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棋局
下了早朝,,皇帝朱繼武似是有些心血來潮的留了朱允承陪他下棋,,太子朱允厚自然也想留下,卻被皇帝以東宮事務(wù)繁雜為由打發(fā)了,,陳王原也不喜文人雅士的東西,,下了朝也就回去了。
父子二人一左一右的盤腿坐于青石臺琉璃面的棋桌邊,,棋桌兩角放著兩個烏金制的棋甕,,棋甕中盛滿了白玉與黑瑪瑙做的棋子,。朱繼武先于棋盤上落下一子,朱允承也跟著下了一子,,一來一往的下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均一言不發(fā),似乎真的只沉迷于方寸間的黑白相爭中,。
眼見著朱允承處于下風(fēng)了,,朱繼武緩緩說道,“承兒,,攻守要得當(dāng),,不能一味強攻,更不能一味防守,,此二法都容易曝露你的弱點啊,。”
朱允承不慌不忙的落了一子,,淡然的說道,,“父皇,兒臣求的是穩(wěn),,求的是解局的樂趣,,至于輸贏,兒臣并不看中,?!?p> 朱繼武眉梢微挑,又落了一子,,“承兒,,你這半年來,可有找到那偷你錢財?shù)呐???p> 方拿起棋子的朱允承稍稍頓了頓,,又毫不猶豫的落在了棋盤上,“啟稟父皇,,兒臣未曾尋到,,這么久了,兒臣不想追究了,。”
“哦,,朕以為,,能讓承兒花了那么多心思的人,想必不是一個簡單的奴才吧,?!敝炖^武不緊不慢的又落下一子,,棋盤上的局勢似乎快成定局了。
朱允承思考了一會,,執(zhí)起一子落在了另一邊的角落里,,棋盤上的困局又被解開了?!案富?,是兒臣執(zhí)著了,現(xiàn)在想想不過是一些錢財和一個奴才罷了,?!?p> “這顆子落的絕妙,絕妙,?!敝炖^武又提起了興致,觀望了一下整個棋盤,,似乎正在斟酌,,一直執(zhí)著一顆棋子未有落下?!俺袃?,若是你有納側(cè)妃的打算,朕可以為你做主,?!闭f罷朱繼武才將棋子擺下。
朱允承微微一怔,,盡量抑制著心中的不安與疑惑,,又落下一子?!皟撼蓟炭?,兒臣當(dāng)下并無納側(cè)妃的打算?!?p> 朱繼武看著方才剛落下的子,,輕笑了一下,“承兒,,這步走的有些草率了,。”
朱允承從坐姿變成了跪姿,,俯下身去說道,,“父皇,是兒臣棋藝不精,,這局兒臣認(rèn)輸,?!?p> 朱繼武擺了擺手,又從棋甕里取出一顆,,落在棋盤上,,“誒,朕的皇子怎可如此輕易就認(rèn)輸,。一步錯未必滿盤皆落索,。來,我們繼續(xù),?!?p> 朱允承只能依從圣命,認(rèn)真的審視著棋盤的局勢,,猶豫著從棋甕里夾起一顆來,,想落子又拿起,舉在半空良久,。
“承兒,,男兒應(yīng)當(dāng)果干利落,若是想要得到的東西必須要盡全力去爭取,,不要總是搖擺不定猶豫不決,,這樣會給對手以可乘之機?!敝炖^武捏住了朱允承的手腕,,將他的手壓在了方才想要下的地方,定定的看著他,?!扒疲@一步你想的很好,,局勢又扭轉(zhuǎn)了,。”
“父皇,,兒臣受教了,。”朱允承謙恭的雙手作揖,。
朱繼武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承兒,父皇一直很看好你,,你很勤奮也很刻苦,,從不好強爭功。不過,,這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生在帝王家自當(dāng)以子嗣為重,不必如此拘謹(jǐn),?!?p> “兒臣不孝,讓您憂心了,,這子嗣的事也是天命,,強求不得?!?p> “承兒,,當(dāng)真不用父皇為你做主?”朱繼武終于在致勝點落下一粒棋子,,落子時蒼勁有力,,毫不猶豫。
朱允承再行一禮道,,“父皇這回是您真的勝了,,兒臣甘拜下風(fēng)?!?p> 海監(jiān)使上前細(xì)細(xì)的整理著棋子,,朱繼武意猶未盡的還欲多下幾盤,朱允承看著兩鬢染霜,,笑的祥和的父皇,,漸漸舒展了眉頭,回首想想,,似乎已經(jīng)好久沒有與父皇一起對弈了,。
父子兩酣暢淋漓的下了大半日的棋,各有輸贏,,也聊了許多平日考問功課時不曾談起的話題,。
直到朱允承拜別前,朱繼武又拋出了一個問題,,“承兒,,你對于趙太傅和氏璧竊案及刑部尚書府卷宗失竊案有什么看法?”
朱允承并未打算回避這個問題,,原來這才是父皇今日召見的真正目的,,“回稟父皇,兒臣拙見,,這兩件事恐為一人所為,,或者說是同一群人做的,但目前所得證據(jù)甚少,,看著雖是簡單的竊案,,卻牽連甚廣,。這只是兒臣得猜測,恐無法輕易做出判斷,?!?p> 朱繼武點了點頭說道,“確實,,趙德欽與顧晚卿均為朝廷重臣,,丟失的一為御賜物品,一為要案卷宗,,朕覺得這件事恐怕不那么簡單,,承兒你可愿助父皇解決此案?”
“兒臣怕能力不足,,先前的司造府案仍懸而未決,,請父皇明鑒?!敝煸食胁虏煌父富首屍鋮⑴c調(diào)查的緣由,,究竟還是因為關(guān)系到太子嗎?似乎不對,,其一,,父皇應(yīng)該還不知道司造案的一些相關(guān)細(xì)節(jié),那么并不會把這些事與太子扯上關(guān)系,。其二,,就算父皇已經(jīng)知曉了所有的事情,以父皇的睿智,,不會不知道指向過于明確反而引人懷疑這個道理,。既然猜不透,還是不要明著趟這趟渾水比較好,。
拜別了朱繼武后,,朱允承順道去了一次蕪寰宮,坐于母妃身側(cè)的時候,,望著母妃的容顏有些出神,。辰貴妃則滿心歡喜的笑稱兒子還是長不大,跟幼時一般總是癡癡的望著自己,,看著這可憐樣,,就忍不住想要抱抱他呢。
這些話,,朱允承自然一句都沒聽進(jìn)去,。此刻他所想的,是自己與母妃細(xì)看起來確實長得完全不像,幼時他一直以為不像是因為自己長的像父皇,,而今日仔細(xì)端詳了父皇,,居然也最多只能算四五分相似罷了。洛玥所見的畫像居然與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看來他還是必須再去一次梅州,,親自求證一下這個事實。
已近亥時,,飛羽閣內(nèi)仍然燈火通明,琴娘端著一碗?yún)饺肓酥煸食械膶嫷?,向著仍在桌案前挑燈夜讀的朱允承福了福,,端出了湯碗置于桌案上,往前推了推說道,,“殿下,,時辰不早了,喝了老奴的這碗?yún)?,早些休息吧,。?p> 朱允承放下書卷,,取來參湯一口飲盡,,“琴娘,你怎么來了,,這些事讓云良做就行,。”
琴娘又遞上了一方絲絹,,朱允承接過絲絹在嘴角上擦拭了一下還給琴娘,,又拿起書來讀了起來,不過一會又放下書,,正對著琴娘睨了一眼,,“琴娘,有什么話不妨對本王直說便是,?!?p> 琴娘默默地收了桌上的湯碗,低著頭有些扭捏,,“殿下,,您別怪老奴多嘴,沈姑娘現(xiàn)在在府里名不正言不順的,,畢竟她也是個清白的姑娘家……”
朱允承將手中的書放下,,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所以他也一直沒有動過清闕,,就是怕毀了她的清白?!扒倌?,你有心了,本王已經(jīng)在考慮清闕的事了,。至今本王并沒有動過她,。所以你也不必對她另眼看待?!?p> 琴娘聞言跪在地上,,打了一下嘴巴,“是老奴多嘴了,,那日殿下特意招呼老奴來飛羽閣伺候沈姑娘早起,,老奴以為……”話說到一半琴娘又即刻收聲,掌了一下自己的嘴,。
朱允承上前扶了琴娘起身,,“琴娘,在本王為清闕正名之前,,就勞您多費心照拂她了,。”
“殿下放心,,照顧沈姑娘,,琴娘自當(dāng)盡心盡力?!闭f罷琴娘識趣的端著湯碗退了下去,。
歲末年初,辭舊迎新,,年關(guān)將近,,事務(wù)繁雜,朱允承將前往梅州的計劃推遲到了年后,。今年風(fēng)雪日很多,,在歲末那日又飄起了雪花,原定的煙花慶典似乎是要被這突來的大雪影響了,。
洛玥回盛京后就一直盼望著再看煙花,,無力的瞧著這窗外的大雪,攤開手接住了偶爾逃進(jìn)窗里的幾片,,呆呆的瞧著它們在掌心融化,。
琴娘端了手爐塞進(jìn)她懷里,,并轉(zhuǎn)身替她關(guān)上了窗戶?!吧蚬媚?,外面冷的緊,你可別受了涼,?!?p> 洛玥將手在手爐上烘了烘,“琴娘嬤嬤,,喚我清闕就好,。今日府里好生冷清,大家都去哪了,?”
琴娘拿起繡活在那穿針引線起來,,“清闕,殿下去宮里守歲了,,王妃今日也帶著海棠公主去了辰貴妃娘娘處請安?!?p> 洛玥突然雙眼放光,,興奮的說道,“嬤嬤,,那今日我能出去一下嗎,?”
琴娘一皺眉,不小心扎了自己一下,,輕輕吮了一下手指,,叮囑道,“清闕,,外面下著雪,,你又要去哪皮了?再說殿下關(guān)照老奴要好生照顧你,,你可別亂跑了,。去年受傷可擔(dān)心死老奴了?!?p> 洛玥撅了撅嘴,,低頭撥弄起手爐來。此時忽聽的有敲門聲,,琴娘起身開門,,一瞧竟是宿蠡站在門外。
宿蠡進(jìn)了門,,朝里張望了一下,,似乎坐在窗口的人兒正在悶悶不樂,,走到洛玥跟前,她也沒抬起頭來,,怕是已經(jīng)郁悶之極了,。宿蠡微微笑了笑,從袖中摸出一個娃娃來,,在洛玥眼前晃了晃,,果然馬上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是什么,?”洛玥取了娃娃,,拿在手里玩捏,“生的好丑,,卻好生可愛,。”
宿蠡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頓頓的說道,,“這是……好像是……南巫娃娃?是殿下途徑市集的時候瞧見了,,覺得有趣,,買了讓我送回來的?!彼摅挥殖g摸了摸,,猶豫了一下,見琴娘走了進(jìn)來,,又抽出手來,,垂在身側(cè)。
琴娘瞅了瞅洛玥手里的娃娃,,笑著說道,,“瞧瞧,殿下心里可掛記著你呢,,只可惜明日怕是看不到煙花了,。”
洛玥攙住了琴娘的手臂,,搖來搖去,,故作撒嬌狀,“嬤嬤,,你就行行好嘛,,現(xiàn)在有宿侍衛(wèi)從旁保護我,一定,,一定不會有危險的,?!?p> 琴娘為難的看著宿蠡,宿蠡只是無奈的聳聳肩,,并表示在外一定會保護好洛玥的安全,,琴娘繞不過他兩,只能點頭應(yīng)允,。屋外的積雪已經(jīng)沒住了腳踝,,坐車,騎馬均不方便,,好在洛玥只是有些想念盛云樓的酒菜了,,盛云樓離王府也不是很遠(yuǎn),于是兩人決定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