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傍晚時分,，戚府內(nèi)來了一頂小轎將阮兒接進(jìn)去,。這的確是戚府的規(guī)矩，可是阮兒既沒有名分,，也就不用費(fèi)這些事,，只是老太太囑咐過，不能委屈了二公子,，讓人家說他好容易討了個人還不得長輩們中意——二公子是個多心的人,。于是遣了轎子來接人，雖然這時分大家都在屋子里歇著,，可是一雙雙耳朵還是多多少少聽到了動靜,。

　　阮兒坐在轎子里，盡管被顛得難受,，仍舊是滿心歡喜,。她的包袱放在腳邊,，小小一只，里面是少許首飾和幾本小書,，其余的東西她都散給棲霞苑的姐妹了,。本來這些她也覺得沒有必要帶著,，伺候在公子身邊,，盡心做事就好，不用像以前那般日日精心修飾以備登臺,，至于書籍,，二公子的住處想必不會少?？墒撬稚岵坏脕G下,，這都是戚懷前幾年一樣一樣帶給她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攢起來,，看著這些她感到踏實(shí),。

　　她想起早兩年，戚懷跟她相識不多久,，便時時往喬閣跑,，那時候他剛剛加冠，喜歡穿一身蟒白的袍子,，來找她的時候從不顧忌他人眼光,，好像一個大家公子往家伎的所在跑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似的。那時候她也沒什么顧忌,，只是覺得好玩,，有一個人陪著自己，教給她從不曾聽聞的學(xué)問,，即使難以理解,，也覺得漫漫長夜不算寂寞。后來漸漸地一切變得不那么自然,，可是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初是沒有看錯人。她坐在轎子里,，回憶第一次見戚懷時候的印象,，可是模模糊糊的，怎么也不能得出完整的感受,，好像她已經(jīng)記不得了,。于是阮兒揉揉太陽穴，暗暗告訴自己,，只是累了而已,。

　　這是一頂形制極小的轎輦,，青灰的外壁，沒有任何多余的花紋,，底下沒有走水,，更不要提里面的幾張墊子，素樸到了極點(diǎn),?？墒撬褚咕湍茉陔x戚懷更近的地方住下來，不用再擔(dān)心什么大公子,，也不用擔(dān)心能不能見到二公子的面,。阮兒感覺到轎子里熱烘烘的，她伸手在額上揩了一下,。以后她就是戚懷身邊的丫鬟,，不知道怎樣伺候人；也不知道他身邊還有些什么人,，之前只見過那個秋蟬,，看樣子將來也是這樣，不知道好不好相處,。那些伺候二公子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平時需要注意什么禮數(shù)？是不是找些時間去請教請教他們,？他們會不會因?yàn)槲沂沁@樣的身份而有所保留,？她一概不知道，高興之余不禁又緊張起來,。

　　“到了,？”

　　“到了?！?p>　　“快扶下來,。”

　　阮兒感覺轎子落下地,，剛剛回過神,，聽見外面一個年邁的聲音和轎夫說話，她知道是來接她的婆子,，便等那人把轎簾打起來,。隨后探頭進(jìn)來半只燈籠，映著的卻是一張年輕女子的臉,，看上去和阮兒仿佛年紀(jì),，但一笑起來就知道還要小些，她笑著要摸她的手。阮兒忙向她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地從轎里出來,，四五步之外站著一個婦人，應(yīng)該是剛剛說話的那位,。

　　“姑娘到了,。”她的臉在灰暗的夜色中被燈籠的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很難看出是什么樣的情緒,，不過好在她的聲音還不算討厭。阮兒見剛剛那個小女孩子又折身回轎子里取了她的包袱,，便跟著這個婆子走,，這一面是前幾天和紫蘇不曾到過的地方,，因此阮兒覺得很不自在,，跟得緊緊的。

　　拐過兩三處小小的房舍,，到一處稍大的院落門前,。

　　阮兒抬頭看見昏暗火色中三塊方正的木頭雕鏤的大字，“全章堂,，”她不由得念出來,，“這里就是二公子的住處了？”

　　“姑娘請吧,，二公子等著呢,。”婦人悶悶地說道,，做了一個要扶她的手勢,，可是阮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轉(zhuǎn)身進(jìn)去了,。

　　那個小丫頭一手?jǐn)y著包袱,，一手?jǐn)v上阮兒，壓低聲音笑嘻嘻地說道：“全嬤嬤就是這樣子的,，她誰都不給好臉色瞧,，我才來幾個月，她都罵了我好多次啦,，也罵別人,，怪討嫌的！”

　　阮兒不搭腔,，走進(jìn)去,，抬頭便看見三個丫鬟打著明角燈，戚懷站在臺階上，衣裳被哆羅呢披風(fēng)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他臉上嚴(yán)肅的神情在看見她的瞬間稍作緩和,。他走下臺階來。

　　“二公子,?！比顑合蛩恚庀屡L(fēng)順勢搭在她肩上,，一面為她系頸上的帶子一面輕聲問她：“怎么這么久,？我以為戚夫人又從中作梗耽誤了你呢?！比顑旱吐暤溃骸澳睦锞湍敲炊嘣谝馕业?？估計(jì)這樣晚了，戚夫人應(yīng)當(dāng)歇息了,?！?p>　　戚懷看了一眼旁邊的小丫鬟：“小八，你抱的是什么,？”“姑娘的包袱呀,！”

　　戚懷偏過頭輕聲說：“你怎么還帶了東西？我不是跟你說了這邊都安置妥當(dāng)了嗎,？”阮兒溜了他一眼,，微微低頭：“也沒有幾樣?xùn)|西，是前幾年你送我的,，我舍不得也送人,，就挑出來帶進(jìn)來了?！逼輵崖犃?，也不做聲，扶著她從正中的廳堂旁邊繞過去,，后面一進(jìn)三間,，那婆子引他們?nèi)チ藮|邊的屋子。

　　阮兒同戚懷進(jìn)了屋,，里面點(diǎn)著燈,，看起來很亮堂。阮兒進(jìn)去慢慢地看,，這里面沒有隔斷,，所以看上去還算寬敞，白日里光線也應(yīng)該還好,，看得出床褥,、椅搭、紗簾都是新?lián)Q的，寥寥點(diǎn)綴幾個瓶瓶罐罐,，都沒有插花,，靠窗的地方設(shè)了不大不小一張花梨方桌。

　　“怎樣,？”戚懷問她,，她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實(shí)際上她本來就不挑剔,，更何況現(xiàn)在是自己一人一間屋子,，比從前不知寬敞多少。

　　“二公子布置的,？”

　　“我只讓人置了這張桌子,。”戚懷微笑著用手叩了叩它,?！拔矣浀媚愀抑v過，想要有一張大案,，這個不算大,，但你揮毫潑墨該是綽綽有余,?！?p>　　“我又不大會……”阮兒笑起來，那個小姑娘將包袱放在桌子上,，然后笑嘻嘻地看著她,，阮兒覺得怪怪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那個婆子戚懷沒有使喚她,，她就立在一旁，應(yīng)該是辛四姨娘身邊的老仆,，不能夠怠慢了這樣的人,，于是阮兒看向那個小女孩子，問道：“若是有滾水的話,，替我給老人家倒杯茶,？”

　　小八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說：“知道姐姐要來早早地就準(zhǔn)備了，茶水都是熱的,，在壺里呢,！”

　　阮兒忙要她去倒，那婆子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在這時候說一句：“姑娘歇著吧,，不必忙了，我還要到那邊伺候呢?！比顑侯D在那里,，看著她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全嬤嬤一向如此,，你不要跟她計(jì)較,。”戚懷走近她身旁,。

　　“姐姐喝茶呀,！”那小女孩蹭上來，替阮兒把茶水倒好,，把杯子遞到她面前,，“全嬤嬤就是這樣的，別人跟她說話,，她都不理的呀,！”

　　阮兒看著她，喝了一口熱茶,，又給她倒了一杯：“你叫小八,？”

　　“小八?！?p>　　“小八,，挺上口的，你平時也伺候二公子嗎,？”她看看小八一臉稚氣的模樣,，再看看戚懷。

　　小八搖搖頭：“小八剛剛撥過來,，說是直接派給姐姐的,。”

　　“派給我,？”阮兒感到有些困惑,，她沒有名分，那就不應(yīng)該撥人來伺候,，“為什么派給我,？”

　　“小八怎么知道呢？小八只是被二公子挑出來,，然后就說留給姐姐了,，小八問她們姐姐是誰，她們都笑著不說話,?！比顑郝犓@樣說,，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燙。

　　她轉(zhuǎn)向戚懷,，伸手將他拉近：“我是不是還該去給姨娘請個安呢,？我不懂規(guī)矩，不知道該不該去,?！逼輵褦[擺手道：“不必不必，母親不是那樣計(jì)較的人,，你以后就知道了,。再說她也不在這邊，等得了閑我跟你一同去,，現(xiàn)在太晚了,，你先歇著吧?！?p>　　“真不去,？”阮兒也不好堅(jiān)持，雖然她總覺得自己現(xiàn)在處在一種不清不楚的境地之中,。戚懷低頭盯著她的眼睛：“你不要多心,，老太太不是說了嗎？只要再過兩年,。你現(xiàn)在雖然住在這里,，也實(shí)在不用你做什么，只要好好呆在院子里就好,。你知道,，我只想保證你的安全?！?p>　　“二公子的心意我明白?！比顑好銖?qiáng)點(diǎn)點(diǎn)頭,。

　　“你先歇著，我得空再來看你,?！比顑嚎粗輵崖叱龇块g，她盯著消失在一團(tuán)墨色中的他的身影,，心里有些寬慰——他是為了自己好,，那么自己就該乖乖聽話，呆在全章堂,，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戚彥的面前,，免得惹事生非,。

　　“小八，收拾收拾就睡吧,，我有些困了,。”阮兒站起身來,。

　　“是,，姐姐?！?p>　　“姑娘,。”話音未落,，從外面走進(jìn)來一個丫鬟妝飾的女子,，身材修長，等走近了看,，容長臉蛋,，頰上微微兩三點(diǎn)雀斑，很是沉靜,。她叫住阮兒,，阮兒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于是立在那里,，等她把話說完,。“姑娘,，我是二公子派來伺候你的姝兒,。”

　　“我竟不知道二公子給我派了兩個人伺候,?！?p>　　“剛剛我到小廚房吩咐人做了銀耳羹，怕是姑娘來得倉促沒有用晚飯,，所以不在跟前伺候,，讓小八接姑娘去了?！辨瓋核坪跄觊L小八許多,，所以沉著不少，話少而精,，阮兒點(diǎn)點(diǎn)頭，她確實(shí)蠻餓的：“那我——”

　　“馬上就好了,，我讓六六盛好送來的,。”姝兒話音未落,，外面進(jìn)來三個小丫頭，一個端著茶盤,，一個端著銅盆，一個手里端著小瓷碗,。

　　阮兒接過碗來，正準(zhǔn)備一口氣灌下肚,，姝兒在旁邊咳嗽一聲,，但是沒有立馬說話,，阮兒放下碗,，姝兒在架子上取出小小一只瓶子,，打開來往銅盆的熱水里倒入一點(diǎn),，隨后浸濕手巾,，擰干了遞與阮兒,。

　　“好香啊,！”阮兒將手巾敷在臉上，一陣馥郁的香氣鉆進(jìn)她的鼻子,，她不由得將臉抽離,，半是贊嘆半是埋怨地說道,。

　　“這是皋胥那邊做出的香露,，比平常的是要不同些,。”姝兒微笑道,，又指一指旁邊茶盤上的兩只矮瓶：“這一樣是勻臉的凝脂,，那是護(hù)手的百草霜，都是二公子特特為姑娘尋來的,?！?p>　　“為我？”阮兒疑惑了,，她平常也收到戚懷的禮物,，可是這些女子的物什是從沒有過，而且他何用那般費(fèi)工夫,？“我以為戚府內(nèi)上上下下用的都是這些——”小八嘻嘻笑道：“都用這些？姐姐倒也不想想,，這些東西既好,，就極難得，只有姐姐這樣二公子心尖尖上的人才配用呢,！”她這樣說當(dāng)然是出于一番好意,，可是幾個丫鬟都在，阮兒不免臉上發(fā)紅,。姝兒接著說道：“二公子吩咐過婢子,，姑娘雖說以侍女的身份住進(jìn)來，卻比眾不同的,，我方才也去問了秋嬋姐姐,，說是不必做院里的事，只是二公子還說,，姑娘喜愛歌舞書畫,，便特意請了師傅來教，明日就進(jìn)來,，姑娘今夜還是早早歇息吧,。”

　　“這是什么意思,？”阮兒皺起眉頭,，“二公子既然一切都給你們安排下去，為什么一點(diǎn)兒風(fēng)聲也沒跟我透露,？”

　　姝兒略帶一點(diǎn)兒惋惜地回道：“二公子是個周全的人,，大概不想姑娘費(fèi)心?！?p>　　小八搶著說：“是啊,，剛剛二公子就沒告訴姐姐,，姨娘就在前面屋里呢！”她剛一說到“沒告訴”阮兒就看見姝兒朝著她使眼色,，可惜小八根本不懂什么眼色不眼色,，一順溜地說出來了。

　　“就在前面?”阮兒吃了一驚,，之前聽說過,，戚懷和他母親住處相隔較遠(yuǎn)，辛四姨娘入夜了還在這里,，要說和自己沒有干系怕也難,。

　　“我去看看?！比顑赫f著便往外面走,，姝兒阻止她道：“姑娘去了又如何呢？還是早早歇息吧,。萬一讓人看見反倒不好,。”

　　“不要攔我,，我會看著辦的,，你們都先下去吧?！?p>　　“姑娘,。”姝兒嘆了口氣,，任她走出去,。

　　前面西廂房門上打著竹簾，竹片之間漏出暗橘色的火光,，里面幽幽地傳出來一個聲音：“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雖然這事老太太允了，到底得罪了那一邊,，夫人不說什么,，戚彥也不是省事的，你又何必為了這么一個小姑娘去惹一身的麻煩呢,？”

　　阮兒咬住了嘴唇,，停在門邊，又聽戚懷要說什么,，可是他悶著不說話,，于是這一個聲音又道：“我是沒見過這個姑娘，全嬤嬤你剛剛看過,，覺得怎么樣,？”

　　一個老婦的聲音：“長得水蔥一把，人也很機(jī)靈,?！?p>　　“你現(xiàn)在這樣的孩子看的就是這些，哪里能夠明白,，身邊伺候的女人柔順乖巧就夠了,，多了的那些只是招禍……她現(xiàn)在還不是你的人，不能伺候你,，今晚你也別巴巴兒的再去了,，好好晾晾她，不要叫她還有什么別的歪心思,，聽見了嗎,？”

　　“都聽母親的，”戚懷終于開口,，卻不是阮兒想聽到的回答,，她也能理解，畢竟如果母親不喜歡一個女子,，他做兒子的,，自然為難，“連累母親這些時日又要在夫人跟前受氣,，是兒子不孝,。”

　　“什么孝不孝的,，你把心思多用在正經(jīng)事上面,，別讓我擔(dān)心就好了?！?p>　　……

　　阮兒知道站在門邊是不行的,，進(jìn)出院子的人雖然不多，時不時還是有一兩個,，若是愣愣地杵在這里,，實(shí)在太過招眼，哪怕是在夜色中也少不了被傳到姨娘耳朵里,，于是她扭頭便回去,，默默坐了半晌，其余人都退下了,，只剩小八和姝兒在一旁陪著她,。阮兒因?yàn)槁犚娦了囊棠锏脑挘澜褚篃o論如何戚懷也是不會來的，就和這兩人將帶來的東西收拾停當(dāng),，姝兒又說些府里的規(guī)矩,，也講講二公子吩咐下去的要阮兒慢慢學(xué)習(xí)的禮儀，阮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二更時分便留小八跟她一處睡下了,。

　　第二日。

　　阮兒閑得發(fā)慌,，坐在圓登上撫著昨夜戚懷解下來披在她身上的披風(fēng),，那上面有銀線繡的鳧公英花，一團(tuán)一團(tuán)繡得很用心,，順著紋路摸上去滑滑的,。她從昨天踏入這個院子，就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疑惑——戚懷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將她迎進(jìn)來的,，又是不是他所說的那樣一心為自己考慮呢,？按理說她不該對他不信任，可是她的直覺一向靈敏,，總有哪里怪怪的,，戚懷雖然親切，卻懷著心事,，而且事事不與自己商量便私做決定——不過,，他是主子，跟自己也沒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她陷入矛盾的心境中不能自拔,，情不自禁地開口道：“小八，到前面去瞧瞧二公子在不在,?！?p>　　她又說出這句話，這不知道是一早上她說的第幾次了,，可是小八這一次沒有立即回應(yīng)她,，阮兒抬頭看，門開著,，靠門斜倚著戚懷,，小八不在。

　　“二——”阮兒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登時有些眼前發(fā)綠,，“你來了?！?p>　　“你以為我不來了,？”戚懷微笑著走進(jìn)門,，他那副輕松的樣子，好像他從沒有在辛四姨娘跟前說過不再理她的話似的,。

　　“嗯,。”阮兒心事重重,。

　　“早晨都干了些什么,？難道就一直看著這件披風(fēng)？”

　　“沒有——一大早吃了廚房送來的牡丹卷,，之后便畫了這個?！比顑鹤叩阶狼?，那里晾著她剛剛畫好的鳧公英花。

　　戚懷就著桌子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半晌,，笑道：“還是該找個老師為你指點(diǎn)指點(diǎn),。”

　　“聽說過了中午就有你為我找的老師——”阮兒問道,，“我不明白,，我只是個服侍你的小丫鬟，為什么還要學(xué)這些,？”

　　“你不愿意,？”

　　“我只是不明白?！?p>　　“以前你的詩書都是我教的,，我一向喜歡這些，你既要服侍我,，總得討我喜歡是不是,？”戚懷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了她旁邊的羅漢椅上，并且習(xí)慣性地自己開始倒茶水,，倒了一半又突然停住,，看向阮兒說道：“你來，你來倒,?！?p>　　阮兒替他把茶水斟滿，他盯著她的動作,，撇撇嘴：“你彈琴跳舞自是在行,，這種伺候人的功夫可是差得遠(yuǎn)，耐心也有限,?！?p>　　“二公子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阮兒突然感覺到委屈得很，她自覺沒有做錯什么,，可是戚懷的態(tài)度和原來有了些微的區(qū)別,，“二公子以前總是說阮兒事事做得很好的?！?p>　　“你從前很多事情不必在意,，可是現(xiàn)在你到了我的身邊，又是我接進(jìn)來的,，你的一舉一動干系的是我的聲名,。況且再過不多久，你也知道我會娶妻,，如果你不能事事謹(jǐn)慎,，我想要護(hù)著你，又怎么做得到呢,？”戚懷這話說得坦然,，“就像之前你能去討老太太的好一樣，你得一樣一樣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的本事,，以防——以防我不在的時候,，你能保全自己?！?p>　　“你怎么會不在呢,？我難道不是一直要待在你身邊的嗎？”

　　戚懷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不過是隨口說說,。”

　　“之前總聽說大家公子身邊人難做,，不知道你以后娶了妻,，我的日子又是怎樣？”阮兒嘆了口氣,，她稚氣的模樣與這樣憂慮的言談十分不相稱,，所以戚懷忍不住笑她：“你想得太多了，原先留你一個人你又怕戚彥淫威,，如今又擔(dān)心這些,，什么時候能振作起來好好過日子？”

　　“過日子,？”阮兒聽見這三個字有些開心,，便重復(fù)了一遍。

　　戚懷啜了一口茶,，口氣緩了下來：“昨夜我也沒睡好,，一直想著你的事,，我今早上聽說你到廂房來，大概也聽到母親和我的話了——你也知道母親她有自己的擔(dān)憂,，并非是單純的不喜歡你,，你平時好好跟著師傅學(xué)習(xí)，不要出去露面,，我想會更好些,。”

　　“若是公子喜歡,，我學(xué)就是了,，只要公子喜歡?！比顑亨?。

　　茶水的熱氣氤氳在戚懷的臉上，他看上去沉靜多思,，一綹碎發(fā)從鬢邊垂落到眉尾，阮兒想要替他抿上去,，剛剛伸手,，卻被他一下子握住了。

　　“阮兒,，你是知道的,，我一向看重你，并不僅僅因?yàn)楹湍阆嘧R多年,，你知道我的情意,，我也明白你的?！比顑焊械侥樕鲜稚蠜]有地方不發(fā)燒,，屏住呼吸聽他說完，“好好地呆在我身邊,，好好地跟著師傅,，我想要看到更加美麗的女人，更加聰慧的女人,，你要學(xué)的還有很多,。一切都會是有用的，總會有用的,?！逼輵训氖直鶝觯热顑核芨杏X到的還要冰涼,，就像一塊擱在雪地里的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