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離開的路上,，林沁都在努力讓自己冷靜。這么多年過去了,，為什么聽到這些話,，心跳依然加速，面對這個人,，依然對他的眼神逃無可逃,。她百思不得其解。心不在焉地逛了下超市,，她決定晚上好好做一頓飯,。

　　她每天晚餐都會熬骨湯，以至于臻瑞老抱怨婚后自己重了起碼10斤,。這天她準備的晚餐是手撕包菜,、酸菜魚和蓮藕骨湯,。吃飯的時候，她盯著眼前吃得有滋有味的臻瑞問道：

　　“誒,，如果讓你回到18歲,，你會干嘛呀？”

　　“我18歲,？我18歲的時候你幾歲啊,，哦，我會在你入學的時候去看看你,。那會應該比這會還可愛,。”

　　“切,?！?p>　　林沁也是和臻瑞聊了好久才知道他是自己的高中校友，沒想到如此學霸的人,，在學校的時候這么不風云人物,。對此，臻瑞的解釋是,，自己當年一沒顏值,，二沒特殊才華，并沒有什么人注意他,，而老師們也覺得這個平平無奇的人,，大概也就是只會按部就班的高分生。

　　閑聊的時候,，林沁最愛打趣臻瑞,。

　　“當年真沒人追你啊,？就沒人偷偷遞小紙條,？”她老覺得臻瑞有著不可言語的情史。每次這個時候,，臻瑞都會反過來揶揄,。

　　“你當年到底給多少人遞過紙條啊，沒有沒有沒有,！”比起來,，沒人愛這件事他好像比較有陰影。

　　吃完飯,，臻瑞自覺洗碗,，林沁照舊在他身邊團團轉(zhuǎn)制造麻煩。這是她最愛做的事，臻瑞洗碗永遠不肯只做洗碗的事情,，他必須開個喜馬拉雅FM聽聽“曉松說”,，要么就開iPad看《權(quán)游》，林沁每次都說他這樣做又浪費時間還費水,。有一次她在客廳實在看不下去他這么磨磨蹭蹭了,，就往正在聽FM的他打電話，手機在架子上一陣就“撲通”掉到洗碗水里,，好長一段時間臻瑞洗碗的時候得開“飛行模式”,。但是偏偏他就是不會生氣，每次都苦笑了好幾番：你到底腦子里有多少個整人的點子??！

　　林沁今晚決定用她采訪昕睿的事情騷擾他。

　　“上次領導不是讓我采訪呂昕睿嘛,，我下午去了,。”臻瑞一邊嗯嗯哦哦地回應,，“然后呢,？”

　　“我問他為什么想回18歲，他居然說回到18歲他就會要我電話誒,?！闭槿鹈碱^一皺，

　　“合著你們當年鬧了半天,，連個手機號碼都沒有,？”林沁被這么一問，撇撇嘴,，“那可不,。”

　　晚上洗完澡,，臻瑞在書房里搗鼓一些實驗數(shù)據(jù),，林沁則獨自抱著一碗葡萄坐在主臥飄窗，窗外月色很好,，她微微抬頭就看到一輪圓月,。她禁不住想，這輪圓月和當年的圓月,，其實是同一個圓月,。明月當空,，見證世間變遷,，從古到今，任何人的任何事情，它都在第三角度,，看得一清二楚,。那月亮又是否能告訴她，當年的選擇是否正確呢,？

　　當年的她,，在食堂拒絕了給昕睿手機號碼，一來覺得好玩,，二來又發(fā)自內(nèi)心地擔憂過多的交流會讓自己在學習上分心,，所以她就索性回絕了他的請求。偏偏這時的男孩自我感覺良好,，認為這是別樣的“欲拒還迎”,。他自戀地說：“行吧，哪天你自己想告訴我了,，記得來找我哦,。”

　　只是,，年少時的情誼,，并不需要手機來維系。昕睿摸清林沁的時間表后,，就會隔三差五在不同地方“偶遇”她,。林沁上午上完課都會學習到十二點半再去吃飯，他就吃完午飯后跑到她教室,，在她座位旁邊坐著,，看著她做題。

　　“誒,，你這個算法太復雜了,，有簡便的你干嘛不用啊,？”林沁白了他一眼,。

　　“文科生啊，腦子就是死的,，你看看這題,，把選項套進去不就排除法得出答案了嘛?！绷智呤懿涣肆?。

　　“呂昕睿！我是不是把你傘弄壞了??？不然你怎么在那之后老煩我呢,？！是不是要我賠傘??！”

　　“狹隘！太狹隘了,！我這不是看你整天死記硬背的,，想幫幫你嘛！誒不過這次月考,，你又是文科班前十,，不錯哦，有我加持就是不一樣,?！?p>　　“什么叫‘又是’，你之前看過我啊,?！绷智哂袝r候邏輯挺縝密的，昕睿被問得沒話說,，一副吃癟的樣子,。林沁倒是看出來了，“看來你,，蓄謀已久啊,。”昕睿徹底沒話,，“哎不跟你扯了,，你早點吃飯去吧?！闭f完自己就跑回自己教室了,。

　　林沁回憶到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跳下飄窗,，打開了自己的床頭柜。在最下面一層,，搬出一個長方形的餅干盒子,。里面就是個百寶盒，有自己大學時的飯卡,，還有初中高中時代的學生證,，各種賀卡，紙條,，她就是個“收集狂”,，什么東西都舍不得扔,。她從一個塑料袋里拿出一疊信件，從里面翻出一張紙,，里面的字跡還是清晰可見。

　　“林沁同學：

　　這是昕睿同學第一封嚴肅信件,。

　　此信背景：與你有了一段時間的認識交流與接觸后,，希望跟你保持進一步的友誼發(fā)展。

　　此信目的：希望你對我有進一步的認識以及,，給我你的手機號碼,。

　　此信內(nèi)容：你中午真的說對了。我其實很早前就有關注到你,，只是你并不知道,，這確實是十分老土的情節(jié)。你還記得高一的時候么,，那會我們放學后都被要求在操場跑步,，那天你在跑步的時候，我正和同學在操場中心踢球,。我一個飛踢,，差點把球踢中你腦袋了，沒想到你仿佛C羅上身,，反應神速,，腦袋一頂，就把球給彈回來了,。我們當時幾個人都驚呆了,，后來你很快跑走了，班里的同學都沒來得及打聽到你是哪個班的神奇女俠,，但我依然對你這個很man的行為感到心動,。再之后，我?guī)状慰吹侥阍谏飿潜硶?，有一次趁你去洗手間,，我翻了下你的書本，才知道了你的名字,。那天下雨,，我在樓上看到你就想下來跟你一起走的，不過臨陣扭捏了一會,，還把楊主等來了,。本來我很想他自己撐著那把小破傘走的，不過……這也是后話了,。反正借那次機會認識了你很開心,，不過你好像很有戒心,，不怎么搭理我，我挺真誠想認識你跟你做個朋友的,，嗯……也沒其他意思,，反正，希望你看完可以回個電話唄,？”

　　林沁記得自己當時哭笑不得,，這長得不像表白信，但也不知道為什么有人第一次給人寫信就贊人家man的,？但是她也清楚地記得,，那是她18年來，猶為甜蜜的一天,。但是她想起后來的一系列事情,，還是搖了搖頭，把信件放了回去,。晚上十點多了,，臻瑞還沒結(jié)束工作，她打算送一杯熱牛奶過去,。

　?。ǘ?p>　　關于雀山區(qū)老洋樓的采訪還在繼續(xù)。上次摔倒后,，洋樓的管家也很過意不去,，跟林沁電話聯(lián)系了幾次，說有空隨時可以重新回去聊聊,，林沁心里也有好多問號,，所以忙完手頭上的急事后，就跟管家約了周末上午在洋樓見面,。之所以約周末,，也是因為這天臻瑞不用上班，她怕自己又遇到什么亂七八糟的麻煩,，就讓他送她過去后,，去周圍咖啡廳等她，她的原話是：“我一有什么三長兩短,，你立馬過來救駕,！”

　　林沁這次選擇在一樓的餐桌位置跟管家聊天。她照舊搬出筆記本和手機錄音,，一邊安置一邊隨意地問,，

　　“我記得我上次從閣樓里拿了本相冊出來，但是不小心摔下來后,，好像被拿走了,？”

　　管家面露難色,，“哎，我也沒想到這個東西還存在這里,，其實老爺是不想外人看到這些相冊,，所以才藏到閣樓去的?！?p>　　“為什么呢,？里面的照片，已經(jīng)被抽掉不少了,。”林沁每次都會以一些小細節(jié)來吸引對方透露更多的信息,。

　　“啊,，那有些，老爺收走了帶回去了,，剩下的,，他可能就覺得不必了吧?！惫芗乙廊婚W爍其詞,。

　　“照片里面有一家三口，就是說的老爺一家哦,？”林沁決定換個問法,。

　　“哎，是啊,，這是特別少有的一張合照,，可是他也不帶走了?！惫芗曳路鸨淮林行乃?，一陣感慨。

　　“你應該看到了,，相片里有一張女子的照片,，眉目清秀，神情哀怨,，叫毓芬,。”管家喝了一口茶繼續(xù)說,，“她就是這座房子的女主人,。當年她是被自己的父親許配給老爺?shù)模鋵嵲谀侵?，她已?jīng)和另一個小伙子私定終身了,?！?p>　　啊，又是這種劇情啊,，林沁在心里暗想著,。“那時,，父命難違,，她也就從了，老爺對夫人挺好的,，但她就是覺得跟他聊不到一塊,。”管家回憶道,，夫人詩情畫意,，喜愛琴棋書畫，以前常愛跟人唱曲兒聽曲兒,，但老爺卻偏愛鉆研建筑之類的事物,，兩人無共同話題，夫人自然更念舊人,。

　　管家抬頭一望,，指著閣樓繼續(xù)說，“這個閣樓當年是夫人的自留地,，她就喜歡把得心的小玩意藏在那里,。”管家掰著手指細數(shù)：書,、畫,、相片、書信……最重要的還是書信,。就是在這兒出了事……

　　林沁回憶當時在閣樓沒找著什么書信的東西,，就繼續(xù)問道：“書信？出事了,？”

　　管家嘆了一口氣說,，“后來老爺實在受不了夫人的臉色了，其實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作勢要去閣樓把她過去的一些東西丟了毀了,，他進閣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夫人和之前那位不少書信往來，氣不打一處來,，就撕毀了幾封,。”據(jù)管家的說法，這位夫人一件自己珍藏已久的信件被毀,，又是心慌又是悲憤,，搶奪之際就不小心失足摔下閣樓。

　　林沁倒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莫不是撞了邪,，她默默握緊手機，就差叫臻瑞趕緊來接她了,?！澳呛髞恚鯓恿?？”

　　管家笑了一下,，“誰也沒想到，她醒來之后,，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已經(jīng)嫁人了，忘了自己已經(jīng)被許配給另一個男人,，非要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那個小伙子的妻子,。她被關在閣樓好幾天,，都還是這樣,，誰也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傻,?！惫适碌竭@里差不多可以有一個結(jié)局了，管家也確實只知道這些,，他說,，后來老爺就帶著女兒出國了，留下夫人一個人還有一個貼身丫鬟在這,，一呆就是幾十年,，直到老去。

　　林沁聽完這個邊角料小八卦有點不是滋味,，但還是得回到正題,，繼續(xù)采訪這棟樓的改建計劃。這方面管家能聊的不多,，只答已經(jīng)經(jīng)得房主同意,，全權(quán)授權(quán)給公家單位處理。

　　采訪結(jié)束后,，在車上,，林沁也反復回味著“心中有遺憾的人，容易停留在過去”的說法，難道是那時的遺憾太大,，才讓自己當年做了這一場夢,？她的內(nèi)心還是有著大大的問號。

　?。ㄈ?p>　　采訪結(jié)束后,，林沁陪臻瑞去一個飯局。這是他們從K集團離職出來創(chuàng)業(yè)的人組織的聚會,，他們號稱自己是K團畢業(yè)生,，偶爾就會聚聚，吃飯聊天,，互通行業(yè)有無,。今天的聚會比較輕松，不少人拖家?guī)Э?，享受一個愉快周五晚,。

　　臻瑞跟林沁到場的時候，大家已經(jīng)陸續(xù)入席了,，他們找到自己的臺位坐下,，另一邊組織者劉鋼的聲音就響起了。

　　“各位今天我們在這里,，主題吃吃喝喝,，偶爾聊點基因正事，最近陳聰總這邊的運動基因搞得不錯,，陳總先發(fā)個言唄,。”

　　“你們這吃飯還帶發(fā)表演講的啊,，幾時到你?。俊绷智呷滩蛔⊥低祮栒槿?。

　　“那肯定得靠吹啊,，在這里，哪個不是為了能互相外包點業(yè)務做的,?！闭槿鸬故菨M臉不在乎，一般都是后加入的人會發(fā)發(fā)言,，像他們幾個所謂“初創(chuàng)人”就是聽聽故事,，喝喝酒的份了。

　　林沁倒是感覺自己打開新世界,，很想掏出手機錄音了,。她把弄手機的時候看到包廂的門開了，大家都循聲看去，只見一個35歲上下的女子,，穿了一身干練的套裝,，腳踩一雙麂皮高跟鞋，拎著一個Lowew,。林沁第一感覺是,，真有錢啊,！真美?。∷齽傁牒缺瓑簤后@,，就被她后面跟著的男人再一次重擊,，怎么昕睿也來了？

　　大家都有點驚愕,，臻瑞看了他們一眼,，又看回林沁，低聲說了句：“冤家路窄哦,?！苯M織者劉鋼趕緊站出來緩解氣氛。

　　“隋總真是大忙人啊,，終于趕上了,。”他趕緊上前給女子引位,，又一邊說道,，“各位各位,，這可是B集團新上任的副總裁VP隋娜,，分管華南銷售，我邀請她一起來跟我們交流交流,，大家歡迎歡迎,！”幾個識時務者都象征性鼓了下掌，林沁感覺臻瑞在自己身邊嘆了一口氣,。

　　“各位大佬好,，我是隋娜，其實title都是虛的,，今晚主要也是來這里跟大家學習,，我在技術方面沒有各位資深，就來討討經(jīng)啦,，我們公司剛跟呂總公司合作,，所以我就跟劉總申請帶他一起過來交流，突然打擾，還請各位諒解,?！备邔泳褪歉邔樱瑤拙湓捵屧趫龅娜寺牭捻樞捻槡?。

　　林沁旁邊就兩個空位,，他們自然而然就坐了過來，隋娜坐下來后,，隔著林沁就跟臻瑞打起招呼,，“林總，終于又見面啦,。這位是你夫人,？”她這會才把眼光落到林沁身上。

　　臻瑞一邊點頭一邊不緊不慢把肉吞下去后才說,，“是啊,，這是我老婆林沁，知名報社記者,?！绷智吒杏X這有點夸張，也識趣地打了招呼,，努力不看向昕睿那邊,，雖然她一直感到有一處目光一直從旁邊射過來。

　　宴席到后面的環(huán)節(jié)都是這些老總們推杯換盞的時候了,，林沁走出包廂到陽臺透透氣,，一邊琢磨著一會八卦臻瑞為什么隋娜陰陽怪氣的。

　　昕睿又一次走到她身邊,，她感覺到人言可畏,，又覺得他確實煩，就打算挪到別處去,。這時她的手腕又被拉回來了,，她火速甩開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嘖”了一下,。

　　“我當年……一直欠你一個道歉,，我一直很希望能挽回這一切，但是我都錯過了,?！标款Ｒ脖蛔约和蝗坏呐e動嚇到了，他雙手低垂,，直視林沁眼睛,。

　　“過去那么久了,，大家各自身邊也都有另一半了，就不要再裝深情了,?！绷智叨嗌儆悬c懷疑他和隋娜的關系，感到一絲厭惡,。說完就回包廂了,，臻瑞看到她，順便走過來說,，“這邊差不多結(jié)束了,，我們回家吧?！敝笏猛晖馓?，跟在座的人道別后牽著林沁走了，林沁臨了還看到隋娜意味深長地看了過來,，她感覺這一晚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