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說,，新搬的公寓“十分雜亂”,，露華以為這是自謙的說法，畢竟岬堪稱她認識的最干凈整潔的男生頭一號,。事實上,，真正站在玄關(guān)前，露華才意識到他沒有絲毫夸張,，如果要她來形容此刻屋子里的景象,，她會用一個尤佳莉常說的詞組：雙目無立錐之地,。

　　他們進門時，岬一郎正在拆快遞,，房間里洋溢著咖喱的焦香味,。打開大門后，一條通道連接著左中右三個房門,，但是放眼望去,，各種體量、各種材質(zhì)的長方形框架疊放在墻邊,，洗手間門前丟著兩個打開的巨大航空箱,，近百個半人高或更大的硬紙箱才拆了十幾個，空箱子從最里面的一扇門一路堆疊到玄關(guān)前,，幾乎看不到地板的顏色,！

　　“叔叔好，這些……箱子里,，都是您的作品,？”實在無處下腳，露華站在門前換上剛買的拖鞋,，瞠目結(jié)舌地問。

　　岬一郎呵呵地笑著點頭,，岬也擠進來,，邊鎖門邊回答：“還不是全部呢，一部分留在法國展覽,，或賣給畫廊了,。都帶回來的話，恐怕得租個比這房子還大的倉庫,?！?p>　　通道被沒拆的箱子和成摞的畫框塞得滿滿，留出的縫隙剛夠擠進成年人的一條腿,，露華捧著書包小心翼翼地側(cè)身通過,，不到十米卻足足走了一分鐘；岬就熟練得多,，幾大步跨過走廊,，把書包準確地丟在一間房門前的置物籃里，招呼露華直接到廚房去吃飯,。

　　晚飯是幾袋真空包裝的速食咖喱,，已經(jīng)剪開了袋口，香氣四溢,，還混著一股奇怪的焦味,。岬一郎剛把它們從開水中撈出來,，用來烹飪的是一個直徑只有15厘米的彩瓷鍋，鍋底已經(jīng)全黑了,。

　　“爸爸,，這個不是燉鍋啊?！贬刀⒅莻€鮮艷漂亮的小紅鍋看了半晌,，嘆口氣說：“這是熱牛奶用的保溫鍋，要放在電磁爐上加熱,，直接經(jīng)火會炸的,。”

　　“這個鍋放在箱子最上面,，我就拿來用了,。”岬一郎想端起鍋瞧瞧鍋底,，被把手燙得“嘶嘶”幾聲,，又丟回灶眼上，“呃,，能直接擱水里泡么,？”

　　“我來吧?！贬笛奂彩挚?，從手邊一個小紙箱上硬扯下一塊紙板，鋪在一片亂七八糟的廚臺上,，將正在冒白煙的鍋子摞上去,，四處看看，沒看到一條毛巾,。他摸摸自己的褲兜,，無奈地對正在呆看的露華說：“急用，那條手帕先給我吧,?！?p>　　露華眨眨眼，呆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從裙子兜里抽出那條皺巴巴的手帕,，還能看到一些汗?jié)竦暮圹E。岬一把扯過去,，在水龍頭上沖洗了一會兒,，擰干，迅速在鍋子外殼抹了一圈,，再次沖洗,，又把鍋里的熱水倒干,，將半濕的手帕墊在硬紙板上，這才將鍋重新放上去,。

　　做完這一切，岬邊洗手,，邊笑著說：“現(xiàn)在,，我敢說，爸爸要是沒有我做飯,，保管不出一個月就會餓死,。”

　　正常人光喝水不進食,，一個月也會完全脫形,，岬一郎身形魁梧，需要的熱量更多,，挨餓也更加難受,。露華腦補了一下岬一郎掙扎著要吃飯的場景，忍不住想笑,，看著岬一郎搬過所有的椅子,，義正嚴詞地說：“哪有那么夸張。你去修學旅行時,，一走20天,，我不也活得好好的，話說這些不能用火燒的鍋都是哪來的,？我們家不要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他看看已經(jīng)漆黑如焦炭的鍋底,，添上一句：“也不中看,。”

　　“是理查德叔叔送的,，您之前不是還說深燒鍋很好用么,。”岬無奈地坐下來,，把一袋咖喱倒在便利店買來的熟白米上,，“這個款式是一套12件，各種口徑都有,，有的能放火上,，有的不能，材質(zhì)說明有寫的,?！?p>　　露華攪拌著咖喱塊和飯粒,，不禁咋舌：“我記得，叔叔以前不是會做飯嗎,？”

　　六年級,，岬家住在南葛市時，隔三差五能吃到岬一郎做的料理,，雖然不如他兒子的手藝好,，不過至少跟便利店的便當水準差不多。為什么過去了好幾年,，岬一郎的廚藝反而退化了,？

　　岬含著塑料勺子笑而不語，箱子上都貼了標簽,，廚具箱放在廚房里,，幾乎原封未動，就連這些臨時餐具都是從便利店拿來的,。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打電話給家里時，岬一郎剛睡醒不久,，最多才支起了他的寶貝畫架子,，然后匆忙出去買了三人份的料理來糊口——不能怪他敷衍，這次跨國搬家的家當多到無法想象,，未來一周他們可能都要忙著整理屋子,。

　　時至今日，交通方式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快,，他們父子卻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背著簡單的旅行包就去徒步周游天下了,。

　　岬一郎打個哈哈,，干脆地承認：“叔叔經(jīng)常不做飯，忘了,！哈哈哈,，我們剛回來，什么都沒來得及收拾,，周末吧,，讓你的教父，還有路德都來做客??！”

　　露華應(yīng)了聲好，吃一口看不見肉的咖喱，環(huán)顧四周亂到無法直視的空間,，實在忍不住,，疑惑地看著岬問：“太郎，你們到底是哪天回來的?。俊?p>　　岬和他父親對視一眼,，笑了,，左手打開，伸出五根手指,。

　　露華猜測：“5號,？”看他搖頭，接著問：“上周五,？”

　　“今天早上,，五點鐘?！贬敌Φ煤荛_心,，露華的眉頭一跳，沉住氣說：“讓我來猜猜……飛機凌晨落地,，你們——坐不了JR特快,，直接約了搬家車,，走高速,？呃，上高速時,，是早上五點整,？”

　　岬點點頭，露華繼續(xù)推測：“早上高速不會堵,，到南葛是差不多七點半,，叔叔和搬家車開到南葛中學附近找空房子,，你……翻出書包和學生手冊,，就直接來學校了？”

　　“完全正確,！”岬已經(jīng)吃完了一盤咖喱,，又撕開一個炒面面包，笑著拍了幾下巴掌：“厲害，時間,，先后順序,，分毫不差！”

　　露華對岬做了個“是在下輸了”的姿勢,，用最誠懇的語氣說：“太郎,，你是我見過的最好學的學生，沒有之一,，絕對的,！”

　　總算明白為什么家里像剛被空投過的基地一樣亂了！露華對岬送上無比崇敬的目光同時,，又驚覺了一件事：她為什么還在奇怪,，岬能堅持做到那么多事，而且樣樣優(yōu)秀呢,？他的日常就是答案呀,！

　　別的中學生（連同她在內(nèi)）遇到同樣的情況，至少會先在家倒頭睡個三四天吧,？露華更加仔細地觀察岬,，終于在他不經(jīng)意地反復(fù)眨眼時，發(fā)現(xiàn)了眼白中那一丟丟不明顯的紅色,！

　　露華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岬不是體能驚人的Superman（超人）,，顯然時差還沒倒過來，他現(xiàn)在一定已經(jīng)困得只要一閉眼就能睡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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