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元城破消息傳來時馮朗還在百色縣令的官邸里,梁忠將百色攻下后城內(nèi)守軍、官吏一個不留,,這里也便成了他暫時落腳之處——衛(wèi)昀假冒他身份時賭對了一點——嶺南世子真的帶了一路大軍攻打大齊,,只是一直扮作梁忠身邊親隨,因此消息不曾泄露,。
“齊國將軍實在可恨!竟然冒用殿下身份,若非路廣平及時察覺豈不任由他一路招搖撞騙走到憫州去,!”
梁忠看著戰(zhàn)報火冒三丈,若非官州營大軍已經(jīng)打過巰海來,,恐怕此時便要率軍打回去,、手刃了這侮辱自家殿下名聲的齊國人。
馮朗已翻來覆去將戰(zhàn)報看了數(shù)遍,,路廣平的戰(zhàn)報是送往周邊各縣的,,其中還夾著一份模糊畫像,大約是怕旁人也教這位“世子殿下”騙了,,他卻并未看,,攔住梁忠:“將軍息怒,我大約知道這人是誰了,?!?p> 他看了眼鋪在幾案上的輿圖,手指從壟玉一路畫到紋元,,再蜿蜒向荷陰方向,,最終停在澤原郡:“澤原守軍多少?”
“水行舟在那里,,守軍三萬,,均為輕騎勇?!?p> 虔州粱氏,,澤原水氏,,陽城呂氏,羅湖莒氏,,嶺南四四世族,,梁忠與莒清琿已意屬自己,呂氏意屬馮亮,,澤原水氏……倒是與二哥過從甚密?。?p> 馮朗閉上眼沉吟片刻,,紋元失守,,路廣平必然不會坐視不理,戰(zhàn)報送來時只怕勐郡與斷山郡各縣已接到文書共同出兵斷山攔截齊國前鋒軍,,衛(wèi)昀同那些蓉城營將領(lǐng)不一樣,,他太熟悉嶺南,路廣平攔不住他,。
澤原養(yǎng)有戰(zhàn)馬萬匹,,師弟,好大的野心,!
“給水行舟去信,,就說我說的,齊國軍隊已從斷山突圍,,不日便要到澤原,,要他加強(qiáng)防守,尤其馬場,!”
梁忠身邊親隨已領(lǐng)命而去,,他看了眼輿圖:“水氏與二公子打得火熱,殿下要救他,,只怕他不肯?!?p> 馮朗將那張畫像疊好收起來:“言盡于此,,聽不聽是他的事……姜振武此人尤其擅水戰(zhàn),不可貿(mào)然出兵,,還是先試探一番,,花溪的攻勢也先停一停,等柔然那邊莒將軍的戰(zhàn)報到了再說,?!?p> “給我調(diào)……”
“殿下?”
馮朗將話默默咽下去,,還是先與姜振武開戰(zhàn),,衛(wèi)昀之事,,等他與蓉城營派出的那兩路大軍會和后再說。
天下名馬有三,,漠北月湖馬為第一,,以其日行千里,馳越數(shù)丈,,名曰“踏月”,,漠北胡族皆以此成軍;定州宛平馬為第二,,以其負(fù)重百鈞,,夜能視人,名曰“載山”,,晉北境騎兵皆用此馬,;嶺南澤原馬為第三,以其上下坡坂,,跨越溝渠如履平地,,名曰“林風(fēng)”,西南諸部皆以馬安領(lǐng),。
——晉原節(jié)《論天下馬》
馮朗的信早衛(wèi)昀一天到的澤原,,郡守水行舟僅看了一眼末尾落的印便將這張帛書掃到書案上那摞堆疊的戰(zhàn)報里去,馮俊在戚水源率軍與扈不退打到緊要關(guān)頭,,他早接到令率軍馳援,,這時候便是馮暉來信他也不會看的。
“明早整軍,,去戚水源馳援二公子,。”
他對座下官吏們命道:“留一萬人在此足矣,,子貞也留下,,世子方才來了書信,大約又是問我們要馬,,我不在時由你攔住梁忠,,不必客氣,有什么話留到王爺跟前說,!”
衛(wèi)昀次日一早到的澤原,,這回他不敢再假扮馮朗,而是推出周廷來假扮鞅川縣尉,、澤原水氏某個旁支子弟,,為此衛(wèi)昀與齊貴用了兩日功夫教他嶺南官話。
“澤原一帶口音我實在不會,不過世家中唯澤原水氏與憫州走得最近,,水行舟更有擁立之功,,水氏子弟會說官話倒也沒什么不妥?!?p> 澤原,、黎元兩郡皆與馮俊打得火熱,衛(wèi)昀特意給他編了個“奉命征收軍需馳援二公子”的由頭,,先將宜良縣搜刮了一空,,走時已有數(shù)百匹戰(zhàn)馬,三十車輜重,,尤其最短缺的箭矢也借機(jī)征調(diào)許多,。
齊貴將五千支箭挨個看了一遍:“如此,即便再遇見嶺南兵也終于能堂堂正正與之一戰(zhàn),!”逃亡半月里蓉城營參軍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從村落里偷糧,、扮作乞者刺探軍情,實在渴望與嶺南戰(zhàn)個酣暢淋漓,。
周廷拍拍胯下戰(zhàn)馬:“周將軍連到手令也無有,,宜良縣令竟真的肯給我們補(bǔ)給輜重?”
“這種事能留下手令才是反常,!”
宜良縣令如此服從也讓衛(wèi)昀猝不及防,,嶺南形勢比他所想還要復(fù)雜,倘若大齊能像利用萬俟淏一樣利用師兄,,或者能兵不血刃平息嶺南此次動亂,。
他隨即搖搖頭,萬俟淏不是甘于為人所制的,,不然便宜哥哥也不會率軍攻打東大營,,師兄更不是會向旁人俯首稱臣的性子,嶺南與大齊最終還要用戰(zhàn)刀決斷,,不在今次,,也有下回。
齊貴方才并不在近前,,而是帶著斥候們在縣城里刺探軍情,,湊到他身邊低聲道:“馮俊此次出兵戚水源帶了五萬大軍,七日前便與扈將軍開戰(zhàn),,傳回來的戰(zhàn)報上只說殺敵很多,真實境況不得而知,。水行舟如今又帶四萬人馳援,,即便與劉將軍合兵一處恐怕也難……”
他的還未說完便被打斷:“我們與蓉城中斷聯(lián)系近一月,或者王爺已派兵馳援,,瀘州—官州一線駐軍逾五十萬,,沈?qū)④娮匀徊渴鸬卯?dāng),,若非新添援軍,水行舟何以匆匆馳援,?要說嶺南不滿大齊削藩我信,,說它想將駐軍全吃下來,只怕它沒那個本事,?!?p> 衛(wèi)昀神情肅然:“戚水源一事到你我為止,往后不要再提……去石頭驛,?!?p> 他語氣決絕,齊貴也只得將自己的話壓在喉嚨里,,衛(wèi)小公子這樣的將軍是不能敗的,,他總想再贏回來,除非他總打勝仗,,不然遲早覆軍殺將,。
周廷還在口里念著幾句不熟練的嶺南話,離秋在旁邊指正,,看見衛(wèi)昀從后面過來連忙行禮:“將軍,。”
衛(wèi)昀微微頷首,,有些心不在焉,。
周廷關(guān)切問道:“哥哥身上傷好得如何?可有再發(fā)作,?”嶺南濕氣重,,已有許多士卒身上舊傷發(fā)作,他先前墜馬的傷也隱隱作痛,。
衛(wèi)昀扣住他肩膀:“阿廷,,你記住,從我們會面那一戰(zhàn)起,,往后再不能輸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