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遠(yuǎn)一顫,低頭看著路秋月,。路秋月閉著眼睛,,夢囈一般繼續(xù)說了下去:“云大哥那封信被你藏在了儲物櫥最上層的隔板里面,你原來老是喜歡在那里藏酒,,我看著也不多,,就沒拆穿你。你還在里面藏過碎銀子,后來給我買了一只簪子,,也放在那里,,等我生日時候給了我。果然,,這次你把信也藏在那里了,。仲遠(yuǎn),你該看看那封信的……”
趙仲遠(yuǎn)沉默了片刻,,啞聲問道:“信里說了什么,?云大哥最近好嗎?”
路秋月沒有回答,,窩在趙仲遠(yuǎn)懷里,,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良久,,路秋月說了句“夜深了,,睡覺吧”,然后起身徑自上床躺倒,。趙仲遠(yuǎn)看著路秋月的眼圈有點紅,,想要問什么,最后也沒有開口,。
趙仲遠(yuǎn)知道,,云大哥義薄云天,知道自己和路秋月隱居在此地,,十年來從未打擾,。這次星夜派人前來送信,若說沒什么,,肯定是不可能的,。路秋月背對著外面,不知道是否睡著了,,趙仲遠(yuǎn)呆呆的看了一陣,,起身輕輕推門出去了。
趙仲遠(yuǎn)來到耳房,,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伸手移開面前的雜物,露出了一個箱子,。打開箱子,,趙仲遠(yuǎn)抱出一個長布包,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布包,。里面是一柄長劍,拔出劍來,劍身修長,,柄部鑲著一塊白玉,,玉上是二龍纏繞的圖案。趙仲遠(yuǎn)輕輕撫摸著長劍,,感受著長劍的溫度,,用手指輕輕一彈,發(fā)出錚錚之聲,。
劍身冰冷,白玉溫潤,。劍名雪玉,,持劍人乃是橫江飛將趙仲遠(yuǎn),請多賜教,!
趙仲遠(yuǎn)思緒仿佛飛回了十年前,,自己持此劍走過江湖,進(jìn)過廟堂,,闖蕩出一個“橫江飛將”的虛名,。趙仲遠(yuǎn)揮了一下,感受著塵封的劍重見天日的喜悅,,嘴角上揚,,回劍入鞘,猛然間見到了另一個布包,。趙仲遠(yuǎn)知道,,里面是妻子的幻花劍。
最終,,趙仲遠(yuǎn)還是從儲物櫥最上面的隔板里取出了那封信,。火漆新破,,但是信封被細(xì)心的合上了,。趙仲遠(yuǎn)打開信封,從里面抽出來信,,打開來看,,熟悉的字跡呈現(xiàn)在自己面前:
“仲遠(yuǎn)吾弟:
自歷城一別,不覺間已十年,。但身在此地居此位,,不得相見,又弟思退隱,,故未嘗相問,,望弟莫怪。
為兄常想,精忠報國,,馬革裹尸,,戰(zhàn)死沙場也要收復(fù)失地。前些日子朝廷想要興兵,,可文官腐朽只知錢財,,一小撮武臣也深受其害惜命不前。奮威軍食君之祿,,義不容辭,。
不期竟有宵小之輩,行刺為兄,,卻不是嫌為兄手中劍鋒不利,?但時時為其所擾,格老子的,,也是煩人的很,。
若吾弟近期無事,可來京城散心,,為兄帶你喝酒去,,一敘別情。待三四月間為兄大軍開拔后,,近期便無機會痛飲三百杯矣,。”
趙仲遠(yuǎn)拿著信出了會神,,將信放了回去,。撫了撫雪玉劍,嘆息一聲,,又把劍層層包了起來,,放回箱子里去了。而后,,趙仲遠(yuǎn)躡手躡腳來到兒子門外,,扒著門縫看了一眼,趙樂山呼吸均勻,,睡得很是香甜,。趙仲遠(yuǎn)站在兒子門外,看著天邊的一輪彎月呆呆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自己的房門慢慢開了,路秋月拿了一件衣服走了出來,,披在趙仲遠(yuǎn)的身上,,輕聲說道:“天涼,,別凍著了?!?p> 趙仲遠(yuǎn)聽到路秋月聲音中的一點哭腔,,心頭一動,正要說些什么,,被路秋月輕輕捂住了嘴:“別吵醒了孩子,,我們走遠(yuǎn)些?!?p> 趙仲遠(yuǎn)和路秋月沿著河邁開步子,,各懷心事,也不說話,,靜靜的在夜色中前行,,聽著小河的流水聲鎮(zhèn)不住三三兩兩的蟲鳴,兩個人的腳步驚醒的不知名的鳥兒撲棱棱飛上了天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秋月停下腳步,,說道:“我們回去吧,,樂山一個人在家我放心不下?!?p> 趙仲遠(yuǎn)一把摟住路秋月,,輕聲說道:“我愛你?!?p> 路秋月把頭靠在趙仲遠(yuǎn)身上,,嘆息般說道:“我知道?!?p> 趙仲遠(yuǎn)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本來有很多話要說,可是真到了嘴邊,,卻一點也說不出來,。路秋月嘆了口氣,從趙仲遠(yuǎn)懷中掙脫出來,,語調(diào)平靜得說道:“樂山過完年也六歲了,,這時候入學(xué)已然是晚了,所幸這兩年你教他讀書識字,,功課倒不至于追趕不上,。我瞅著夏家村那教書先生不錯,我尋思著你明天別打去打漁了,,提點禮物去夏家村,,讓樂山上學(xué)去,,省的整日里只知道瞎跑。咱們儲物間屋頂有點破了,,一直沒有修整,,你明天一塊補一補,眼看雨季要來了,,別的不打緊,,冬衣被褥可受不得潮。還有院子里你去年挖的坑,,明天一并填了,,好好的院子,一個大坑,,看著不像那么回事,。”
說到最后,,路秋月低下頭來直抹眼淚,。趙仲遠(yuǎn)心里一酸,抱住路秋月說道:“不急不急,,明天做不完,,后天還能做,后天做不完,,還有大后天,,大大后天。我一直在這里,,總能做完的,。”
路秋月抹了把眼淚,,哽咽著說:“云大哥這等傲氣的人物,,知道你我難處,依然來信,,這就說明云大哥已經(jīng)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了,。云大哥有難,咱們夫妻倆不能不去,,如果不是樂山的話,,我也讓我的幻花劍見見世面。我讓你晚去一天,,把這幾件事做完,,免得我來做的話,村民們在背后說我們家閑話,。東西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明天做完這些,,你也不必和我道別,樂山那里你就說去江寧給他買會飛的木鳥,,十天半月回來,。剩下的你不必操心,我自有主意,?!?p> 趙仲遠(yuǎn)低頭看著妻子,聽著妻子的話語,,心頭一痛,,不知道說什么好。良久,,趙仲遠(yuǎn)半是給自己半是給妻子說:“等云大哥大軍開拔,,最多兩個月,我就回來,。你照顧好你自己和樂山,,等我回來。唉,,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你這么好的妻子?”
路秋月蹭了蹭趙仲遠(yuǎn)的胸口,,把眼淚擦干,故作無事說道:“你這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照顧好自己,,平安回來,我和樂山等著你,。還有,,要時時想起我來……”
兩人相互依偎,走在回家的路上,。走了一路,,說了一路,關(guān)乎情,,無關(guān)風(fēng)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