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南:“當‘以后’二字,,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時,,我就知道,我栽了。”
他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又用一聲嘆息,,接上了這個故事,。
“老洪,你也知道,?!?p> “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說到底,,只是自己心頭的那道坎兒過不去,。”
“我懟天懟地也好,,毒舌噴人也罷,,其實說穿了,只是不會與自己相處,,不會與這個世界相處罷了,。”
“我需要這樣的方式來發(fā)泄我的情緒,,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p> “但其實,,我每次這么做完,我的心里,,一點都沒有好受,,反而更加難受了?!?p> “從她身上,,我似乎受到點啟發(fā)?!?p> “哪怕在我這里受了欺負,,她也不回應(yīng),也不打我罵我,,也不詆毀我,,第二天依舊用那雙干凈的眼睛看著我?!?p> “讓我溺斃在那池干凈的目光里,,愧疚到呼吸困難?!?p> “有時我也會覺得,,這就是她最聰明的地方,。”
“不用心機,,不用手腕,,就可以讓我屈服,讓我愧疚難安,?!?p> 洪軍不置可否,只是口氣頗為贊許地評價道:“最高級的手腕,,就是讓人看不出手腕,。你這小女朋友,有點意思,?!?p> “還在追?!?p> 江司南聲線淡淡地,,又更正了一遍。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是我配不上她?!?p> 洪軍挑眉,,“難得看到你小子這么謙虛?!?p> 江司南搖頭,,“我不是謙虛,我是真覺得我配不上她,?!?p> “至少在性格上來說,我覺得她比我成熟太多了,?!?p> “老洪,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想過,,要在科研小組里,給她些方便,,讓她少干些活,。”
“我想著,我心尖尖上的人,,總要寵一點,。”
“結(jié)果她拒絕,?!?p> “真進到了小組里,她又只能做最簡單的事情,,我又擔心她跟不上,,會覺得自己很沒用,于是想辦法把她支開,,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洪軍盤著紫砂壺的手頓住了,盯著手里的壺蓋,。
這是他聚精會神聽東西的一貫姿勢,。
“我反倒被她教育了一通?!?p> 洪軍笑:“那可真是難得,。”
江司南揚了揚眉,,“更難得的是,,我居然完全反駁不了?!?p> “我至今還記得那時候她講的,,‘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中不中,是訓練態(tài)度問題,。箭入靶多深,,人的能力不同,并不能強求,?!?p> “她說,她有自知之明,,她留下來,,只是為了留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聽聽,,這小嘴兒厲害的,,我都被她駁得講不出話來?!?p> 洪軍沉默了,,盯著那壺蓋子,一瞬不瞬,。
講到這里,,江司南端起杯子,便不再繼續(xù)往下說了,。
一時之間,,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大家都是聰明人,。
江司南講到這里,,他的目的已經(jīng)很明確了。
他要捧她,。
卻又不是盲目地捧她,。
洪軍素來有“老狐貍”之稱,還是個見多識廣的老狐貍,,若是他上來就把她天上地下一通夸,,落在老狐貍的眼里,必然不稀奇,。
江司南要的,,便是這水磨工夫。
從二人的相遇開始,,慢慢地,,一點一滴地透進去,讓洪軍順著自己的經(jīng)歷,,和自己一樣,,一點一點地改觀。
若說洪軍是只“老狐貍”,,那江司南便是他這狐貍窩里,,最熟悉他脾氣的“小狐貍”。
當然,,他這么做最大的底氣,,又不止如此。
他相信小湯圓兒的品性,,定能入得了洪軍的眼,。
果不其然,,洪軍深吸了一口氣,嘆道:“也罷,,我老了,。”
“很快,,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這是答應(yīng)了,。
江司南淡笑,,沖他遙遙舉杯,“那就謝謝了,?!?p> 洪軍把桌上的東西理了理,論文豎起來,,“篤篤”地整了整,,摘下了老花鏡。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披著的那身床單也好,,這次無來找我也罷,說到底,,都是為你的小女朋友造勢,。”
“哦,,不對,,是未來的小女朋友?!?p> “我現(xiàn)在真是挺好奇的,,你家未來的小女朋友得是長了副什么樣的鐵石心腸,你都這么費盡心思了,,居然還沒追到手,?”
聞言,江司南端著茶杯的手一僵,。
“咳咳……這個嘛……我覺得這個問題……”
洪軍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失態(tài)。
“怎么著,,你皮實在了,,把人家得罪狠了?”
江司南挑了挑眉,,“砰”一聲,,茶杯擱回原位,“哪兒的話,不過是爺不屑去她面前邀功罷了,?!?p> “喲,合著您老這是擱我這兒瞎子打蚊子——白費功夫呢,?”
“還拿著我的進口抗體做人情,?”
“你說你,四年前好人還沒當夠???”
洪軍看見他這副“怯懦猥瑣”的樣子,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又想到自己那些個進口抗體,,心更是揪得慌,七八千一管的玩意兒也不知道這小子能給我剩多少,。
麻蛋,,遲早要被這小兔崽子氣出心肌梗來。
瞇起眼,,看某人的眼神格外不爽,。
江司南本來心下念著這“抗體”的情,覺得今兒不該給某人添堵,。
奈何皮這種骨子里的東西,,兩人乃是一脈相承的貨色。
加上又戳了四年前的痛點,,江司南忍不住低低“呵”了一聲,。
“老洪啊,這你就不懂了吧,?!?p> “我現(xiàn)在做得越多,到時候一次性抖出去,,她不感動的越多,?”
“到時候心一軟,眼淚一掉,,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追老婆要動腦子,,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臭不要臉地湊到君珊師母身前借手絹兒?”
洪軍是何許人也,?
官場上早二十年就混得風生水起的老油條,。
壓根不吃他這一套,。
他緩緩開口,精準打擊痛點,,“我是沒聽出來什么你有什么腦子,,我就聽出來你是個二愣子?!?p> “背后做了一大堆,,就是不敢當面說,不是慫那是什么,?”
江司南想起了沒能開口表白的下文,,有些心虛。
但他嘴上絕對不能虛,。
“什么叫慫?。俊?p> “我那是尊重好嗎,?,!”
“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要互相看對眼才行啊,?!?p> “她要真不喜歡我,誰稀罕拿著我那點破事兒去強逼人家答應(yīng)我了,?”
“誰跟你一樣,,臭不要臉地湊上去?!?p> “知道的說你有手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多急色呢?!?p> 洪軍笑瞇瞇地看著他,,眼尾狹長,不急不慌,,“喲,,你這會兒倒是在我面前裝起情圣來了,難道在人家小姑娘眼里,,你還不是個流氓了,?”
江司南:……
mmp……
“唉,借手絹兒這手段是沒品得很,,可誰讓‘我家君珊’就好這口呢,。”
“我家君珊”四個字,,洪軍咬得那叫一個字正腔圓,。
江司南:……
這真真是對單身狗的降維打擊。
殺人誅心,,莫外如是,。
洪軍這局噎得他脾氣全無。
他一時之間又找不到什么反駁的話來,,借著喝茶的契機,,眸光冷冷地盯著地板縫。
像是能穿出個洞來,。
江司南一口又一口地灌著悶茶,,洪軍看在眼里,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小子,,怎么盡在大事兒上鉆牛角尖?!?p> “你可知道,,情侶之間的手腕,那不叫手腕,,那叫情趣,。”
“我原以為,,你把自己名聲折騰成這樣,,也算是舍了讀書人的一身清高脾氣,雖說矯枉過正了些,,但終究也沒釀出什么大錯來,。”
“沒成想,,到了這種事情面前,,你這臭脾氣還和四年前一模一樣?!?p> “你又不肯使小心機,,又指望著,人家小姑娘能自個兒發(fā)現(xiàn)你的好,,對你動心,,你這不是存心要把你自己往死路上逼么?”
莫白漪
這對師徒寫的時候我就很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