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汝舟抬起頭來,,默默地看著李清照,道:“怎會不認得,?這位是我家大娘子……說來話長,,三年前在池陽遇到趙侯,蒙趙侯不棄,,與我一見如故,。豈料詔令前來,命趙侯知湖州府,。趙侯赴朝領(lǐng)命離開池陽之時,,曾托付下官照護他身在池陽的一家老小。不想此別竟成永訣。三年來,,戰(zhàn)亂頻仍,,我從來不敢忘記趙侯囑托,舍了性命的保護趙侯遺孀及家小,。不想大娘子今年三四月間就病倒了,,到了初夏,病得愈發(fā)厲害起來,,那一家子老小慌得跟沒頭的蒼蠅似的,,不說找了好大夫和方子著力調(diào)養(yǎng),竟只顧忙亂著準備后事,。不瞞許大人,,我一直對大娘子的才情很是仰慕、敬重有加,。更念及她是趙侯遺孀,實在看不過去,,想著她與趙侯無子,,如此孓然一身,趙侯泉下有知,,情何以堪,?便向其胞弟李大人將病中的大娘子三媒六聘了來,經(jīng)過三個月的悉心調(diào)養(yǎng),,許大人也見了,,大娘子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卻不料為何走動到這朝堂之上,,并且連我也一并拉了來,。”
“你真不知所為何來,?”
張汝舟轉(zhuǎn)過頭,,默默仰頭看著那位許大人,一臉誠懇與無奈,,道“回許大人,,下官真是不知。望大人明示,?!?p> 此時堂上最驚訝的人大概要數(shù)安亭溪了。若不是張汝舟一意要將她打死,,此刻幾乎就要相信他的無辜以及無奈了,。為了找點現(xiàn)實感,亭溪又將頭扭回去看著身旁的李清照,??雌饋砝钋逭找荒樒届o,,也沒有說話的打算。想想也是,,李清照她能說什么呢,?說自己沒有嫁給張汝舟?還是說張汝舟娶她只是想謀財害命……看看昨天王繼先見到字帖的那個樣子,,而且還有一幅字帖李清照說明是送給趙皇帝的……惦記李清照這些好東西的,,可不止一個張汝舟……細思極恐啊。
安亭溪終于有些明白,,為什么自己把偷聽來的張汝舟多報科舉次數(shù)這事告訴李清照時,,她會如獲至寶。這樣,,張汝舟得罪的可就不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而是當(dāng)今皇帝了。
這時,,就聽知府道:“張汝舟,,我且問你,你是何方人氏,?”
此言一出,,安亭溪發(fā)現(xiàn)張汝舟的臉似乎變白了,他若有所悟地盯著李清照死死看了一眼,,才又轉(zhuǎn)頭向上,,回道:“回許大人,下官乃浙江歸安人氏,?!?p> 就聽李清照冷冷插話,道:“你不是說自己是池陽人嗎,?”
張汝舟應(yīng)道:“大娘子勿要東拉西扯,,當(dāng)時我在池陽為官,面對趙侯自稱池陽張汝舟難道有錯,?”
李清照冷笑一聲,,反唇相譏:“好一個池陽張汝舟?!?p> “張汝舟,,你是哪年中的進士?”知府又問,。
張汝舟的臉更白了,,他放慢語速,答道:“回許大人,下官曾三次會試均榜上無名,,朝廷當(dāng)日正是用人之際,,便派了我去池陽軍中效力。十幾年來,,我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忠心報效朝廷,。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跟隨今上來至臨安了,?!?p> “那你可記得清楚是哪幾年參加的會試?”
“回許大人,,政和二年,、政和五年和政和八年?!睆埲曛壑t遜的低著頭,,對答如流。
許知府張嘴剛要說話,,就聽堂外傳來一聲:“報……吏部郎中陳大人到,!”話音未落,老衙役王有就已經(jīng)進到堂前,。那許知府急忙起身從桌后繞了出來,只見一個身著和許知府一樣官服的人踱著方步走進來,,身后還跟著四個衙役,。只見兩人相互拱手招呼著:
“陳大人?!?p> “許大人,。”
“請陳大人移步堂上聽審,?!?p> 安亭溪順著許知府的手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那寬大的桌后早已擺了一把和知府一模一樣的椅子,,只是先前自己并沒有注意到,。不過,那位陳大人卻只是一拱手,,并沒有移步,,道:“許大人容鑒,我奉吏部侍郎綦大人之命,,來提罪臣張汝舟前去吏部審訊,。調(diào)查張汝舟政和八年‘賄賂吏部官員,妄增舉數(shù)入官’之事實?!币贿呎f,,從袖中拿出一紙公文遞過去“許大人請過目?!?p> 許知府接過公文馬馬虎虎看了一眼,,便拱手道:“許某在此將罪臣張汝舟交由陳大人處置?!?p> “多謝許大人,。”
“有勞陳大人,?!?p> 安亭溪看著兩個身穿紅色官服的大人三言兩語拱了拱手,張汝舟就又被帶走了,,這回,,張汝舟的臉不紅了,而是越來越白,。安亭溪一直看著張汝舟直到他跨出臨安府的大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忽然,,她聽見有人清嗓子,,便回過頭來,看見許知府已經(jīng)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從簽筒里拿出一只令簽來,,口里道:“來人,將夫人帶下去,,好生看待,。”
“是,?!币粋€衙役應(yīng)著,上前接了令簽,,用還算客氣的語氣對李清照道:“夫人請吧,。”
這是要去哪兒,?
安亭溪眨了眨眼睛,。見李清照朝許知府欠身行禮后,轉(zhuǎn)身跟著衙役就走,,亭溪急忙跟上前去攙扶,。這時,,就聽衙役們高聲道:“退堂?!钡人倩厣砜磿r,,許知府已經(jīng)從自己座位后面的小門出去了,她只看見那個一直拿著竹片和毛筆的人的背影一閃,,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