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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夢:綰鬇夫人

午夜夢回

南柯夢:綰鬇夫人 央揚養(yǎng)漾 4005 2019-04-23 21:24:08

  “人呢,?”

  “抓到了……”這個聲音畏畏縮縮,,似乎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可是好像還有一點彌補的可能,,“可是,,一個死掉了……”

  “那就是活捉了一個咯,。”這個聲音哀傷地陰笑著,,像是生長了幾百年的老藤被狂風吹得“簌簌”地抖,,“東西在哪兒?”這個穿著軍裝的男人一邊詢問一邊踱進了那間屋子,,門是預先開著的:空蕩蕩的屋子四周只有些凌亂扔著的椅子,,中央一張大交椅上綁著一個女人,夜很深了,,黃得刺目的燈泡的光從她頭頂射下來,,她身上暗紫色的旗袍泛出幽幽的波紋,這個女人的頭先是垂著,,聽見他靴子的咔嚓聲就立刻抬了起來,,頭發(fā)原先是用發(fā)網(wǎng)網(wǎng)住的,,這時候披散下一部分,發(fā)網(wǎng)也不知道撕扯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眼睛一瞇,,鼻子嘴巴之間擠出諂媚的皺紋,可是她的年紀并不大,,不笑的時候,,臉也尖尖的,鼻子也尖尖的,,眼睛也尖尖的,,沒有哪個地方不是尖削刻薄,可是很漂亮,。

  “厲先生,,您知道我是您的人啊,下面的那一群蠢貨抓錯了人,,您該把我放了,。”她的聲音甜甜的,,帶一點撒嬌的意味,可是這位被稱作厲先生的似乎并不吃她那一套,,他有四五十歲了,,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的女人,對于女人有一種迷戀與仇恨交織的感情,。

  “東西呢,?”

  陪他進來等在一旁的那個低等軍官陪笑著說道:“就在她的身上搜出來的?!彼栔?,雙手遞過來一個盒子,厲先生一見那個鑲著劣質(zhì)寶石的木盒子就聳了聳鼻子露出嫌棄的神色,,半天沒有去接,,那個人等了幾秒,發(fā)現(xiàn)長官沒有動作,,抬起頭揣度了一下,,連忙用自己的軍裝袖子將這個盒子來來回回拂拭幾遍,一面陪笑:“倉促得很,,只能找到這個,,東西放在里面是妥妥當當?shù)摹,!?p>  厲先生還是不接,,一雙鷹眼盯著這個人,,似乎有一種“這人真不識時務”的念頭現(xiàn)在臉上,那個人也發(fā)現(xiàn)了,,哆哆嗦嗦地把盒子的栓絆摳開,,兩面一掰,露出里頭那個小東西——一支玉笄,,光瑩瑩的,,厲先生把頭往前探掃了一眼,先有一種石頭落定的欣慰感,,馬上又被哀愁的陰云覆蓋住,。

  那個被綁縛住的女人這時候又開口了,她覺得自己是有功勞的,,眼下并不是自己該有的待遇:“厲先生,,東西我也給您帶回來了,您也該放心了,,是不是——”

  “不慌,。”

  厲先生瞟了她一眼,,又轉過臉去看了一眼那個低等軍官,,那人會意,馬上掇過一張椅子,,用袖子用手揩了,,殷殷勤勤地送給厲先生,他還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個屬下討厭,。

  “照你這么說,阮鸝是那個叛徒咯,,拿了我的東西跑路,,”厲先生輕輕笑道,還沒等這個女人接嘴,,他又補上一句,,“你跟了她多年,出賣她倒是毫不猶豫,?!?p>  “厲先生,話不能這么說,,阮鸝背叛了您,,是辜負您對她的期望,我身為您親手調(diào)教的人,,自然不能因私廢公,?!边@個女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

  “我記得,,你剛剛到我膝下的時候,,還不滿十歲……”厲先生回憶起來,“她也只比你大上了兩歲,,可是懂事懂得很早,,于是我就讓她帶著你,至今——至今也有八年了……她似乎,,前不久剛剛過了十九歲生辰,。”

  這個女人被繃得不耐煩,,她覺得厲先生早該把她放開,,可是他遲遲沒有動靜,還在這兒不緊不慢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是不是對她還有懷疑呢,?可是,她明明都把他想要的帶回來了,,干系也都推得干干凈凈了,,還有什么是值得懷疑的?

  “厲先生,,都這個時候了,,您怎么還是惦記著阮鸝啊,?她是罪有應得,您還是快把我松開吧,,我的手腕兒都給綁疼了……”

  旁邊立著的那個低等軍官有點發(fā)慌,,這個女人被送過來的時候,他以為不過是罪犯,,虐待打罵是沒有關系的,,看這樣美艷的一個女子,他是著實輕薄了一番,,后來這女人掙扎著說出厲先生的名號,,他就忐忑起來,怕是抓錯了人,,雖然沒有松綁,,可就不敢再放肆。

  厲先生實際上是江浙一帶的軍閥頭子,,他偏又附庸風雅,,不肯讓人叫他大帥,,底下人一律憑他喜好稱呼他為“先生”,聽起來像是個讀書人,,又像是謀士而非統(tǒng)帥,,一時被軍閥之間傳為笑談,可他的實力擺在那里,,人又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主意全陰在肚子里,所以即使私底下揶揄,,明面上該怎們叫,,還是得怎么叫。

  這個被綁著,、鬈發(fā)散了半張臉的女人其實是他的部下,,這樣的女人他擁有許多,都是打小帶了進來,,度其容貌,,出眾的選出來著重地栽培,這一個叫洪錦,,起了個號叫“嫣然”,,取其笑意盈盈之意;他們話里談論的阮鸝是他最中意的,,謔號喚作“阿鸝”,,這一次死掉了。

  厲先生態(tài)度曖昧地伸手撫摩她的頭,,看她一雙狐貍眼滴溜溜地轉著,,帶著矯揉造作的笑忍受他的愛撫,他的眼睛像是慈祥的父親的眼睛,,可是不是對她,,從回憶里醒過來發(fā)現(xiàn)她的那一瞬間,眸子里面就冷了,。他厭惡地將那顆頭揉向自己的對立面,,洪錦差一點兒被這個動作弄斷氣?!澳阋詾槲視恢朗悄阆氚褨|西偷賣出去,,攢夠了錢財好跟你那位營長去過好日子嗎?你一件一件偷拿,,以為我是吃素的,。”洪錦驚呆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暴露的,,可是精心籌劃這么久,,卻是白費功夫,眼下的厲先生怒火中燒,,再辯解也沒有用,。

  “你以為這一次是為了找出叛徒,找回寶貝,,是嗎,?這一次是為了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如果沒有阮鸝的話,我厲某人,,向來是不給誰改過自新的機會的,。”

  “什么,?”洪錦一臉的不可置信,,她似乎犯了錯,“這么說,,她都知道了……”

  “她當然知道,,她可憐你,求我給你一次機會,,這一次,,若是你拿到玉笄,然后老老實實帶回來,,我可能不會追究你同那位喬營長的事情,,通敵于我而言,也不過如此,,我可以不殺你,,將你關起來,養(yǎng)一個人而已,??墒悄隳兀俊眳栂壬涯莻€盒子從旁邊軍官手里一把奪過來,,打開給她看,“你把阮鸝殺掉,,是因為知曉風聲,,為了把通敵的罪名安在她的頭上,這也罷了,,可你怎么把我的玉笄也給調(diào)換了——你到現(xiàn)在都沒死心,,想要循著機會逃走嗎?”

  洪錦張皇地看著那支光瑩瑩的玉笄,她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她沒有換,。她怎么敢?至少這一次她不敢再有什么動作,,可是,,他在說什么……

  “這——是假的嗎?”

  “好笑,,你倒問我,,”厲先生將盒子一倒,那笄子隨著洪錦一聲驚叫摔到地上,,散出里面光潔的白色碎塊——這明顯不是玉,,“你告訴我這樣的次品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不會,,怎么會這樣……”洪錦慌了,,“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厲先生你要相信我——”

  “信任在你身上是不適用的,。”

  “厲先生,,我沒有……一定是阮鸝,,是她換了玉釵,不是我,,她想要賣掉玉釵,,不是我啊……”

  “噢?”厲先生笑問,,“她又不想跟誰雙宿雙飛,,以她的津貼,根本不愁沒錢花,,就算想要錢,,她也會向我伸手要——你以為之前你們?nèi)ヌK州呆了半年,是她拿的積蓄出來嗎,?”

  “可是……真的不是我啊,,我從阮鸝手里接過來就是這支玉釵,我真的沒有調(diào)換,,先生您不能不相信我?。 ?p>  “是玉笄,,”厲先生嫌棄地糾正她,,“玉笄,!不是玉釵!跟了阮鸝這樣久,,這都分辨不出來,,你平時都干什么去了?把你的小聰明都放在什么地方去了,?要你也是沒用,!”厲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來似的,迅速轉頭問了一句:“那一個的尸首在哪兒,?”

  “厲先生,,之前就想說的,那一個,,沒有尸首……”那軍官低著頭吞吞吐吐,。

  厲先生一臉驚駭:“沒有尸……怎么會沒有尸首?你們難道不是看見她死的嗎,?”

  “是看見的,,送她來的人說……那一個摔下去,眼見得血肉模糊,,可是等近了去收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就化了……”那軍官自己說的話自己都不相信,,覺得是被欺騙了,,是天方夜譚,可他之前問詢再三,,得到的也就只是這樣的回復,。

  “化了?”厲先生和洪錦都一副詫異的模樣,。

  “就是……化在土里了,。”

  厲先生垂著頭,,思量了好一會兒,,他并沒有懷疑這個人是在扯淡,只是感到又心痛又憤懣,,如果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他本來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僅僅憑著阮鸝一個人,,偷到這樣東西也不算難事,,可把這女人摻和進去,什么事都搞砸了,。

  他恨恨地盯著癱在太師椅上的洪錦,她知道事情不妙,以她對厲功的了解,,她知道難有好的下場,。

  “阮鸝跟我談起過你,她說你跟她最久,,雖然她覺得你不夠勤勉,、朝秦暮楚,倒還是拿你當妹妹看待,;在我看來,,論容貌,你及不上阮鸝,,論機敏,,你差得遠,年紀不大,,心思不少,。”厲先生厭倦地嘆了一口氣,,“你知道你比起阮鸝而言,,什么地方最為欠缺嗎?”

  洪錦當然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自從被賣給了厲先生,她就覺出自己,、或是任何其他同樣身份的女子,,跟那位阮鸝的區(qū)別——她就不甘心了,為什么同樣是卑賤之軀,,同樣是被驅使的走狗一樣的角色,,阮鸝就深得厲先生的喜愛,難道就因為她長得好么,?再好的臉,,在這個地方,也是會被看倦的……人們都說,,她洪錦也不見得比阮鸝就差,,況且,迷戀她,、追逐她的男子似乎比阮鸝身旁的,,更多一點。她再沒想到是因為阮鸝規(guī)行矩步,、格外潔身自好的緣故,。

  “道義,,是道義啊,”厲先生皺著眉頭,,“你是不是在笑,,我們這樣的人,有何道義可言,?不是的,,身在江湖中,總是要講道義的,,再無恥,、再卑微的人,如果沒有道義,,在世上是為人唾棄,,無立錐之地的。你就沒有道義,,一點兒也沒有,。”他惡狠狠地說道:“阮鸝知道你跟她最久,,雖然一直知道你是口蜜腹劍,,但沒有拆穿你,是想給你顏面,;為你求情,,是想保你一命??赡愠鲑u起她來,,可以說是毫不遲疑的了?!?p>  洪錦瞪著眼睛,、梗著脖子說道:“她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對我好,調(diào)換我的玉釵又是何必呢,?”

  “玉笄,!還不是怕你再把東西賣掉,去做蠢事,!”厲先生見她毫無善念,,覺得她面目可憎。雖然他也不見得理會到了最本質(zhì)的意圖,,可是既然東西沒有了,,人也死了,他就把這個人想得好一些,,總是沒辦法的事,。

  他從椅子上疲倦地站立起來,,搖搖晃晃了一會兒,他的東西,,憑空沒了,,真是掃興。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額上的皺紋,,這是他半生以來太過放縱留下的印痕,每一次遇上煩心事,,尤其是與女人有關的,,他總是習慣性地摸摸這處痕跡。然后他拔腿就走,,丟下洪錦在這間霉乎乎的屋子里,。

  那個軍官小步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問:“那么,,厲先生,,這個女人可怎么辦呢?”

  厲先生一面邁步往前走,,一面想著,,幸虧這個人不在我跟前伺候,要是自己那副官像這樣的猥瑣而且沒有主意,,自己一定毫不猶豫把他的腦袋從脖頸上擰下來,。他看著那個人在側邊上一拱一拱地閃現(xiàn)的麻面臉,一陣鬧騰,,他今天很累了,,說了那么多的話,現(xiàn)在只想回到自己清凈的公館里頭,,窩在姨太太的軟儂儂的肚子上睡一覺,。

  “這樣不中用,還不忠心的人,,留著給我添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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