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緋若經(jīng)樓翦秋告知初頌無故失蹤,,頓時臉色煞白,,腳下發(fā)軟。柳兒站在旁邊見她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忙扶她坐下,。
“怎么回事,?”
“那天我跟她爭了幾句,她小性子發(fā)作,,就跑了出去,。我還以為自己會回來的,誰知道等到了半夜也不見人影,。后來我出去找,,翠琉峰到處都找遍了,連清霄殿我都求人去找了找,,也沒有,。”
“多久了,?”
“五六天的樣子……”樓翦秋迎著云緋若晨星般的明眸,,眼神瑟縮了一下。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來得早了你也不在?。 ?p> 柳兒掃了眼樓翦秋,,緩聲道:“樓姑娘怎么知道小若剛在這幾天回來?。俊?p> “我并不知道小若回來了,,只是眼下別無他法,,故而才來碰個運氣?!?p> “先別說這個,,我們來想一想小頌可能會去往何處?”云緋若皺眉沉吟道,,“小頌生性機靈,,修為雖然不高卻也足以應付尋常猛獸。她極少在外行走,,應也不至于跟人結(jié)仇,。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出了云常山,在外逗留,?!?p> “是是,小頌時常說要去尋你,,大約就是下山去了,。”樓翦秋面色一松,,急忙拉著云緋若往外走,,“趁著天色還早,,我們趕緊去尋?!?p> 云緋若猶豫了下,,望了望修元殿方向:“我?guī)煾浮?p> “小若,你還是同門尊去知會一聲,,免得他擔心,。”柳兒見她神色猶疑,,知道她掛心玉衡,。
“不了,我最多幾日便回,。他若問起,,你便如實相告?!?p> 師父若是能下了閑雨閣,,那自是無恙,她也沒什么可牽掛的,;師父若是無法離開修元殿,,自然不會知道她已經(jīng)擅自離開。師徒之義,,姐妹之情,,哪一樣她都無法割舍。但如今師父未必非她不可,,而小頌的下落,,除了她和秋姐,未必會有第三人在意,。
“勞煩二位這些日子多多看顧修元殿,。”
楊兒見她如此鄭重其事地托付,,與柳兒對看一眼,,隱隱覺得修元殿上有點不對勁。只是來不及問清楚,,云緋若已經(jīng)與樓翦秋攜手出門,。
飛鷺正在閑雨閣前昂首踱步,看到樓翦秋習慣性地翻了個白眼,,作勢要去啄她,。樓翦秋訕訕一笑,,躲在云緋若身后,。
“鷺兒別調(diào)皮,,我和秋姐要去找找小頌,你送我們一程,?!?p> 飛鷺自是記得那個伶俐的小姑娘的,她說要送鮮魚給它吃,,后來也的確給它捎了好幾趟鮮魚,。
二人徑直到了云開鎮(zhèn),四處打聽,。正是最為熱鬧的時候,,不大的街市上熙熙攘攘。兩人先往鎮(zhèn)上的客棧去一一問過,,掌柜均回答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姑娘,。
一直找到中午時分,姐妹二人都感覺饑腸轆轆,,只得找了處飯館打尖,。云緋若記掛著初頌的安危,只不過吃了幾箸便食不下咽,。
“秋姐,,你說小頌會往哪里去啊,?”云緋若心急如焚,,愁得快哭了出來。
樓翦秋不慌不忙地安慰她:“這孩子是個倔脾氣,,想必是在這里沒等到你,,因此一路往你的方向找去了。你且想想你此番下山歷練可有地方留下過明顯的蹤跡,,能引得她去尋你的,?”
“蹤跡?”云緋若不由大為躊躇,,苦笑道,,“我不過是隨意走了一圈,濤濤人海中,,哪里能留下什么蹤跡,?”
“再想想呀?比如說是不是做過什么大事……”
這時店門外走進來個老漢,,衣衫襤褸,,手上卻捧著個錦盒,邊走邊叫賣:“珠子哎,上好的珠子,!”
這間館子的客人多數(shù)是些窮苦山民,,他們下山售賣獵物錯過了飯時,才不得不掏幾個銅錢充饑,,自然無人去看那勞什子珍珠,。店老板揮舞著手巾,像趕蒼蠅一樣驅(qū)趕老漢:“出去出去,,沒人要買,!”
那老漢毫不理睬,他看到眾多衣著破爛的獵戶中坐著兩個打扮鮮亮的年輕女子,,自覺有利可圖,,非要將珍珠賣給她們不可。
云緋若心事重重,,原本并沒留意,,一直到了老漢挨近她們的桌邊時,才瞧了一眼,。
“你還記得我嗎,?”
云緋若壓抑住怒氣,低吼了一聲,。
老漢毫無所覺,,嬉皮笑臉地拿了匣子往她眼前湊:“姑娘這樣天仙般的女子,老漢當然記得,。姑娘覺得這珠子怎樣,?”
“你若是真記得我,今日看到我必定逃都來不及,!”云緋若清叱一聲,,開陽劍立時出鞘,“不認得我,,想來這把劍是認得的吧,?”
原來此人正是那個在平江城中坑蒙洛舒醉的,不知今日怎么到了此處,。
開陽劍寒光凜凜,,橫在不大的店堂中。食客們見起了紛爭,,生怕殃及池魚,,紛紛逃出店去。店主手忙腳亂地把毛巾一甩追到門外,,口中高喊:“付了賬再走,!”,。
只是那些人一出了飯館頓時四散,如同魚入水中,,他又往何處去追,?
那老漢自然不認得開陽劍,但他認得劍柄上的那塊美玉,。那日在平江城中兩女爭斗時,,他膽大包天,,甚至還躲在人群中看了會兒熱鬧,。當時他便眼前一亮,只恨自己不會功夫,,否則定當挖下那塊美玉來,。不過此時他只恨爹媽沒給他多生幾條腿,再沒心思惦記這玉了,!
“想起來了,?”
云緋若正是心中郁憤的時候,見老漢面色驚惶奪路而逃,,二話不說便驅(qū)動開陽劍攔在門口,。
老漢雖然見機極快,但終究快不過劍光,,腦門險險撞上劍刃,,方才阻住腳步,只覺額頭一癢,,已是被劍氣劃破了一層油皮,。
“殺人啦!”血珠疏疏落落地從老漢眉毛上方淌下,,一張黑褐的老臉瞬間變得鮮血淋漓,。他“噗通”一聲跪在云緋若面前,哀求道,,“仙子饒命,,萬莫將老漢變作了傻子!”
店老板正在店門口唉聲嘆氣,,耳中忽然聽到有人高呼“殺人”,,回頭一看,頓時急了眼,。
“姑奶奶,,求你們到外邊打去吧!小人可全靠這店過日子??!”他倒是看出這老漢雖然面部可怖,,受的只是皮肉傷。
云緋若卻在想“傻子”二字,,她有些愣神,,那日她在劉家村被人冤屈,沒想到村民還真將此事傳了出去,。
“小若,,算了,找小頌要緊,?!睒囚迩锍读顺对凭p若衣袖,從包袱中取出一串錢遞給店主,,“這個給你,,就當是我們賠你的飯錢了!”
云緋若方才一時激憤,,此刻才想起若是把事情鬧大的話,,招惹了官府,往后就麻煩了,,于是只得恨恨撤了開陽劍,。
老漢如蒙大赦,也顧不上擦一把血跡,,趕緊跑了,。
樓翦秋也再無心情繼續(xù)吃飯。
“秋姐,,那賊老頭倒是叫我想起一件事情,。既然他會出現(xiàn)在此處,那么流言想必比他走得更快,,小頌聽說了之后想去洛水鎮(zhèn)附近一探究竟也是可能的,。”
云緋若心情一振,,竟有些感激起那老漢來了,。她與樓翦秋邊走邊說,將當日事情原委詳述了一遍,。
樓翦秋神色怔忡,,許久才回過神來,聽明白她的意思是去劉家村尋找初頌,。
“有點遠吧,?這一來一回得多久啊,!”
云緋若臉色有點不悅:“秋姐不愿去找的話,,便留在云開鎮(zhèn)等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拖累了你,?!睒囚迩镆娝[有怒色,忙解釋道,,“你會流云蹤,,我又不會?!?p> 云緋若神色略見緩和,,想了想道:“其實以我的修為也不可能運用流云蹤太久,若是我們二人同行的話,,免不得需要去租兩匹馬來用,?!?p> 兩人縱馬由韁,,樓翦秋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便問道:“你方才說,,那劉家村已成了荒村,,小頌到了那里自然知道找不見你,又會往哪里去呢,?”
云緋若心中猛然一慌,,小頌若是去了洛水鎮(zhèn)還好,萬一在劉家村尋不到她進了平江城,,打聽到她去了入樵山,,那上面危機四伏,后果不堪設(shè)想,。
雖則她進洛水鎮(zhèn)在去入樵山之后,,但兩條線路并不相同,小頌未必會了解得那么清楚,。
樓翦秋說完后騎在馬上低著頭想心事,,不久聽見旁邊一聲響動,才發(fā)現(xiàn)云緋若落了馬,,正站在地下苦思,。
“小若,發(fā)生什么事了,?”
云緋若狀如瘋癲,,眼神狂亂地掃過她,忽然牽了馬狂奔,。
“快,!秋姐,!來不及了!”
韁繩被她拽在手里,,那馬不得不也跟著跑得飛快,。但云緋若在不知不覺間施展起了流云蹤身法,即便是千里馬也趕不上她的速度,。那馬的脖子和面部被韁繩越勒約緊,,很快便滲出了血,腳步也越來越沉重,。云緋若似是覺得太過累贅,,隨手拋了繩子。
馬兒逃過一劫,,長吁著氣緩了下來,。
這一幕太過突然,樓翦秋目瞪口呆地看著云緋若身影越來越遠,,經(jīng)過馬兒身邊時順手拽過了繩子,,把即將逃逸的馬匹牽上。
待她兩匹馬換著疾馳了幾日,,到得劉家村口時,,正趕上面色蠟黃的云緋若失魂落魄地走出來。
“秋姐,,小頌沒在這里,。”
這幾日云緋若憑著一股韌勁將靈力發(fā)揮到極致,,此時失了依恃已經(jīng)有些神志模糊,,說了一句話便一頭栽倒在地。
“娘子,,娘子你等等我,!”
高過一人的荒草叢中,有個蓬頭垢面的傻子嘿嘿笑著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剛剛下馬的樓翦秋,,正是阿笙。他這幾個月來靠著撿拾田間地頭的野菜瓜果,,竟然也活了下來,,只是越發(fā)面黃肌瘦,辨不出本來面目,。
阿笙身上惡臭刺鼻,,熏得樓翦秋差點嘔了出來,偏這人又有一身蠻力,,她一時竟然無法掙脫,。
慌亂間,,樓翦秋眼神一晃,瞥見云緋若身上的開陽劍,,便騰出右手去拔劍,。不料那劍好像同劍鞘長在一起一樣,死活拔不出來,,反倒讓她將劍鞘一道提了起來,。
樓翦秋運足靈力,將開陽劍高舉過頭,,狠狠劈在了阿笙后腦,。蓬亂的發(fā)絲覆蓋著的腦袋立刻血糊糊一片,阿笙軟倒在地上,。
開陽劍“咣當”掉落在地,,樓翦秋探了探阿笙鼻息,才驚覺自己竟然殺了人,。她慌忙將他拖到草叢中,,密密掩蓋了,這才把云緋若扶上馬,,一路往回走,。
“秋姐,,不要去洛水鎮(zhèn)上,,往平江城走?!?p> 云緋若昏昏沉沉地在馬上顛簸,,猶不忘要去平江城找小頌。樓翦秋正不想在洛水鎮(zhèn)停留,,這里離劉家村太近,,她生怕有人發(fā)現(xiàn)阿笙死了,追蹤過來,。
“好,,我們就去平江城?!?p> 洛水鎮(zhèn)到平江城有一條小路,,比繞官道近很多。但小路荒僻,,一路上并無店家,,需備足了干糧。樓翦秋問明了情形后匆匆在洛水鎮(zhèn)買了點吃食,,與云緋若一起上路,。
她們到達劉家村時本就申時已過,,日漸西沉。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出洛水鎮(zhèn)時天已經(jīng)擦黑,。
“這個地方有點眼熟?!痹凭p若一路趴伏著,,出了洛水鎮(zhèn)后才搖搖晃晃地從馬背上起來,就著天邊的一點余光環(huán)顧了一圈,。
“你不是在這附近逗留過一段時日么,?眼熟也不奇怪?!币宦飞隙际巧搅?,黑黢黢的像藏著無數(shù)個鬼。樓翦秋白天才剛殺了人,,此時不免有些心虛,,生怕阿笙變作了惡鬼來找她。
“這是落花坡,,洛水鎮(zhèn)附近最奇詭的地方,,我們需盡快離開才是?!?p> 云緋若也看出樓翦秋有些異樣,,只道她膽小,故而不打算同她詳細解說當日情形,。不料樓翦秋聽了她語焉不詳?shù)脑捀求@慌失措,,連牽韁繩的手都瑟瑟發(fā)抖起來。
落花坡本就只是座小山頭,,兩人走完這一段時,,天邊最后一絲亮色才剛剛落幕。
“小若,,你聽那是什么聲音,?”
落花坡的背面,有夜梟在樹梢桀桀嘶叫,。云緋若側(cè)耳細聽了一陣,,也沒聽出除了鳥叫之外的動靜,饒是心頭煩悶,,也不由笑道:“秋姐今天是怎么了,?膽子小得出奇。”
樓翦秋白著臉顫聲道:“大概是我聽錯了,?!?p> 夜黑路窄,二人不敢快馬加鞭,,雖則樓翦秋是恨不得飛一樣地遠離了這里,。
忽然漆黑的山林中一聲凄慘的嚎叫,那聲慘呼帶著回音,,極為真切,,連云緋若也嚇得心肝發(fā)顫。
“秋姐,,真的有人聲,!好像就在左近!”
“快走吧,,太嚇人了,!這一聲比方才還更凄厲!”
云緋若一想也是,,沒必要多管閑事,。況且這附近她之前剛吃過虧,實在是不想再落入陷阱,。
不料心念初定,,那慘叫聲居然又響了起來,這一回,,云緋若和樓翦秋二人盡皆是聽得毛骨悚然,。
因為那凄切已極的慘呼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名字,。
“云緋若,!若兒!”
樓翦秋狐疑地望了云緋若一眼,,悄悄地離她遠了幾步。
云緋若卻住了馬愣在當?shù)?,這個聲音實在太過耳熟,,雖不算刻骨銘心,卻也不是輕易能忘記的,。
她想起來了,,那一日她被曲蘇制住,差點丟了性命還不算,,死前還難免遭人侮辱,。那時候她身邊還有一人,那人雖對她心懷愛慕,,卻處處克制,,時時回護,,才令她有了一線生機。
而此刻,,她已安然無恙,,那人卻仍被困在此地,受盡折磨,。
“小若,,你做什么!”
樓翦秋見云緋若撥轉(zhuǎn)了馬頭往山上走去,,不由得又氣又急,,探身拽住了韁繩,不讓她走,。
“你別忘了,,當務之急是去找小頌!”樓翦秋低喝道,。
云緋若見馬不動,,翻身下了馬:“我去看看就來?!?p> 她的流云蹤身法極快,,樓翦秋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道白影在樹叢中隱沒,。
“又多管閑事,!了不起么,還以為自己修為高到哪里去了,!”
樓翦秋恨恨地罵了幾句,,終是不敢獨自離開,只得朝著那聲音的方向策馬前行,。
越往上走,,草木越是茂盛,漸漸地馬兒都走不過去了,。樓翦秋只得下馬把兩匹馬拴在樹上,,自己步行。她摸黑前行,,越走越是心驚,,心中不住咒罵。
突然間腳下一空,,樓翦秋整個人頭重腳輕,,往下墜落。
“救命啊,!”
她心驚膽戰(zhàn),,眼前一片漆黑,若是一處懸崖的話,,豈非小命休矣,!
思緒尚未轉(zhuǎn)完,她的腦袋卻已經(jīng)軟軟地觸到了實地,,一陣芳香撲面而來,。
“秋姐,你還好嗎,?”
云緋若舉了盞微弱的油燈,,低頭探看。
樓翦秋摸了摸身上,,除了胳膊撞到山壁的地方稍有些酸痛,,其他并無大恙。想到方才受的驚嚇,,她心中有氣,,當下一聲不吭,跟著云緋若進了屋,。
想來這座房子中只有一盞油燈,,因此云緋若拿走了之后,屋內(nèi)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走到門口時樓翦秋借著燈光瞟了眼,發(fā)現(xiàn)左手還有扇門,,卻是緊閉著的,,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
但右手邊那屋中顯然有人在,,且還受了重傷,。因為她聽見那人喘著粗氣,屋中散發(fā)著淡淡的血腥味,。那血味混雜著這屋內(nèi)外遍布的花香,,聞著令人有些嗜血的快意,好像有什么惡魔勾引著,,但盼著血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