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仿佛很久很久,,李鶴悠悠醒來。
他想睜開眼睛看一看,,但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總也睜不開,,勉強睜開一條縫,四周卻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無奈,,他只好放棄了掙扎,閉上了眼睛,,繼續(xù)躺著,。
頭疼欲裂。
李鶴想動一動,,但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聽使喚,全身上下,,除了腦袋里的思維還在運轉,,其他地方似乎都不會動了。
我這是在哪,?
李鶴清楚地記得,,自己從黃龍山的山崖上縱身一躍,依著黃龍山的高度,,即便不粉身碎骨,,也絕無生還的可能啊,難道我已經死了,,來到了陰曹地府,?
一定是這樣!
管他呢,,既然已經由人變成了鬼,,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即使是像陽世間人們傳說的那樣,,有一系列的酷刑在前面等著自己,,也沒啥可怕的,,不經歷煉獄,,何以能投胎轉世?
沸湯烹煮也好,,烈油煎炸也罷,,該來的躲不掉,盡管放馬過來吧,,能奈我何,?李鶴暗暗咬了咬牙。
奇怪,,腮幫子竟然還能動,,甚至,李鶴還隱隱地聽到了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
都說人死后,,會在奈何橋頭喝上一碗孟婆湯,,忘卻前生的記憶,為什么自己對前生的人和事還記得如此清楚,?是孟婆把自己給忘了,?還是人類的傳說原本就不靠譜?
胡思亂想著,,李鶴再也睡不著了,,腦袋里高速運轉著各種問題,卻什么也想不明白,,一片混沌,。
他不解的是,隨著自己的思維越來越活躍,,他能明顯感覺到,,有一股奇怪的記憶符號,也慢慢地動了起來,,像一股綿延悠長的氣流,,在試圖進入自己的腦袋,這股氣流雖然很弱,,但卻頑強,,在李鶴自身固有記憶、固定思維的頑強阻擊下,,仍然一點一點地向李鶴的身體內滲透著,。
他很緊張,但卻無法逃避,。
周圍很安靜,,安靜得可怕。難道在這陰曹地府里,,不該有一些小鬼的嘰嘰喳喳嗎,?李鶴天真地想著。從小到大,,他所接受的唯心世界的知識,,全部來自于母親,對于那個恐怖陰森的未知世界,,母親就是這樣描述的,。
突然,李鶴的耳邊,,傳來一陣女人低低的飲泣聲,,很微弱,時斷時續(xù),卻很清晰,。李鶴試圖動動腦袋,,他想看一看這個哭聲來自哪里,但身體還是不聽使喚,,動不了,。
所幸,李鶴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知覺在慢慢恢復,,因為,,才只過了這么一會,他的眼睛似乎能越睜越大了,。
李鶴慢慢地將眼睛打開一條縫,,輕輕地轉動一下眼珠,靜靜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不能說看,,李鶴目前的狀況,只能叫感知,,連看帶猜,。
他依稀感覺到,自己是在一個一間屋子里,,屋子里光線很暗,,他看不清陳設。漸漸恢復的嗅覺,,讓他能聞到一絲淡淡的,,似有似無的幽香。
其他的,,就再也看不清楚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李鶴又沉沉睡去,,他感覺還是很疲勞,。
再一次醒來時,李鶴已經能完全睜開眼睛了,,當他急切地想看一看周圍時,,強光的刺激,讓他不得不又把眼睛閉上,,適應了一下,才又睜開,。
好像是天亮了,,難道陰曹地府里,也有白晝和黑夜之分嗎?
李鶴轉動著眼珠,,向四周望去,。
他終于看清了,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屋里的陳設,,是李鶴從未見過的樣式,無論是柜子,,桌椅,,都是那種古樸的式樣,用料很大,,顯得很扎實,。所有家具的油漆,都很講究,,雖然底色是厚重的黑色,,但都描著金色的紋飾。特別是墻角的那一組木柜,,柜門上的彩色花鳥圖案,,色彩亮麗,栩栩如生,。
看這屋里的擺設,,李鶴猜測應該是臥室。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是躺在一張很大的床上,,這張床,大到竟然占了屋子面積的三之一,。
脖子似乎能動一動了,,李鶴向左邊歪了歪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秀美的小姑娘的臉,。
姑娘雙手捧著自己的頭,靠著身后的矮枕睡著了,,嘴里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長長的,瀑布一樣的秀發(fā)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頰,。即便是閉著眼睛,李鶴也能看出,,這姑娘的眼睛又紅又腫,。
這個姑娘是誰,?自己怎么會睡在她的懷里?
太多的疑問,,充斥在李鶴的心間,。那股外來氣流的點點滲入,讓他對這屋里的一切,,對這姑娘,,漸漸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很奇怪,,為什么這個陌生的世界,,自己好像來過。
“我這是在哪,?”
李鶴低低的聲音,,艱難地問到,額頭又滲出了大顆的汗珠,。這幾個簡單的字,,似乎就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話一出口,,李鶴首先被嚇了一跳,,自己發(fā)出的,竟然是童音,,像是一個孩子說出來的話,,而且,口音很陌生,,根本就不是自己一貫的,,帶有江州口音的普通話。
姑娘驚醒了,,她直起腰,,呆呆地注視著李鶴的臉,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吹嚼铤Q額頭的汗珠,姑娘連忙從李鶴的頸下抽出一只手,,用絹帕輕輕地試著,。
“在家里啊,公子,,怎么糊涂了呢,?”
姑娘的聲音很好聽,像李鶴很久以前聽過的,,越劇里面的對白,。
“哦,,你是誰,?”李鶴又艱難地問道,,他太急于了解,在自己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是芳姑啊,,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呢?可憐公子這場大病,,這是發(fā)燒燒糊涂了么,?現(xiàn)在好了,承蒙祖宗保佑,,公子這一醒,,萬事大吉啊?!?p> 姑娘的口氣里,,透著越來越多的喜悅。
“哦,,芳姑,,芳姑?!崩铤Q囁嚅著,,腦袋里混雜進來的記憶,雖然還很模糊,,但已經足以讓他回想起一些事情了,。
“我睡了多久了?”李鶴又問道,。
“公子躺下前前后后有一年多了,,就是昏迷,也一月有余了,,可憐見的,,前時還能進些湯湯水水的,這幾日,,竟不開口了,。”
說著,,芳姑又“嚶嚶”地哭了起來:“若不是宮里的宋醫(yī)師熬了參湯送來,,吊著公子的命,恐怕……”
芳姑欲言又止,,李鶴能聽懂她的意思,。
“別哭了,,芳姑,我這不是醒了嘛,?!?p> “是呢是呢,公子醒了,,自此再不生病了,。”芳姑破涕為笑:“家主昨日去了巨陽,,行前還來看了公子,,這要是知道公子醒了,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p> “主母在東閣,我這就去稟告,,讓她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說著,,芳姑就想起身,。
“別,別去,?!崩铤Q艱難地阻攔著芳姑:“我想安靜地躺幾天,芳姑跟誰也別說我醒了,?!?p> 芳姑低頭看了看懷里的李鶴,雖然公子的那張臉,,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瘦削,,但那眼神,卻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眼神,,讓她不敢不服從,更何況,,公子的話,,芳姑又何曾違逆過?
“公子別急,,芳姑不說就是,,公子身子弱,好好歇息,?!?p> 一邊說著,,一邊又用絹帕小心地擦拭著李鶴臉上的汗珠。
“我渴,,麻煩給我弄點水喝,。”
李鶴的嗓子里干得冒煙,,火燒火燎的,。
“哎,,我這就給公子端去,。”
芳姑將李鶴的頭輕輕地放在軟枕上,,起身下床,,很快便端來一杯水,扶起李鶴的上身,,托著李鶴的頭,,服侍著李鶴喝了下去。
看著李鶴一點一點地將一碗水全都喝了下去,,芳姑的眼睛里透出驚喜的光,。
“真好啊,一年來,,公子還是第一次喝這么多水呢,,祖宗保佑,公子從此無礙了,?!?p> 李鶴不知道芳姑端來的是什么水,晶黃的湯汁,,酸酸的,,還有點苦尾子,喝下去之后,,嗓子里卻甘甜涼爽,,很解渴。
服侍著李鶴重新躺好,,姑娘仍然抱著李鶴的頭,,這讓李鶴有點不習慣。
“芳姑,,把我放下,別總抱著我,,我不習慣?!?p> 芳姑奇怪地看了看李鶴,笑吟吟地說道:“我都抱了公子十年了,,怎么今天倒反而不習慣了呢?!?p> 芳姑的話讓李鶴心里生出了警惕,無意中的一句話,,可能就會暴露自己的底細,看來,,還是少說話,,少惹麻煩,,先觀察一段時間,弄明白情況再說吧,。
李鶴重新閉上了眼睛,芳姑以為公子累了,,便也不再開口,,任由公子休息,。
到了現(xiàn)在,李鶴基本可以斷定,,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陰曹地府。跳崖之后,,自己沒死,,準確地說,自己的靈魂沒死,,死掉的只是自己的軀體而已,。這間屋子里的一切,除了這顆靈魂還屬于原來的李鶴以外,,一切都是別人的,。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借尸還魂吧,,或者說,,就是人們常說的所謂的穿越。
在現(xiàn)在這個身體的主人將死未死之際,,自己的靈魂進入了這具軀體,在所有人不經意間,,完成了驚天的轉換,。
除了還殘存一部分記憶在現(xiàn)在的腦袋里之外,這個身體的主人,,芳姑口中的公子,實際上已經死了,。
通過芳姑嘴里的話,李鶴判斷,,自己靈魂所托的這個時代,,應該是古時候的某個朝代,,在這個截然不同的時光緯度里,自己獲得了重生,。
唉,李鶴嘆了口氣,,人世間的事情總是這么矛盾糾結,,極力想活著的人,,卻一定要死去,,自己一心求死,,卻偏偏又活了回來,。
搜索腦海中殘存的部分記憶,,李鶴了解到,現(xiàn)在這個身體的主人,,和自己的前世同名同姓,,也叫李鶴,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也是一位富家公子,。身邊的芳姑,,比李鶴大五歲,,是打小就陪伴著李鶴生活的,身份不能算是丫鬟,,但做的是丫鬟的事情,。
李鶴還了解到,,這個身體的主人,,父親李義,,陳州縣尹,,是個官員,,有個同父同母的哥哥,叫李為,,商人,。另外,,還有兩個庶出的姐弟,,姐姐李月,12歲,弟弟李嶺,,5歲,。
李鶴還想了解更多的事情,但無奈這個李鶴自小就體弱多病,,極少出門,,所知有限。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十歲的孩子,未來的路還很長,,心中所有的疑問,有的是時間弄清楚。
既然不死,,總得好好活下去,,天命如此,,人力豈能改變,?
天道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