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死祭
“我……我想去看看她,,我們十年沒見了,,她一定出事了?!?p> 扶著那樹干坐下,,柏持風(fēng)緩緩道:“她一定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麻煩事?!?p> “你說的小月,,是師無月?”
“她從小生活在黃都城,,我們一起長大,。大概十年前,她母親突然失蹤,,為了尋母,,她離開了黃都城,我想幫她,,但父親不許,。沒過兩年,便聽聞她成了牡丹花會上的武林第一美人,,負(fù)責(zé)主持花會的全程與武林中的各道人士打交道,我知道,,她定是想通過這個身份尋到她母親的下落,。后來的牡丹花會我也曾求過父親帶我去,卻被拒絕,。二哥與小月曾有婚約,,為見她一面與父親鬧翻了幾次,后來被廢了武功,?!?p> 李清流也不知說什么好,聽聞黃都城的二公子自小便文弱清秀不得柏原喜愛,,卻沒想到父子關(guān)系竟已至這般惡劣,。江湖之上,父子相殘之事雖不多,,卻也并不是沒有發(fā)生過,。
“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
“花箋上的百花落雁圖是二哥與她之前一起所繪?!?p> 他接著道:“她十年沒來主動找過我,,也未給過我與二哥什么書信消息,這次她在花箋上大作文章定是遇到了不能解決的大事,,不得已才用這種方法傳信與二哥,,但二哥如今不知在何處,也只有我能幫她了,?!?p> “我替你去。你既想確認(rèn)她之境況,,我便替你確認(rèn),,較之你現(xiàn)下境況,我比你更方便行事,?!?p> “可……?!?p> 柏持風(fēng)有些猶豫,,李清流起身從他手中抽出那張箋,道:“我去有我欲行之事,,但你放心,,若師姑娘有需助之處,我自會幫忙,。這般,,可比你冒著被你父親責(zé)難的風(fēng)險(xiǎn)前去更好?你若還是不放心,,寫封信與她,,我?guī)Щ匦沤o你?!?p> “你為何要助我,?我又為何要信你?”
柏持風(fēng)不解,。李清流笑:“我并非要助你,,是助已。至于你信不信,,都不重要,。你為魚肉我為刀俎,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威脅我,?
“你這么想也沒錯。現(xiàn)在你身受重傷并不是我的對手。我若以你命為脅要你將上面的指紋與名字改成我的,,你也沒有反抗的余地,。”
她笑著起身,,一臉和氣親切的模樣,,眼中水色瀲滟,仿佛夏天湖水中一枝將出未出的蓮葉,,幽艷深沉,,林風(fēng)一吹,更添幾分明澈澄凈,。
回了街角,,發(fā)現(xiàn)無愁正站在茶攤附近。將那修改好的花箋揣進(jìn)袖中,,她上前招呼無愁坐下,,又喊老板沏壺茶送上來。
“讓你在這兒喝茶等我,,你怎么站著,?”
無愁有些局促:“我沒有錢?!?p> 李清流:“你是擔(dān)心我不回來,,你沒辦法付這茶錢?”
“嗯,?!?p> 原來還是不安。
“老板,,你們這兒有果仁茶嗎,?”
“有有,您先等著,,熱好馬上給您送上來?!?p> 先輕啜了口桌上的涼茶,,見幕籬下的無愁盯著自己看得不松眼,她倒了杯茶推過去:“可是我臉上沾了什么東西,?”
“沒有,,你,長得很好看,?!?p> “多謝。”
店家很快送上了熱騰騰的果仁茶,,李清流又差他送了盤栗子糕上來,。
“一會兒吃完,你先回客棧,,我三天后回來,,你不要隨便出門,吃食什么讓小二給你送上去,?!?p> 說著,拿了些碎銀子遞給她:“這些銀子給你拿著以防萬一,,房費(fèi)之類的我已經(jīng)付過了,。”
“你去哪兒,?”
“去見一個老朋友,。”
喝了茶吃了點(diǎn)心,,李清流找店家要了些紙筆信封,,寫了封信付了些銀錢請店家找人幫忙送到,然后將無愁送到客棧后便離開了,。
夜,,幽幽蒼靜。
浮山上,,一座竹屋隱而其中,,淡黃色的燈光透過交錯的竹隙散發(fā)著柔和明亮的光線,山風(fēng)輕動,,竹海微搖,,那光線在竹葉的掩藏下或明或暗,靜謐深邃,。隨著風(fēng)起,,竹香中夾著的那抹若有若無的檀香味兒也隨之飄蕩而來,那味道,,有股令人心安的魔力,,細(xì)嗅安神粗聞恍神。雨,,隨著風(fēng)盡悄然而落,。
“這天說下就下,明明黃歷上說今日宜行,?!?p> 男子一腳踢開竹屋的門,,嘴上抱怨著從一旁撈了條白巾抹了抹頭上身上的水漬,露出一張俊朗如星般的面容,,見屋里的人佇然不動的站在窗前寫著什么,,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將手里的東西往桌上一扔,,他坐下道:“梅大公子,,您好歹慰問一下好吧?”
“桌上有茶,?!?p> 冷冷四個字,截了醉夢華的話頭,。
“真是無情,。下次這事讓歡喜去,呼,,好燙,!這是誰泡的茶?”
“臭小子,,你不去封州查奸細(xì)了嗎,?”
蒼老渾厚的聲音響起,嚇得醉夢華皮一緊差點(diǎn)沒從椅子上掉下來,,隨即,,他又似是反應(yīng)過來什么,跳起來將手里的茶杯向身側(cè)砸了過去,。
“柳紅漱,!你再學(xué)我爹說話我扒了你這身皮!”
屋里的軟椅上不知何時躺了個人,,黑竹骨扇,,紫衣黑裳,面覆黑紗,,一頭黑瀑般的長發(fā)編成細(xì)細(xì)碎碎的小辮垂于胸前身后,,發(fā)上細(xì)繞金線,露在面紗之外的那雙眼睛帶著笑意漾著柔情,,好似一彎入夜時剛起的明月,,嬌羞清媚,但又暗含幾絲明朗鋒利的得意,。一扇拂過,,那茶杯輕飄飄的便落到了黑色扇布上,。
“喲,,這就生氣了,?”
張口,又是一聲柔入媚骨的女聲,。
醉夢華:“不男不女,,不陰不陽,沒臉沒皮,?!?p> 柳紅漱以扇掩口,笑道:“開個小玩笑而已,,發(fā)這么大脾氣可真不像你醉大樓主的作風(fēng),。”
聲音,,又轉(zhuǎn)成了男聲的低沉磁朗,。
“喂,梅大公子,,你快替我說句話哄哄他,。”
窗前桌岸前的白衣男子住了筆,,撫了撫左手無名指間的那根細(xì)細(xì)的紅色絲帶,,望著窗外幽幽暗林,半晌,,道:“今日是她們的生辰,,你們隨我去祭一祭?!?p> 五年來,,一直都是自己給她們過生辰。今日,,多些人她們應(yīng)該也會高興的,。
柳紅漱與醉夢華立時一愣,盡斂玩世姿態(tài),,雙雙道:“好,。”
五年了,。
三人撐傘隨著梅止踏出竹屋來到竹林中一處空地,,柳紅漱將手上的另一把紅傘撐開,將傘柄按于泥土之中,,使傘立而不倒,。醉夢華從包裹里將東西盡數(shù)取出擺于傘下,一盤煮雞蛋,,一壺桂花酒,,一盤紅豆栗子糕,。
梅止將燭臺置上,點(diǎn)了根紅燭,,同樣置于傘下,。紅色的燭,紅色的火,,紅色的傘,,傘下,是一片紅火酒肆永安不醒,,傘外,,是風(fēng)風(fēng)雨雨料峭春寒。
見已布置完畢,,醉夢華與柳紅漱相視一眼,,雙雙置傘于旁,掀衣單膝跪地,,異口同聲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卿卿壽時需陳愿,,一愿佳人魂息安,,二愿卿得還夙愿,三愿平平來世間,,不生煩憂多交纏,。”
待賀畢,,兩人退于一旁,,梅止提了那酒混著雨水澆于地上,念道:“安息莫還,,此生莫回,。”
夢歲月見他如此,,嘆了口氣,,道:“有件事,我們一直沒告訴你,。兩年前,,凈世天華滿門遭滅,樓里去臥底的兄弟探了個消息,,說是……,。”
他話到此處,,望了眼柳紅漱,,見他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道:“說是他們門里有一女子,樣貌與李姑娘有八九分相似,。”
梅止聞至此言,,眸中頓住,,卻并未失態(tài),而是問道:“后來呢,?查清楚是她了嗎,?”
“沒有,他消息剛傳回來,,凈世天華便被滅門了,,是否真實(shí)已不得而知。我們當(dāng)時想著,,真假未定,,且凈世天華已被滅門,便將這消息掩了下來,?!?p> 畢竟,這不算什么好消息,。
“她有可能還活著,。”
“梅止,,就算她當(dāng)時還活著,,但凈世天華滅門乃其門內(nèi)高手棄上龍所為,這個人身手,,你比我們清楚,,李姑娘輕功雖絕,但武功內(nèi)力卻是與其天壤之別,,如果遭難,,她不可能活的下來?!?p> 凈世天華是一個極其復(fù)雜的組織,,其以凈世為名,控江湖尺度,,一旦有人在江湖做惡,,門中之人便會出動人手將其覆滅,不惜任何手段,。其所遵的,,是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自從魔教重掀風(fēng)波,,凈世天華便致全力打擊追殺,,但未料到魔教未除,其門內(nèi)大弟子棄上龍狂性大發(fā),,一夜自屠滿門,。江湖各派趕到時,門內(nèi)三百七十人,,無一活口,。自那之后,棄上龍也消失了,。至于他為何要這么做,?盡無人知。
梅止自知李清流生還渺茫,,但仍存一線希望,,卻聽醉夢華道:“就算她僥幸從五年前那場大劫中活了下來,然后又僥幸從棄上龍的手上逃掉了,,但她卻始終不來找你,,你還不明白嗎?”
梅止不語,,手卻不自覺握緊了手上的那把傘,。
“我明白。走吧,?!?p> 待梅止走了,柳紅漱持傘上前,,道:“你為何那樣說,?”
“什么?”
“就你那句什么“就算她僥幸還活著卻不來找他的”那話,,何必說呢,?”
醉夢華挽了挽唇,道:“我又沒說錯,,當(dāng)初梅止明知那是個陷阱,,但他還是選擇讓周姑娘去涉險(xiǎn),害得她師姐妹兩人慘死無彰,,如今就算他愧疚萬分,,又有何用?”
“你……你還是冷酷,他當(dāng)然知道,,你干嘛還往他心上插刀子,。”
“刀早就在了,,非我所為,。”
魚雁豐年
本來就只有兩個,,還少了一個……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