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飄灑下來的第一縷光輝驅(qū)散了令人恐懼的漆黑夜晚,,帶來了并州百姓希冀久矣的寧靜,,只是街道上殘留下來的殷紅無聲地闡述昨日的慘烈,,偶爾小巷中露出一具殘破不堪的尸體,,睜大的雙眼仿若死不瞑目!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喜極而泣的淚水不斷飄灑在城中每一個角落!殘存的人擦拭掉恐懼,!
對于并州城的百姓來說,,告別了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一切的苦難與噩夢即將遠去,,他們面臨的將是光明的大道,。但是劫后余生的歡喜之后他們盡皆沉默了!悲痛,;親人,從此之后陰陽相隔,,終生都難以再聚,。迷茫;他們該如何度過接下來困苦不堪的日子,,并州城已經(jīng)破敗了,,就連果腹的糧食都沒有!一切都已經(jīng)麻木了,!
城外,,因為涂歡的命令,此時已經(jīng)聚集了眾多百姓,,大周將士們井然有序地分列四周,,謹防賊心不死的叛匪余孽反撲一擊。一旁已經(jīng)煮好了幾十口大鍋的稀米粥,,粘稠而又香甜,,其中還有著并州百姓許久未能嘗過的肉末。
一陣撲鼻的香氣飄蕩在四周,,卷起每個人心中久遠之前的美好回憶的港灣,,那是溫飽過后的滿足、辛勤勞作之后的喜悅,、豐收過后的淚水,,那更是“活著”的希望。
這一刻,,每一個人心中無不想著窒息在那久違的米香之中,,不必再苦惱著下一刻自己是否因為饑餓而曝尸荒野,成為野獸們的果腹之食,,也不必擔心親人因為饑餓而陰陽兩相隔,!
肚子的反抗將他們拖回到現(xiàn)實當中,,一念及一會兒便能有可口的白米粥可以享用,頓時便激動起來,,這可不是程茂賑災時那些用來喂食牲畜的糠米霉米?。崒嵲谠诘陌酌?!若不是被餓得幾乎沒有多少力氣了,,哪怕是有著大周將士們守衛(wèi)著,他們也敢將之哄搶一空,。
“咳咳,!”兩聲咳嗽聲傳來,卻是將百姓們得目光奪去,。
“各位并州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大家受苦了!現(xiàn)在你們不用擔憂了,!那群該死的叛逆已經(jīng)被我大周平定了,!我大周的將士必當驅(qū)逐賊寇,呼我大周,!這些香甜可口的米粥是朝廷感念并州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受苦受難那么久,,便施給大家了!希望大家對朝廷有信心,,朝廷不會放棄你們的,!”涂歡大聲喊道,本質(zhì)上涂歡并不善于這種言辭,,而且現(xiàn)在百姓們的目光已經(jīng)不在他身上了,,更多的是關注在那幾十口大鍋上,誰還有那般心思聽涂歡在此說官話??!
涂歡一陣惱怒,看到?jīng)]有幾個人在聽他說話,,心中暗罵著一幫賤民,,不知所謂!沒有多久便下令“放粥了,!”
頓時并州百姓如潮水般洶涌前行,,人山人海亦不過如此,這陣勢就算是前方有刀山火海也無懼地往前沖,!
食物的誘惑在此刻甚至大過他們的性命,。那些大周將士也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就連涂歡也被這些百姓團團包圍,,難以脫身,。
也就是在此時,,混雜在人群中的玄羅雙眼露出寒光,從亂綁成一團的頭發(fā)中,,兩把尋??梢姷聂⒛咀又腥〕銎渲幸话眩[藏在其袖口之中,!若是仔細觀看便可發(fā)現(xiàn)這根木簪一頭銳利,,其中還有著兩根分叉,簪子上還有著一條細細的凹槽,,其外觀雖然像是木制的,,但堅硬無比,乃是鐵簪外涂著一層染料,。
玄羅跟隨人流不斷向前,,不動聲色地靠近涂歡,使得常人看來便是隨著人潮前行的,。
在接近涂歡之時,,玄羅不再注視著玄羅,而是與旁人一般看向米粥的方向,。
而在場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就連涂歡也是在尋著機會想要逃離出人群,!
但是當他走過涂歡身后時,,眼中寒光乍放,迅速將隱藏在袖口處的簪子捅向涂歡身上,,也不管是在何處,,也不理會涂歡死否已經(jīng)被殺死,便一頭扎進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一聲慘叫從涂歡的口中而出,這疼痛比起在戰(zhàn)場上受的上更加深入骨髓,。他是被人刺殺的,,混在這些他看不起的百姓中刺殺了他,而不是在沙場上一對一單挑受的傷,。聽到這一聲慘叫,,人群更加洶涌,靠近涂歡這邊的百姓們害怕被誤認為叛賊而斬首,,瘋狂向外面擠去,,而外面的則是不明情況,依舊奔向食物的方向,。
這時,,兩旁的士兵們沖入人群中,,迅速將涂歡隔離開來。
這傷口對于涂歡來說并非致命,,只是靠近后背上被刺了進去,,而且因為今日涂歡身上穿有鎧甲的緣故,阻擋住大部分的力,,所以這根鐵簪只有一半扎進肉里面,。
但是涂歡卻感到一陣羞惱,戰(zhàn)場上受的傷還沒有這個重,。
“傳令下去,,給我將這群刁民控制起來,膽敢抗命者直接斬了,!”涂歡惱羞成怒道,,絲毫不顧身上還流著鮮血的傷口,便將這柄鐵簪硬生生拔了下來,,看著手上這把還帶著自己鮮血的簪子,,雙手一用力便將其折斷成兩半,對著眼前惴惴不安的百姓冷笑道:“把頭上沒有戴簪子的人全都給我捉拿出來,,我倒要看看經(jīng)過昨晚的清洗,,還有誰膽敢藏匿叛逆?居然膽敢刺殺本將軍,!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鮮血,激怒了涂歡身為武將的血性,,更何況是自己的血呢,!
一陣嘈雜紛亂,面對著手持利劍的士兵,,哪怕是這些百姓再怎樣不滿也得認清事實,,手無縛雞之力怎可能對抗得了,更何況人人都知道只要有一丁點反抗,,那迎接的便是刀劍,,他們已經(jīng)被殺戮殺得麻木了!只能懦弱地等待著屠刀降臨,!
陸陸續(xù)續(xù)有著披頭散發(fā)的百姓被拉了出來,,其中大多數(shù)乃是男子,都仿若乞丐般臟亂不堪,,甚至有些身上還散發(fā)著難以忍受的惡臭,,還有些女子,頭上沒有戴著發(fā)簪,也被提了出來,。
“本將軍再次給爾等一次機會,,你們?nèi)羰悄軌蛑刚J出誰是刺客,不僅無罪,,還能夠敞開肚子吃飽吃撐,,而刺客便在你等之中,若是找不出來,,那本將軍這傷也不是要白受的,,到時候有你們的罪受的?!蓖繗g面色不善,,有些發(fā)冷道。
此言一出便是一陣嘩然,,眾多百姓萬萬沒想到這將軍竟是如此心狠,,竟是想要拿他們泄了心中的怒火。
不安,、慌亂,、求饒、痛哭等等人生百態(tài)盡皆齊現(xiàn),。
沒人懷疑一個縱橫沙場的武將敢不敢殺人,,甚至有可能殺了還將其污蔑成叛賊,到時候哪怕是清白的也洗不清,。
“想好了沒有,!本將軍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今天必須要有人命來平息本將軍的怒火,,不是刺客的,那便是你們中的一個,,甚至你們?nèi)?。本將軍今日放下話來,我的怒火,!必須要命來平復,!”猶如一盆冷水灑落,頓時寒意叢生,,玄寒刺骨,;人皆言法不責眾,誰知這將軍心狠到如此地步,。
“大人,,小人不知道啊,!您就饒了小人吧,!小人不過是一個小混混而已,,哪有膽子去行刺您啊,!“忽然間一個襤褸衣衫的男子沖了出來,,跪在涂歡前面抱頭痛哭道。
”呵,!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便去死吧!“涂歡一臉猙獰道,,隨即拔出腰間的利劍,,一劍便刺穿了眼前之人的胸膛,將劍抽了出來,,涂歡一臉猙獰道:“還有誰,?”
眾人噤若寒蟬,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親眼所見卻是另一回事了,!那緩緩流逝的鮮血下一刻很有可能便是出自自己身上。
“大人,!大人,!我說我說,那邊那個人,,方才我見他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很有可能便是刺客,!”一個男子指著不遠處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沖了出來,,慌慌張張地指著一人說道。
“大人,,我也覺得他像是,!”
“沒錯!就是他,!大人明鑒?。 ?p> ······
頓時這個尖嘴猴腮的男子還未反應過來,,幾乎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指著他,,這時候別管這人是不是刺客了!這時只能死道友不死貧道,,不然那么多人都要死,,還不如死一人呢!
“呵呵!”涂歡冷笑不止,,“你跟他有仇吧,!”
“大人你這是何意啊,!他就是刺客?。 边@人臉色大變道,。
“你見過哪個刺客能夠刺殺本將軍之后,,立馬跑去拿一碗米粥的!你是覺得我傻么,?”涂歡咬牙切齒道,,又是一劍下去,又是一條人命,,“震蕩本將軍是蠢得么,?來人,將之前那些指證的人抓出來,!膽敢欺瞞戲耍本將軍,,全都砍了!”
殺殺殺,!
又是幾十條人命就這樣沒有了,!但是刺客依舊沒有找到,好好的一個施粥便變成這樣的血腥場面,。
就在此時,!遠處一行人騎著馬緩緩過來,卻是蘇若煊到了,!
看到地上幾十具還留著血的尸體,!蘇若煊知道他的“大義”到手了!苦心設計這樣一個局,,為的不僅僅是殺了涂歡這個叛徒,,更多的是讓自己在百姓面前充當一個”好人“!
“這是怎么一回事,?怎還會有如此多的叛逆!”蘇若煊明知故問道,,看向涂歡時,,忍不住道:“涂副將,你這是怎么了,!居然還受了傷,!”
“殿下明鑒啊!這些都是叛逆,,潛藏在百姓當中伺機刺殺殿下的,!末將不過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被他們傷到了,!”涂歡此刻不服之前的囂張,,面露悲苦道。
也是這時,,百姓中沖出一農(nóng)家婦女喊冤哭泣:“大人,!求你為我主持公道啊,!我家世代盡都是老實本分的農(nóng)戶,!哪里有膽子去造反啊,!這何來叛賊之說?。〔辉胛壹夷腥藳]有死在叛賊手中,,竟是死在我們最為信任的大周將士手中?。∏蟠笕嗣鞑彀,?!”
這婦人亦是剛烈無比,不等蘇若煊回話,,便沖向旁邊一塊尖銳的石頭,,旁人都來不及阻止,就決絕而死,。
仿若山雨欲來,,蘇若煊臉色沉了下來,面色不善地看向涂歡,,雙目如虎,,道:“涂副將,你就不解釋下,,這是何情況嗎,?”
壓力,如山一般的壓力頓時沉壓而下,,感受到蘇若煊此時的目光,,涂歡回憶起三年前,赫然想起了眼前這位殿下可不是一個善茬,,那可是敢殺人的,!當年便有一個蘇若煊最為親信的將領在擊敗北燕大軍之后縱兵劫掠,,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被蘇若煊當著全軍的面斬下了頭顱,絲毫情面都沒有留下,!
沒有辦法,,承認罪責很可能會被治罪,現(xiàn)在只能一錯到底了,,涂歡只能咬牙道:“殿下,,這些人確實是叛逆無疑!”
這時聽到涂歡還敢信口雌黃,,百姓中頓時有人站了出來,,出來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早有預謀的玄寒,道:”大人??!這人乃是我們村的,小人全村人遭災,,無奈之下只得來到并州城討口飯吃,,還請大人明鑒!“
一有人帶了頭,,不管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恐懼于這殺人瘋魔的人群仿佛全身充滿了勇氣,再加上涂歡的噤若寒蟬,!百姓中便不斷有人沖出來指責,!
”大人,這些人都是無辜的,,我隔壁的王滿還是一個患有腿疾的殘廢,,妻兒都在叛亂中走散了!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就是想要去當叛逆也沒人要?。〉彩潜贿@位將軍當作叛逆殺了,!“
”大人,,我···“
”大人···“
······
頓時百姓當中便有無數(shù)的指證,讓得涂歡冷汗直流,,心中更是后悔無比,。后悔自己為何把持不住身上的殺氣!
“涂副將,!你又作何解釋,!無故殺戮我大周百姓,你將朝廷的威嚴,、軍中的法紀置于何地,?”蘇若煊冷冰冰地質(zhì)問道,“按照我大周律法,,無故殺人者,,有爵位則削爵,而后發(fā)配,!三人以上便處以死刑,!無爵位者處死!”
“你也是當年本王地老部下了,!呵,!本王地作風是不是經(jīng)過三年時間便被忘得一干二凈了?”蘇若煊輕微地語氣中讓人感到殺機四伏,!
“殿下,!還請殿下看在末將辛苦打下并州城的功勞上放過末將!”涂歡立即跪下求饒,,多年前的記憶涌上心頭,,卻是驚懼萬分。
“殿下,!殿下,!”這時,外面?zhèn)鱽砹艘粋€呼叫聲,。
人群分散開來,,卻是竇真領著一隊人出現(xiàn),而他的身后士兵們著三個大箱子,,還有兩人拖著一個穿著鎧甲的小將,。
“殿下,這人擅自搜刮錢財,,被我等當場發(fā)現(xiàn),,給擒了下來,這些都是贓銀,?!备]真半跪于地,指了指身后的那小將,,然后打開那幾口大箱子道,。
白燦燦的銀子裝滿整個箱子,令人目不暇接,,仿佛有一種名為“貪婪”的野獸吞噬著每個人的心靈,。
蘇若煊走上前來,拿出一錠銀子,,隨意舞弄后對著那小將冷笑道:“你可知罪,!”
“殿下,!殿下!這不關我的事??!全都是涂將軍!涂將軍叫我干的,!”那小將手足無措,,跪下痛哭流涕道。
“涂副將,,這也可是朝廷的大忌?。】v兵為匪,!你可真是大周的好將軍?。 碧K若煊咬牙切齒道,!
而此時涂歡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明白了什么,!站直了身子,直盯著蘇若煊道:“殿下,,你想怎樣,?”
“不是本王想怎樣,是大周律例要怎樣,,身為大周的皇子,,豈能坐視你壞了大周的律法,罔顧百姓的性命,?你當以死謝罪,,才可以免家人之禍?!钡搅诉@個份上,,蘇若煊也不再掩飾什么了!
“哼,!殿下,!你太小看末將了!雖然殿下打亂了末將原本的部下,,可是這里的將士可都是末將的人,,殿下覺得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只要我一聲令···”涂歡壯志豪言還未說完,,一支飛箭便射穿了他的心口,,直接倒地而亡。
涂歡的部下一陣騷亂,,好似是要沖上來為他報仇,!
“你們可想清楚了,!你們可是還有妻兒的,若是伙同涂歡大逆不道,,那便是滿門抄斬,!”蘇若煊狠狠地威脅道,無疑,,這個威脅十分有效,騷亂只是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大周的百姓們!你們不是任何人的奴仆,,也不是任人打殺的牲畜,,你們是大周的子民,沒有人能夠決定你們的生死,,本王在此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fā)生,。”蘇若煊大聲喊道,,“本王以本王皇子的身份向你們保證,!”
“來人,將這些受難的百姓們好好安葬,,追加賠償,。”蘇若煊吩咐道,,隨即頓了頓道:“還有,,將軍中的肉食全部取出來,全部熬成肉粥,,分發(fā)給百姓們,!”
隨后便有士兵遵從命令,將軍中僅存不多的肉干都提了過來,,一股腦拋進大鍋內(nèi),!
“大家不要急,朝廷的糧食幾日之后便會運到,,到時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敞開肚子吃,別撐死就行,!”蘇若煊還在那里呼喊著,,而這時竇真走上前來,在他耳邊輕語道:“殿下,!晏崇那邊傳來消息,,接手的人來了,!”
“那好,隨本王去迎接吧,!”遠方的天際已經(jīng)明亮,朝陽升起帶來一陣光輝,,但蘇若煊心中卻是無盡的憂愁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