　“龍總，我再次向您道歉……對不起……太對不起了……”金曼婷鞠躬道,。

　　司馬龍說：“金總,，我才對不起你吶……”

　　金曼婷猛一抬頭，司馬龍發(fā)現(xiàn)她雙眼紅濕了,。

　　“金總,，你們快去辦事吧?！彼抉R龍說,。

　　金曼婷和高律師開車走后，司馬龍說：“小白,，我送送你吧,。”小白說：“你是不是想躲避他們,，才說沒事的,？”

　　“你看……我傷哪啦？”司馬龍?jiān)谛“酌媲稗D(zhuǎn)個圈,。

　　小白笑道：“真沒事就好,！你剛才為什么那么急叫我？”

　　“我想……告訴你,，今后,，你有什么困難可以找我……”

　　“得了吧！等你重返萬嘉公司那一天,，我再找你應(yīng)聘,！”小白說罷，連蹦帶跳而去,。

　　司馬龍第一次見她這么開心,，拔腿就追，可剛邁開步子,，感到左肋部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