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威之戰(zhàn)的前半段其實說不上光彩,，劉護率軍追擊萬俟安德直入留善大漠近千里,，北遼殘軍疲于奔命,，莫敢與之交戰(zhàn),，許多人都以為他能將萬俟安德逼死在邑城下，連劉護也如是想,，孰料邑城三日便陷與敵手,，萬俟安德將邑城五萬生民屠戮一空后從容離去，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大戰(zhàn)竟然這樣草草結(jié)局,，說是虎頭蛇尾也不為過,。
畢竟不是凱旋歸來，劉護進城時沒有什么排場,，只有衛(wèi)昱洵兩人與幾十親衛(wèi)跟在他后面默默走過章臺街,，見到道邊駐足的百姓更不敢抬頭。
衛(wèi)凜本來親自在未央宮擺下酒宴為劉護接風(fēng)洗塵,，被老將軍推辭：“廉頗老矣,，縱使陛下憐臣老弱不忍責(zé)罰，臣又有何顏面再受恩賜,?！眲襁^幾次后只得作罷，只將將衛(wèi)昱洵與周扈拉了過來,，又請了衛(wèi)珺與周嫆華，一場慶功宴成了家宴,，席間也多說些與天下無關(guān)的家長里短,，倒也其樂融融。
出宮后,，衛(wèi)昱洵回家的那點兒喜悅便全沒了,，宮中宴飲他本喝得不多，騎在馬上教風(fēng)一吹酒便都醒了,，不時朝衛(wèi)珺的馬車看去,，又不敢開口。
“你祖母大約已經(jīng)睡下，明早記得過去問安,?！?p> “母親……”
“怎么？你今日才回來,，一路鞍馬勞頓,，早些歇息，什么話明日再說也不遲,?！?p> 衛(wèi)珺轉(zhuǎn)身欲走，只聽衛(wèi)昱洵在后面叫住她：“母親不恨我么,？”
衛(wèi)昱洵霍然長跪,，盯著她：“昱軒出走，孩兒之錯不可推卸,，如今已過了半年還下落不明,，母親不恨我？”
“恨你有用,？”
“母親,？”
衛(wèi)珺將他扶起來：“你心思重，是好事也是壞事,，許多事不與你說你就要自己亂想,，為將者則尤其忌諱這一點，輕則貽誤戰(zhàn)機,，重則覆軍殺將,。”
“我那日若能想到,，昱軒又怎會出走,！”
“我已經(jīng)沒了一個兒子，難道還要與另一個兒子彼此相仇嗎,？”
衛(wèi)昱洵先是一愣,，繼而摟住她的腰放聲痛哭。
往后幾日衛(wèi)昱洵一如既往與周扈泡在南軍大營,，只是漸漸往西大營里面去的時候多了起來,，周扈也帶著他那“不成器”的兄弟周廷整日在校場上跑馬。
時下正是最熱的三伏天,，營中又無女人,，幾人索性將上衣脫去，赤膊操練,，周扈嘆道：“以后怕是再難白回去了,?！?p> 也幸好幾人都在西大營，少了與羽林軍千長晉云碰面的次數(shù),，衛(wèi)珺也與他說過一回：“你信陽姨母不日便要出降晉則,，以后去南軍大營，還是少與晉小將軍起爭端的好,，省的日后難堪,。”
誰想那日從轅門出來,，迎面還是撞上了晉云,，衛(wèi)昱洵是避開了，周扈卻騎在馬上與晉云對上了,，兩人誰也不肯讓步,，晉小將軍擠出句話來：“校場見！”猛一揚鞭走了,。
周扈還沒說話呢,，他那脾氣最溫和不過的兄弟已經(jīng)跟上去了，還轉(zhuǎn)頭來叫他：“兄長,，快走啊,，他一個人怎么也打不過我們?nèi)齻€的！”話已說到這了,，衛(wèi)昱洵那幾句要阻攔的話只能咽下去,。
“阿廷從這點上看你真不像柳將軍?！?p> 最后三人還是免不了在羽林軍大營里與晉云打上一架,，周扈兄弟擅用長劍，衛(wèi)昱洵則擅用戰(zhàn)刀,，晉云是家傳的戟,，以一敵三也毫不落下風(fēng)，先將周廷推到一邊去,，緊跟著衛(wèi)昱洵與周扈也紛紛落敗,。
晉小將軍收戟而立，撫平褶皺的衣擺,，留下一句：“什么招式,，花架子罷了?！?p> 幸而衛(wèi)昱洵二人先前已輸慣了,，當(dāng)著東大營上千羽林軍的面也絲毫不覺丟臉,，周廷坐在馬上直喊疼：“兄長,，方才替你打架才受的傷,，你該怎么謝我？”
周扈倒不推辭,，帶著他去了聽風(fēng)肆,，凡酒菜只挑最貴的上，周廷喝著酒忽然落淚,，撲到他懷里哭起來：“兄長,，你從前對我那樣嚴(yán)厲，我還以為你厭惡我這個兄弟,，今天方知道你對我多好,，兄長……”
衛(wèi)昱洵搖搖頭：“阿扈，看來你平日里沒少給他氣受,，一頓酒便能收買,。”
“男兒就該多錘煉一番才好,，我若將他養(yǎng)成四娘那樣,，只怕母親先拿刀砍了我?！?p> 衛(wèi)昱洵無言以對,，次日再與周扈去南軍大營時卻沒看見周廷：“阿廷怎么沒來？他昨天似乎傷得并不重,?！?p> “昨日喝多了，回家時從馬上墜下來了,?！?p> “那你還有閑心與我出來！”
“當(dāng)時便請府醫(yī)看過了,，說并未傷到內(nèi)腑,，他這個年紀(jì)又還在長，傷筋動骨也好得極快,，過不了一月便可下地健步如飛了,，我正事不做，整日圍在他床前做什么,！”
“……阿廷何其有幸有你這樣兄長,。”
周扈說的果然沒錯,，七月還未過完周廷就又騎著馬跟來了,，三人從南軍大營出來便去聽風(fēng)肆，哪日興致來了也去城外林子里打獵,，夏日林間險有野獸,，即使獵到幾只,，皮毛也是極差的，根本不頂用,，只能說興之所至,。
尤其每遇上晉云時，不管在不在南軍大營,，即便章臺街上看見了也要恬不知恥的一齊上陣,，交戰(zhàn)幾十次，輸贏參半,，到后來晉云看見他們都懶得說話,，干脆讓開路，由著他們先過,。
八月十五那日,，衛(wèi)昱洵剛從轅門出來便聽值守兵士說有人找他，往旁邊一看,，難得的看見劉小侯爺沒坐馬車過來,，立在馬前，旁邊車?yán)锓帕艘慌杈栈?，他粗略一看,，只能看出是少見的顏色，什么品種卻看不出來,。
“小侯爺,？”
“先前與令弟有過賭約，是我輸了,，姨母素來喜愛菊花,，昱軒問我要這盆十里青陽想來也是要孝敬姨母的，故選在今日送來,?！?p> “怎么不直接送到寒舍，祖母昨日還與我說許久不見你,?！?p> “不了……這時候我過去怕姨母又想起昱軒來，還是由你代勞罷,?！?p> 衛(wèi)昱洵深深施一禮：“多謝?！?p> “衛(wèi)公子,。”劉姮走出很遠去又折回來，“昱軒大約快回來了,?！?p> 元和十五年八月十五日，一個柔然行商打扮的男人站到了洛門前,，他牽著一匹棗紅色馬，身后背著鼓鼓囊囊的行囊,，頭發(fā)則像匈人那樣披散著,，風(fēng)一吹便露出與中原迥異的藍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