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花了好大力氣才幫他把血止住。

　　竹蘭玉昏迷時腦中混沌一片，過了許久才蘇醒,。他猜想自己應(yīng)該是在一個尋常人家靜養(yǎng),，簡單卻叫人覺得舒服。

　　不久,，往床邊走來一個水藍(lán)色身影,，梳著元寶髻。竹蘭玉呼吸一緊,，心就劇痛起來,。他努力鎮(zhèn)定下來，用力抬起手摸了摸夾層,，玉鐲仍在,，他又寬心了些。

　　他半睜著眼,，看見女人撩起床簾,，對他輕輕說道：“您醒了，我給您去拿點(diǎn)吃的,?！?p>　　竹蘭玉聽著這月光般的聲音，越發(fā)確定眼前這個女子就是曾經(jīng)那朵解語花,。在月白放下床簾抽出手時,，竹蘭玉用盡力氣扣住了她的手腕,。

　　“這么大動作，傷口怕是要裂開了,?！痹掳纵p輕動了動手腕說道。

　　“我不覺得疼,，它沒裂開,。你的建議真好，謝謝,?！?p>　　竹蘭玉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馬松開了手,，手重重打在床上,。月白的手僵了一下，輕輕抽出了帳子,。

　　月白背對著床,，說道：“竹先生要快些好起來，這樣才不會讓妻兒難過啊,?！?p>　　“恐怕像我這樣走在刀尖上的人，還是沒有妻兒的好,?！敝裉m玉無奈一笑道。

　　“竹先生,，能名正言順,、光明正大地?fù)?dān)心一個人，也是一種幸福,。您的妻兒,，幸福著呢?！?p>　　“不懂,。”竹蘭玉冷淡了語氣,，“況且,，我沒有妻兒?！?p>　　“我知道,，您好好休息吧?！痹掳渍f完,，就出去了,。

　　竹蘭玉撫著夾層中的錦匣，一遍遍回憶剛才的對話,，無力地笑著,。傷口有些扯到了，紗布隱隱透著粉色,，可他卻不覺得這痛感是皮肉之痛,。

　　此刻竹蘭玉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無情自私之人,，為了成全自己的私心,，斷了兩個人的念想。竹蘭玉閉了眼,，思量著還是不要把玉鐲給她了,，怕這鐲子成了鎖鏈，叫她心甘情愿囚了自己,。

　　此后,，月白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老婦,。

　　竹蘭玉還是忍不住,，詢問道：“這房子的主人呢？”

　　“聽她爹安排,，嫁人去了,。說來也奇怪，從來都是不肯的,，昨天就答應(yīng)了,。”那老婦絮絮叨叨地說道,。

　　“那個人不好嗎,？”竹蘭玉喃喃道，突然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十分不妥當(dāng),，分明是他無情,，現(xiàn)在又來打聽這些，著實(shí)可笑,。

　　“倒也不是那個人不好,，大概是姑娘有了心上人吧?！?p>　　他第一次覺得情是這樣惱人的,，不由己而起，不自覺而深,。

　　竹蘭玉養(yǎng)了好久的傷,，雖然傷得比大哥二哥都重,，卻沒落下什么病根。他一個人坐在窗邊,，回憶著小時候,，每次父親出征，母親和其他太太都是提心吊膽的樣子,。父親回來了,，才能有片刻舒緩。他很難想象如果父親死在了戰(zhàn)場上,，家里的女人們會怎么樣,，家里的孩子們會怎么樣。又想起大哥二哥負(fù)傷時,，大嫂,、大太太、三姨娘天天以淚洗面……他好像有點(diǎn)懂得父親了,。他猜著,，父親總是對家里人冷冷的，怕是希望如果哪一天他出了事,，妻妾子女們也不用為他過度悲戚,。

　　不過竹元英想錯了，怎么可能不悲戚,。

　　不久,，竹蘭玉的大哥因?yàn)橥燃彩芰烁腥荆ナ懒?。大嫂抱著棺木,，身體快彎成一團(tuán)了，最后撞死在了棺木上,，只留下了一個不知死為何物的孩子,。

　　又一年，竹元英對竹蘭玉道：“老大不小,，該成家了,。”

　　竹蘭玉抽著煙,，淡漠地說：“像我這樣的人,，注定死得很嚇人?！?p>　　“隨你吧,，或許你會比我好些”竹元英嘆氣。

　　“或許從來就不存在什么好或不好?！敝裉m玉說這話時十分的平靜,。

　　竹元英意味深長地看了竹蘭玉一眼：“隨你吧，只是你大哥的兒子,，就交給你了,。”

　　竹蘭玉夾著煙,，輕輕吐著煙霧,。目送竹元英離去的背影，微微瞇起眼,，他已經(jīng)很老了,。

　　夜已深，他像往常一樣,，一邊喝酒,，一邊在月下竹前把玩著羊脂玉鐲。

　　大概在這世上,，誰都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么風(fēng)輕云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