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夏清風被一陣劇烈的晃動驚醒。
“哥哥,,你怎么來了,,你不是逃走了嗎?”夏清風瞪著面前披頭散發(fā)的男子,,昏暗的光線中,,那張輪廓流暢的臉逐漸清晰,略顯詭異,。
他尋常都用條繩子將頭發(fā)攏在背后,,如此篷散狀,只有從前做乞丐的時候才會這樣,。
他左耳下方有塊拇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胎記,遮在頭發(fā)底下,,隨著喉結(jié)的抽動若隱若現(xiàn),。
夏清風總能一眼認出他來。
夏致將她扔在地上的包袱撿起來,,挎在肩上,,地面還散落著兩個大餅,他撿起來攥在手心里,,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瞅著夏清風怨道:“你還有臉問我?我在后門等你半天不見人影,,以為你被人殺了呢,!我冒著被殺的危險回來找你,你居然躲在這里發(fā)呆,!”
不等夏致說完,,夏清風趕忙推開窗子,把腦袋探出去,,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灰,。
目之所及是游四姑倒在血泊里的尸體和一把匕首,之前的中年男子和少年消失無蹤,。
“別看了,,都死光了?!毕闹鲁灾箫灉愡^來說,。
夏清風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閃爍,,紅似櫻桃的小嘴微張:“怎么會這樣?”
外面的殺戮聲也已平息,,殘陽如血,,洗禮著隨處可見的死尸。
夏致拉起清風的手:“我們快走吧,,火快燒到這里來了,!”
夏清風這才注意到煙灰的來源,東西廂房全都著火了,,火焰和夕陽混為一體,。
她卻挪不動腳步,癡癡地望著游四姑的尸體,,腦海中回蕩著少年的聲音:“我做不到,!”
可到底還是做到了。
倘若游四姑沒有舉起那把匕首欲偷襲冒公,,是不是就能保全性命了,?
游天閣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師娘是個聰明人,,又有那么強的求生欲,,意識清醒后,應(yīng)該向他們求饒不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她以為那個少年會手下留情,,或者,,沒有殺人的膽量,畢竟他看上去很害怕的樣子,,可他做到了,。
她心中莫名失落凄然。
“清兒,,你還愣著干什么,?留在這里陪葬嗎!”夏致吞咽著最后一口餅,,急促道,。
夏清風穩(wěn)定心神道:“哥哥,我們一走了之的話,,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大餅下肚,夏致臉上少了幾分饑餓和貪婪,沉聲說:“不要再說這種廢話,,再不走,,我們會被燒死!”
“師父師娘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好歹……把他們埋了,,免得日后成為孤魂野鬼?!毕那屣L用力掙開手,,面紅耳赤道。
“別傻了,,他們根本沒有把我們當人看,,只想培養(yǎng)兩個替死鬼罷了!”
“不,,至少師娘對我們真心實意,,哥……”
“夠了!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羅里吧嗦,?”夏致打斷道,。
夏清風倔強的瞪他一眼,扭頭欲去料理游四姑的尸體,,忽被夏致抓住手臂:“放開,!”
被她掙扎的力道所牽扯,夏致發(fā)出一聲痛吟:“?。 ?p> 夏清風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他臉色蒼白,,眉心緊鎖,忙扶住他問:“怎么了哥哥,?”
夏致吃力的揚起嘴角:“剛才回來找你的時候,,遇到一個官兵,被刮了一刀,?!?p> 夏清風的手從他背部抬起,手心里黏糊糊的,,竟是血,。
望著斜劃過背的那道口子,夏清風的思緒霎時凝聚在他身上,,由著自己被他拉走,。
“我們要去哪兒?”夏清風來不及幫他包扎傷口,就已被他抓住手,,喘吁吁的往后門跑去,。
出了后門,是無數(shù)個彎彎繞繞,,穿過叢林茂密的石子路,,才終于離開游天閣地盤。
游天閣地勢隱秘,,周圍的甬道更是迷宮一樣,,若非夏致牽著她的手,她都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通往外界的路,。
接著走過一段坎坷不平的上坡路,,回頭就只能望見一片綠油油的樹海了。
夏清風不舍的朝游天閣方向望了最后一眼,。
“我們?nèi)ツ膬耗??”她無助的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毕闹峦O聛硇丝跉狻?p> 末了,,二人穿梭在乞丐遍布的街道,,夏清風有種觸目驚心的不安,進入游天閣之前的三年里,,她和夏致過的就是這種乞討的日子,。
一開始的時候,還可以勉強果腹,,后來狼多肉少,,搶到吃的,還要被其他的乞丐暴打,,然后被奪走食物,。
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始終是一場夢魘般的存在,,她再也不要淪陷其中,。
離開游天閣,對于身無分文的他們來說,,還能有別的去處嗎,?
當夏致帶她回到這條街的時候,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與其做乞丐,,還不如陪師娘一起在游天閣化為灰燼。
可夏致并沒多做停留,只是不遺余力的往前跑,,一直到燕州城僅有的繁華街道才忽然駐足,,靠在一家客棧門口的柱子前,上氣不接下氣,。
夏清風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料:“哥哥,,我們來這里做什么呢?”說著,,就拿布條去纏裹他的傷口,。
他順從的由她給自己包扎好傷口,面對她困惑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剛才經(jīng)過乞丐街的時候,,你在發(fā)抖是不是?”
“對,,那種連狗都不如的日子,,我不想再來一次?!毕那屣L堅定的說,。
夏致憐惜的撫摸她的臉頰:“那你知不知道,游天閣是朝廷要犯,?”
在游天閣半年多來,,夏清風也偶爾聽到游天閣被朝廷緝拿的風聲,看師父和師娘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以及幾百名游天閣成員每天都若無其事的把心思用在練功上,,她也就沒太在意。
有頓頓可以吃飽的飯菜,,她就心滿意足了,。
之前夏致提到官兵的時候,她心里已經(jīng)有底,,說不定這次猝不及防的屠殺,,就是朝廷所為,。夏致現(xiàn)在又這樣問,,看來定是如此了。
夏清風遲疑的點點頭,,惴惴不安的問:“師父他們做什么壞事了,?”
夏致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他們想謀反!”
夏清風驚愕的張大嘴巴,,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三年前,就是因為叛亂,我爹娘才會慘死,,燕州城才會民不聊生,,就是游天閣這伙人在背后搗的鬼?!?p> “這不可能,,師父雖然嚴肅,但稟性不壞,,師娘更不可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但當我看見朝廷的緝捕令,,無法再自欺欺人,。”夏致抬手指指旁邊的墻壁,,“你瞧那壁上畫影是誰,?”
夏清風走到客棧旁一堵墻前,視線觸及上面用糯米漿糊著的兩張人物畫影,,不由得打個寒顫,。
“師父……師娘……”她難以置信的喃喃道。
師父寬額闊嘴,,唇上兩撇短須,,額角垂下一綹長發(fā),寒光乍現(xiàn)的面具遮住半張臉,,頗顯威嚴,。
示文:游天閣閣主游皓天籌謀叛變,提供此人線索者懸賞白銀三兩,。
游四姑鳳目長眉,,神采奕奕,下面寫著一樣的示文,。
夏致的手攀上清風的肩膀,,安慰道:“游天閣好在是滅了,不然再過個一年半載,,我們也成反賊了,。”遂走過去,,看四下無人,,伸手揭掉告示,揉成一團,,扔的遠遠地,。
夏清風過了很久才接受這個事實,,甚至開始厭惡游四姑夫婦的嘴臉。
不知不覺到了天黑時分,,夏清風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我們趕緊離開這兒吧,,此處官商云集,說不定會有官兵,,被官兵發(fā)現(xiàn)就麻煩了,。”
“我們無處可去,,”夏致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小小的物件,,走到客棧門前,摸索片刻,,只聽咔嗒一聲,,門開了,“除了這兒,?!?p> “哥哥盜了掌柜的鑰匙嗎?”
“傻丫頭,,倘若是偷來的,,我會這么淡定?應(yīng)該早就動手搬東西了,?!?p> 夏清風吞咽一下口水:“那這……”
“從今以后,這客棧是咱們的了,。你還杵在那兒干嘛,,快進來看看?!毕闹曼c起幾根蠟燭,,回頭叫道。
夏清風不安的東張西望一番,,才走進客棧,。
“哥哥,”夏致興致勃勃的領(lǐng)她四處觀看,,好像對這里了如指掌,,走到二樓樓梯的最上面一層,她似乎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冷冷的看向夏致,,“是你把游天閣的所在透露給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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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云moyu
莫云會始終如一,,初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