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歸去來熙 此熙非彼熙
蕭家就幾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躺在屋里的蕭明涵早又怎么會聽不見呢,。他掙扎著要爬起來,旁邊一個用巾幘扎著單包于頭的小男孩,,趕緊用力阻止他起身,。
“大哥,,莫動,這是全家傾其所有才包扎好你的腿,。爹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好大哥,鵬飛答應(yīng)了爹爹,,就一定做到,。”
他好看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泄露了他也非常緊張的事實,。肖鵬飛,蕭家四子,,今年十歲,,好靜,喜歡讀書,,非常有天分,。瘦弱的身子,,穿著二哥倒下來的舊袍子。因為太瘦腰間系著一條麻繩,,不倫不類,。
“我說蕭老頭,你想好了沒有,。我不像你,,拿別人的錢在家歇著無事可做,我還要忙著給我家有才掙錢交束脩呢,?!?p> 劉二姑一邊催促,一邊挖苦蕭老爺子,。
“我說劉二姑,,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你就寬限幾天唄,?!?p> 和蕭老爺子關(guān)系較好的董老七看不下去了,出聲為蕭家求情,。
“唉吆喂——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七叔啊,您老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您老有錢您老替他還?。 ?p> 劉二姑目的沒達(dá)到,,正氣不順呢,。看見一個出頭的,,吐沫星子噴了董老漢一臉,。
“我……我……”
董老漢有七個兄弟,分家沒分到什么,。他自己也有一屋子的兒女孫子要養(yǎng),,更何況也借給蕭老爺子不少錢了,又哪里來的銀子再借,。
但被一個小輩當(dāng)眾打臉,,又沒辦法反駁,憋紅了臉,。其他想開口的村民看見七叔都被奚落了,,同時也害怕蕭家張口借銀子,都縮起脖子裝啞巴??墒怯窒肟礋狒[,,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你們敢欺負(fù)我爹,!我和你們拼了”,。
一個變聲期少年獨有的嗓音由院外傳入院內(nèi)。蕭家老三蕭文彬操著扁擔(dān)從外邊沖進(jìn)來,,沖著劉二姑打去。在場人吃了一驚,。
蕭文彬今年十六歲,,人和其名恰恰相反。不喜文,,好武,,三腳貓功夫都談不上。
“救命??!殺人了!蕭家老三殺人了,!”
劉二姑嘴里大喊著,,面上卻一點不見慌張。跟在她身后一個矮小精瘦的中年漢子,,穿著陳舊的綢緞,,手里拿著個折扇,大冷天的還搖啊搖,。這人正是劉二姑的男人鄭福,,人稱鄭二黑,人黑心也黑,。
“還愣著干什么,,上啊,!”
他跳起腳來,,用折扇打著身后兩個鐵塔似大漢的腦袋。這兩個人是被流放到北境的殺人犯,,親兄弟,。從前都是山匪,打家劫舍,,殺人越貨,,本是判了斬立決。趕上朝廷大赦,,就被流放到了北境,,充作軍戶,。
兄弟都身高八尺有余,橫眉豹眼,,一臉疙瘩橫肉,,厚唇大嘴,黑的像碳,。老大叫鐵牛,,老二叫銅牛,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不記得姓什么,。平時跟在鄭二黑身后,,充當(dāng)打手,沒少干缺德事,,周圍百姓見到他們都繞道走,。
圍觀百姓一看要打起來了,趕緊散開,,獨留雙方對峙,。銅牛粗壯如常人大腿的胳膊,在劉二姑面前一擋,。蕭文彬的扁擔(dān)打在上邊,,應(yīng)聲而斷,銅牛的胳膊都沒移動一下,,蕭文彬反而被震著后退了幾步,。
鐵牛從旁偷襲,一拳揮向蕭文彬的胸口,。海碗大的拳頭上套著尖銳的拳刺,,若是擊中了不死也殘??梢姶巳诵暮菔掷?,視人命如草芥。
圍觀的人都閉上了眼睛,,不忍直視,。蕭老爺子緊閉著雙眼,一滴老淚落進(jìn)雪里,。潘氏已是淚流滿面,,長嫂如母,文彬是她一手帶大的,,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砰!”
當(dāng)大家都以為蕭文彬完了的時候,一聲利器相撞的尖銳聲音,,劃過在場每個人的耳朵,,把他們的目光拉回現(xiàn)場。
只見蕭文彬面色慘白,,橫臥斷了的扁擔(dān)的雙手,,輕輕的顫動著,沒事???竟然沒事!,!反觀鐵牛,,握著拳刺的手滴著鮮血,拳刺已經(jīng)被震碎掉了一地,,碎片中躺著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
“這個足夠還錢了吧,!”
門口響起一道清冷的童聲,。接著一個毛茸茸的龐然大物被扔到了劉二姑腳下。濺起一地雪粒,,劉二姑嚇得后退了一步,,銅牛趕緊擋在劉二姑身前。雪粒散盡,,人們才看清地上的是一頭銀白色的巨狼,。
“狼啊,!”
膽小的人驚叫著往后退,。等了一會,見狼不動彈,,人們又慢慢圍攏,,但也無人敢上前。臥龍山脈下的人天生對狼恐懼,,這和狼災(zāi)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遭遇狼災(zāi)的老人親眼見證了狼的兇殘,沒經(jīng)歷過的也從老一輩那里聽說過當(dāng)年狼屠村的血腥場面,。更何況是白狼,,那更是山中狼王,統(tǒng)領(lǐng)千萬野狼大軍,,連小型的軍隊都不敢正面碰撞,。
“快,上去看看?!?p> 劉二姑從背后推著銅牛,。銅牛硬著頭皮上前用腳踢了踢狼,見其腸穿肚爛早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了,!莫怕!”
腦袋不好使的銅牛嘴里蹦著簡單的詞匯,。
“閃開,!”
劉二姑扭著不存在的腰,從銅牛后邊鉆了出來,。兩眼放光的從銅牛身后小跑到狼尸前面,。
“哦,好東西??!”
她已經(jīng)開始意淫自己穿著白狼王的皮毛到處顯擺了。
“慢著,,這東西貌似還不屬于劉二姑吧,。”
清冷的童音再次響起,,聲音不大,,卻成功的吸引了在場每個人的注意力。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射向從門口走進(jìn)來的小女孩,。
“云熙,!”
蕭老爺子和潘氏一眼認(rèn)出來者,怎么可能,。潘氏有一瞬間的迷茫,,云熙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此時看著她冰冷沉著的目光,,竟像是不認(rèn)識一樣,。
蕭云熙丟了一夜了,全家人都急瘋了,。云熙的母親帶著她的弟弟蕭云軒,,去娘家請人幫忙找人了。此時看見小云熙平安回來,,潘氏作勢就要過去,,老爺子伸手?jǐn)r住了潘氏,搖頭讓她不要過去,。
其實蕭云熙一直在人群的外圍觀察著里邊發(fā)生的一切,,她沒想到初次見蕭家人,,會是在這種場合下。既然已經(jīng)決定以蕭云熙的身份活下去,,那么蕭家人就是自己的親人,,堂堂異能王女王豈能任由宵小欺辱自己的家人。
她催動異能,,借助巧勁用飛石抵擋了鐵牛的攻擊,。就算鐵牛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力氣大了些的凡人,,連武功都不會,。就算她現(xiàn)在的異能如初生的嬰兒階段,還是可以應(yīng)付鐵牛的,。
人群外圍一個穿著細(xì)布碎花坎肩,,內(nèi)襯鵝黃色襦裙,梳著垂云髻的小女孩看見蕭云熙,,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云熙身懷異能,五感敏銳異于常人,,她一下注意到這個穿著好村民太多,,表情十分古怪的小女孩。
原來是她,,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害死原主的白月娥,。蕭云熙隔空沖她一笑,,對方趕緊躲開目光。此時白月娥的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難道她化作厲鬼回來找自己報仇了嗎,?
越胡思亂想越害怕,白月娥趁無人注意,,悄悄消失在人群外圍,。云熙看著驚慌逃走的白月娥,我們的賬以后慢慢算,。
人群炸開了鍋,,劉二姑一見來者是蕭家的小孫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恢復(fù)了趾高氣昂,。
“哎呦喂,小丫頭片子,,唬你姑奶奶我一跳,,沒讓你賠銀子便宜你了,。”劉二姑夸張的捂著胸口,。
云熙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射向劉二姑,,劉二姑不知為何突然有點膽怯。她在此地橫行霸道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也算是什么人都見過,。
今日被這個黃毛丫頭一眼,仿佛從腳底開始冒著冷氣,,好有壓迫感的眼神,,比百戶長梁威還讓人不寒而栗。不過她很快鎮(zhèn)靜下來,,今天一定是出門沒看黃歷,。
“就這破狼皮能值幾個錢,不過我劉二姑心善,,這張狼皮全當(dāng)這些日子的利息了,,至于本金我倒是可以寬限你們幾日?!?p> 劉二姑大紅嘴唇一張一合,,竟是想白得了一張好皮子。
“怎么能這樣啊,,白狼王的皮可是異常珍貴,,有價無市啊?!?p> “是啊是啊,,這劉二姑也太不要臉了?!?p> “這是打算明強(qiáng)嘛,。”
圍觀的人開始議論紛紛,,有鐵牛銅牛在旁瞪著兇狠大眼神,。大伙也不敢明著跳出來指責(zé),小聲議論著,,指指點點,。
“劉婆子,你別欺人太甚,,你當(dāng)我蕭家人是傻子嗎,?這張皮少說值百兩銀子,用來抵債都撐死你了,,還想充作利息,?!?p> 蕭文彬脾氣火爆,受不得委屈,。盡管害怕,,到底是條漢子,立刻指出了劉二姑的厚顏無恥,。
“臭小子,,不挨揍你是不是皮癢癢啊,!銅牛,,上,給他點顏色看看,?!?p> 劉二姑根本沒有把剛才鐵牛的事情當(dāng)回事,覺得是鐵牛的武器壞了,,自己傷了手,。這時又命令銅牛上去打蕭文彬。老爺子剛想出聲阻止,,就被一道清冷的童聲打斷,。
“住手!誰動誰死,?!?p> 蕭云熙早聽到圍觀群眾的議論了,原來這老狼的皮這么值錢啊,。這不能怪她啊,,原主小云熙根本沒見過銀子好不好,又怎么會知道價值一百兩的皮毛呢,。
“利息,?劉婆子莫不是得了老年癡癥,,想吞我蕭云熙的東西,,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p> 說著蕭云熙調(diào)動周圍空氣中的木元素,,聚集右手,一掌拍向院中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瞬間粉碎,。
“啊,!”
“見……見……見鬼了,!”
“我的天?。 ?p> 四周驚叫連連,,人們瞪大眼睛,,張著嘴巴,看著這神奇的一幕,。一個瘦得像柴火棍一樣的小女孩,,輕飄飄一掌拍碎了五尺見方的巨石。
劉二姑一伙更是驚出一身冷汗,,這一掌要是拍在自己身上,,那還了得。鐵牛銅牛對視一眼,,有了退意,,這兩個夯貨不過是欺軟怕硬的主。
“這里好熱鬧啊,,林某人不請自來,,也想湊個熱鬧?!?p> 話音剛落,,門口走進(jìn)一個二十歲左右年輕男子。身穿藍(lán)色云翔刺繡勁裝,,腰間一條同色錦文腰帶,,上面墜著一條精致的白玉吊墜。外邊一件同色錦衣罩袍,,青玉簪斜插馬尾辮,。
身材頎長,眉若刀裁,,目光明郎,。小麥色的肌膚盡顯陽剛,給人正直可信的感覺,。
“拜見林百戶長,。”
百姓見官紛紛行禮,。
“大家不必多禮,,今日不為公事。本官不過是途經(jīng)此地,,湊個熱鬧,。”
劉二姑低著頭慢慢往人群里縮去,,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她心知今日之事多半不成了,,搞不好還要吃些排頭。那林孝賢是什么人,?是她一個個小小村婦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且不說他本人武功了得,謀略不俗,。年僅二十歲就憑借自己一身硬實力,,爬上了百戶長的位置。
上次在村長夫婦窗外更是無意中聽到,,此人來歷不凡,,連梁威都要禮讓他三分。
梁威和林孝賢平級,,但是梁威是老官場了,。還是本地地頭蛇,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連梁大官人都要敬他三分,,后臺可不得了啊。
林孝賢犀利的眼神瞥了一眼往人群里躲的劉二姑,,陽光的俊臉上帶著探究,。
“劉二姑老人家在啊,你可是下臥龍村的大忙人啊,,今天在此是湊什么熱鬧啊,。”
“老身……哦,,不不不,,草民……”劉二姑被點了名,嚇了一跳,。
“哎呦,,好東西啊,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啊,?!?p> 林孝賢似乎根本不想聽劉二姑回答,純粹是想攔住她逃跑,。他蹲下來細(xì)細(xì)查看白狼的皮毛,,一邊嘖嘖稱奇,。大家看到林百戶長的做派,,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礙于他的官威,,都大氣不敢出,。
“啪啪,!”
林孝賢拍了拍摸過狼毛的手,“這白狼王是誰獵的,,本官一百兩收了,。”
“一百兩,!”
“嘶——”
“蕭家發(fā)財了?。 ?p> 人群里傳來一陣陣抽氣聲和羨慕妒忌的感慨,,一百兩對于一年一家生活費幾兩銀子的北境居民來說,,是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巨款啊,!
“不賣,。”云熙面無表情的拒絕,。
“嘶——”
人群傳來比剛才一百兩震撼更大的抽氣聲,。
“這孩子瘋了吧?!?p> “一百兩,,不少了?!?p> “不能太貪啊,。”
蕭老爺子也是吃了一驚,,這還是自己的孫女嗎,?今天的云熙太反常了,她失蹤了一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呢,?老爺子也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看慣生死的人了,他只好暫時沉默,。
“云熙啊,,別胡鬧,到伯母這來,?!?p> 潘氏也察覺出云熙太反常了,但那孩子的模樣,,那破舊的棉襖上一針一線都是自己親手縫上去的,。從小看到大,是云熙不會錯,自家孩子無論如何也要維護(h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