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你是這么癡情的人。”連朝久久地回味著他的話,，想嗤笑卻笑不出來,。“可癡情的人最是荒唐,。”
詭目揚眉，不置可否,。
“自從我同意與上燕巫族合謀開時隙起，我陪了阿雁十三年——連我都從未見過你,，詭目,，所以你究竟是誰？”
“你需要知道嗎,？”詭目把自己安置在太師椅上,，一手扶額，纖長的白睫眨得狡獪：“好了,，真心話到此為止,，你到底愿不愿意幫我殺了聞人異？”
“不愿意,?！彼鸬蔑w快。
“哦,，是么,？”他挑眉：“怎么突然有勇氣拒絕我，不怕你的蓮先生會因此喪命嗎,？”
連朝不答,，輕蔑地看著他。
詭目恍然：“是不是她有話要你傳達給我,？”
她憋了許久,，這時才舍得放話,，不過也是為了聽他那幾句心聲。
“阿雁托我告訴你,，大年三十約你去落松崖上賭一局棋,，她會等你到亥時。你若不來,，她便自盡,，與你玉石俱焚?！?p> “賭棋,？”聞言詭目微怔，很快恢復如常：“好一招玉石俱焚,，你們料定我會赴邀,。”
“當然也料定了你會輸,?！?p> 那日連朝離開秉政軍營，走出數(shù)里之后,，一只通體漆黑的蠱蟲忽而追上了她,，停在她的肩頭。
這蠱蟲她很熟悉,，是蠱術師的小把戲——黔陵傳音蠱,，無毒無害，黔陵蠱術里最廢物的蠱蟲之一,，在微信出現(xiàn)之前,，也曾作為考試作弊的工具而被她倆廣泛應用。
所以這時,，傳音蠱避過聞人異的視線,，給連朝傳去了“邀約”這個作息——這就是為何連朝執(zhí)意要走，梁雁卻沒有強留的原因,。
“放心去做,，連朝。我料定了他會輸,?！毕x翅扇動時梁雁的聲音從內(nèi)里傳來，自信而驕橫,，是她一貫的風格,。
臘月廿日，經(jīng)歷過連續(xù)數(shù)日的雪落雪融，陽禰方圓之內(nèi)已開始出現(xiàn)積雪,。
今年,，金闕王朝南方天格外的寒冷，全球變暖后出生的人們,，再未體驗過這般的徹骨,。
五更剛過，梁雁悄無聲息地走出營地,，筆直向陽禰山林里走去,。
赤足踩在新雪上，她沒有穿盔甲,，紅棉單衣緊貼著肌膚,，黑發(fā)也被北風吹得凌亂不堪，活像林間游蕩的鬼,。
直到有人看得心慌去稟報,，聞人異這才從營帳里沖出來，生拉硬拽把她扛回營地,。
“你干嘛，我又不會凍死……”
“少廢話,，回去,。”
自她槍傷轉(zhuǎn)醒后聞人異愈發(fā)地患得患失,，程度比她先前更甚,，幾乎到了心理變態(tài)的境界。梁雁若不滿一句,，他便要與她爭執(zhí)不休,。
從此她保持無語，不掙不扎,。
營帳里案桌堆滿了文書,，陽禰幾日無戰(zhàn)事，兩位將軍難得有一個帶薪休假的機會,，整日里膩在營帳報團取暖,。
可若閑得太久，人心就容易荒,。
“陽禰城門禁閉,，城中無事發(fā)生，詭目也一直沒有動靜,。阿雁,，我不信他會放棄抵抗，會不會是……他有別的陰謀？”
“唔,，或許吧,。”梁雁歪在聞人異懷里,，依然把話說得模棱兩可,，再轉(zhuǎn)移話題：“年三十那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p> “去做什么？”聞人異擰眉,。
“沒什么,，秘密?！?p> 搭在梁雁肩上的手驟然收緊,，聞人異正毫不掩飾地宣泄著他的不滿?！昂螘r你我之間有了秘密,？”
“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p> “那么你還隱瞞了我多少？”他下巴擱在她頭頂,，不甘而無可奈何地問道,。
梁雁左手上行，兀自撫上他的臉,，把他深深看進眼底,，終是繾綣出一個淺淡的笑意。
“太多,。你若非要問我,，我也不會回答?！彼Φ?，極盡溫柔：“聞人異，你要君臨天下,，我是你的籌碼,，僅此足矣，你只需要知曉這些,?！?p> “可我不想再犧牲你。”聞人異虛聲道,，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緒：“你已經(jīng)為我放棄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人。阿雁,，篡位這條路雖艱辛困苦,，我也不想連你一起失去?！?p> “那你是要我收手嗎,？”她嗤嗤發(fā)笑，眸里當真亮得像是鬼火：“我若收手,，輪回會不會放死去的人回來,？我若收手，你會不會帶我歸隱山林,，做一對平凡夫妻,？”
他不語。
“當然我知道一切都是奢望,?！彼p嘆，在他唇角印一抹鮮紅的口脂,?！八晕也粫帐帧Ｂ勅水?，我們回不了頭了，知道嗎,？”
冬季晝短夜長,，日子走得飛快，轉(zhuǎn)眼臘月三十都已經(jīng)過去半日,。
秉政,、宣戎軍已半月無戰(zhàn)事，可陽禰未破不得還家,，幾萬將士的跨年夜終是要耽擱在這南方天地里,。
這期間，與麾下將士親如手足的異將軍不忘謊報軍情,，戰(zhàn)報五天一封,，字里行間哭訴宣戎軍不請自來后條件艱苦，滿紙辛酸淚,。終于,，聞人異在臘月三十當天收到回報，上說邙王體恤，補給賞賜將于近日押至南方大營,，望二位將軍力守一線,，保王朝南疆平安。
回報送進大營,，面對聞人異滿臉得色,，梁雁嘴角抽搐了半晌，這才幽幽地憋出一句鬼畜區(qū)名人名言,。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厚顏無恥過分了,，你說我作風敗壞,，我倒接受?！甭勅水惏褍墒纸化B在臉前,，晚睡晚起的頹廢過后，他單衣凌亂白發(fā)落肩,，卻頹然而清晰地美,。
相比之下，梁雁已經(jīng)穿得整整齊齊人模人樣,，正攪著手指在勒腰帶,，活像剛把他吃干抹凈的老嫖客。
系好腰帶后她回頭：“前幾天向你報備過了,，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聞人異不動聲色地擰緊了眉：“讓你軍里副將陪你去,，否則我不放心,。”
“讓他陪我,？”想起晉房對她那惡劣的態(tài)度,，梁雁極其厭惡地嗤了一聲：“對主人連尾巴都不搖的狗，我還指望他能看門嗎,？”
“他對你不恭敬,？”聞人異抬眼看向她，眉角一橫：“晉房在我軍中時表現(xiàn)尚可,，既然他當了宣戎軍副將就開始態(tài)度不端,，要不要我代為處理一下？”
“不用,，留著他吧,，惡狗才最會咬人,，他在戰(zhàn)場上倒是一把好刀，我忍耐一下就好,?！?p> “辛苦了?！?p> 聞人異再想推薦誰陪她出行,，都不出所料被她一一拒絕。最后,，到底是讓梁雁一個人走出了軍營,。
只是在她踏出營帳后，他便收回了炙熱的目光,，眼里比帳外的冰天雪地還要寒冷,。
低頭把那封回報揉成團，丟進火堆里燒成了灰,，聞人異沉聲,，向帳外一聲吩咐：“去請宣戎軍副將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