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圭抬眼看去,看到了杭州城的城墻,,以及進進出出的行人,。他對身邊的女真漢子說道:“大叔,看來咱們就要別過了,,還不知大叔怎么稱呼,?”中年漢子笑道:“我叫哈里瑪?!?p> “哦,,是哈……哈大叔?!敝煳墓绫f道:“晚輩楊為水,,能與大叔同行,榮幸之至,?!?p> “哈哈哈,小伙子,,我也很舍不得你呢,。”哈里瑪又是一陣仰天大笑,,說道:“我辦完了差,,咱們一起游西湖可好?”
朱文圭也笑了,,說道:“那最好了,。我也有一樁重要的事要去料理。大叔如若不棄,,咱們就相約西湖,,不見不散?!?p> “好,!”哈里瑪說道:“我在江湖上奔波了半輩子,卻還沒遇到過一個真朋友,。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哈哈哈……”
哈里瑪笑著,,在馬屁股上重重抽了一鞭。那馬一聲長嘶,,便向前奔去了,。
朱文圭望著哈里瑪?shù)谋秤埃睦锵胫骸半m然哈大叔不是漢人,,但卻比很多漢人更值得交往,。蕭姑娘也一樣?!辈恢獮槭裁?,每次當他想起蕭然的時候,心里總會覺得空落落地,。這種感覺難以名狀,,既不是憂愁,更不是悲傷,。但這種感覺會迅速沖散他的愉悅,,讓他莫名地惆悵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一抽馬鞭,加快了進城的腳步,。
朱文圭牽著馬在杭州城里漫步,,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西湖的邊上,。碧波蕩漾,,涼風徐徐。湖邊的柳枝隨風而擺,,夕照山上的雷峰塔被一團薄霧包裹著,,若隱若現(xiàn)。
朱文圭停住了腳步,。他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他就這樣靜靜地望著西湖,望了很久,。
“喂,,這位相公可是外地來的?”西湖邊上撐船的船夫問道,。朱文圭應(yīng)了聲“是,。”那船夫便來了興致,,笑道:“那相公何不上船來,,讓我載你游一游,。嘿嘿,只要二十個銅子兒,,咱保管叫你不虛此行,。”
朱文圭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那也好,。”他牽馬上船,,靜靜地站在船頭觀賞,。
“本來是約好和哈里瑪大叔一起來游湖的,沒想到我卻一個人來了,?!蔽骱木吧谥煳墓缪矍靶煨煺归_,而他卻愈發(fā)地惆悵了起來,?!褒埳贍斪屛襾砗贾菡伊_元,可杭州城這么大,,我該上哪去找呢,?”想到這些,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天邊響起一聲悶雷,烏云層層疊疊地堆積了上來,。朱文圭望望天色,,問船夫道:“這是要下雨了嗎?”
船夫也望望天,,說道:“相公不必心焦,,我這就載你去夕照山,那兒有涼亭可以避雨,,也有雷峰塔可以游覽,。等你游得累了,這雨興許也就停了,?!?p> “杭州常下雨嗎?”朱文圭依舊仰頭望天,,淡淡地問,。
“嗨,誰說不是呢,?!贝蛐Φ溃骸安贿^,,這是過云雨,很快就會停的,?!?p> 待朱文圭踏上夕照山的時候,雨點就漸漸落下了,。西湖更像是蒙上了面紗的美人,,端莊而又美麗。
船夫披上蓑衣,,對朱文圭說道:“相公先去歇歇,,我就在這等你?!敝煳墓琰c點頭,,便向涼亭的方向去了。
他越走,,雨點就越是密集,。等他走到?jīng)鐾み吷系臅r候,半邊衣衫也被雨水打濕了,。
“真是討厭,,好端端的怎么下起雨來了!”一個嬌滴滴地聲音傳了來,,落在了朱文圭的耳邊,。那聲音就像叮咚的泉水、像初春鳥兒的歌唱,,好聽極了,,柔美極了,。
朱文圭舉頭一望,,見來人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他將折扇舉在頭頂,,似乎是在擋雨,,快步向涼亭跑了來。跟在他后面的還有一個人,,那人看上去有四五十歲的年紀,,但一點老態(tài)都顯不出來,反而步履輕盈,,跟在那公子的后面,。
“師傅,快進來避避雨吧,?!惫佣氵M了涼亭,,回身招呼后面那個人。等他再一回頭,,一眼就瞅見了朱文圭,。他似乎吃了一驚,不自覺地退了兩步,。
“你……你是誰呀,?”貴公子有些局促地問朱文圭。朱文圭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是游人,,來此避雨的?!?p> “哎呀,,你這話怎么問的如此唐突?”后面那人也進了涼亭,,對年輕公子說道:“平時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那公子吐一吐舌頭,站到一邊不說話了,。他悄悄地抬眼望了朱文圭一眼,,見朱文圭也正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他那白皙的面龐立即飛紅,,不敢再看了,。
朱文圭甚是詫異,想道:“難道江南的男子都也如此忸怩作態(tài),?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不如和哈里瑪大叔論個知交呢?!?p> 中年男子見朱文圭一直盯著那貴公子,,便笑道:“這位小哥敢情也是來游西湖的?”
“是啊,?!敝煳墓缯f道:“人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今日杭州一游,,真是令人心曠神怡,。若能長住于此,豈不是一樁美事嗎,?”
“小哥這話說得對極了,。”中年男子笑著將外衣脫下,像擰抹布那樣擰出了不少雨水,,說道:“只是天公不作美,,讓咱們?nèi)齻€都成落湯雞了?!?p> 朱文圭也脫下外衣,,將衣服上的雨水擰出來。但那個貴公子卻仍然呆立著,,而且他還把衣服裹得更緊了,。
朱文圭覺得奇怪,便問道:“這位公子,,你的衣服也濕了,,何不像我們這樣脫下來擰一擰呢?!?p> “我不要,,討厭!”他嬌嗔地責備了一聲,,就又轉(zhuǎn)過了身去,。
朱文圭無緣無故碰了一顆釘子,心里更是覺得詫異,。還不等他再問,,那中年漢子就搶先說道:“小哥莫怪,我們家公子被人寵壞了,。他不是有意罵你的,。”
“師傅,,我不想待在這兒,,咱們走吧?!蹦琴F公子拉了一拉中年男子的衣角說道,。
“哎呀,雨下得這么大,,咱們又沒帶傘,,能上哪去呢,?”中年男子安慰他道,。然后又轉(zhuǎn)過臉對朱文圭笑著說:“咱們和小哥能在此相遇也是緣分使然,還不知小哥你怎么稱呼,?”
“哦,,我叫……楊為水。”朱文圭說道,。
“楊為水,?”中年男子狐疑地望他一望,但很快又笑了起來,,說道:“哦,,原來是楊兄弟,失敬失敬,。在下姓紀,,雙名庭之。這是我家公子,,也是我的學生,,他叫……”
“還是我來說吧?!蹦枪愚D(zhuǎn)過頭來,,微笑著說:“我姓……姓什么就算了,你叫我靜姝就好,?!?p> “靜姝?”朱文圭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靜姝靜姝,,靜女其姝,。咦?這不是《詩經(jīng)》里贊美少女句子嗎,?”
那公子面上又是一紅,,退了幾步,不再說話了,。
紀庭之哈哈笑了,,對朱文圭說道:“難道楊兄弟你還瞧不出,我這是個女弟子嗎,?”
“呀,,師傅,別亂講,!”這女扮男裝的朱靜姝又是輕輕一拉紀庭之的衣角,,小聲說著。
朱文圭這才恍然大悟,,也笑了起來,,說道:“原來如此。姑娘你未露本相,,倒真教我瞎猜了半晌,?!?p> 朱靜姝也只好賠笑說道:“一個女孩家,總是在外拋頭露面的始終不太好,。扮男裝是師傅的意思,。”
三人一見如故,,相視而笑,。不一會兒,雨滴漸漸稀疏了,,陽光透過層層云霧,,溫柔地灑在了湖面上。
朱文圭走出亭子,,手搭涼棚四下張望,。他轉(zhuǎn)過身來對朱、紀二人說道:“與兩位相聚雨中亭十分暢快愜意,。只是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p> 紀庭之走到湖邊,,折下一段柳枝遞給朱文圭,說道:“古人折柳贈友是希望友人能夠留下來,。但我送你柳枝,,卻是望你能夠一路平安,馬到成功,?!?p> 朱文圭接過柳枝說道:“沒想到我這次杭州之行,先后交了三位朋友,。紀前輩,,過些日子,我和哈里瑪大叔邀你們師徒再游西湖如何,?”
“什么,?哈里瑪?”紀庭之臉色忽然一變,,吃驚地說道,。
“是啊,他是女真人,,名字的確有點怪,。不過他人很好的?!敝煳墓缯f道,。
“哦,是這樣,?!奔o庭之略一沉吟,說道:“謝謝你的邀請,,我們一定會來的,。”他拿起朱文圭的手,,用剛剛那沾了雨水的柳枝在他手心上寫下自己的住址,,然后說道:“如果你的事辦的不順利,一定要來找我,?!?p> 朱文圭疑惑地望他一眼,將那地址牢牢地記住了,,說道:“謝謝紀前輩,。”
望著朱文圭遠去的背影,,紀庭之不禁嘆道:“真像,,他可真像……”
“師傅,你說他像誰,?”朱靜姝問道,。
紀庭之微微一笑,對她說:“我看呀,,他倒像是你的情郎,。”朱靜姝給羞得面紅耳赤,,急忙背轉(zhuǎn)過身去,,嗔道:“呸,壞師傅,,臭師傅,,我不理你了!”
紀庭之哈哈大笑,,繞到她的面前,,逗她道:“那你的名湛哥哥可比得上他?”
“我呸,!”朱靜姝望著西湖的湖水,,迎著微風說道:“名湛哥哥是將門虎子,武功俊,,人又好,。哼,,那個叫什么楊為水的,鄉(xiāng)野村夫,,怎配和名湛哥哥比,。”
“但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這個楊為水不是鄉(xiāng)野村夫,,反而是大富大貴之人呢?”紀庭之問道,。
朱靜姝覺得詫異,,轉(zhuǎn)身問道:“師傅,你這話我怎么聽不明白呀,?”紀庭之輕輕理著她那似錦緞般的頭發(fā),,說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p> 朱靜姝一臉茫然地望著紀庭之,而紀庭之則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朱文圭遠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雁依然盤旋在天空,明媚的陽光灑在湖面,,朱靜姝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