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既殺馬里節(jié),,荒奴軍在敕勒王的帶領(lǐng)下已然突出武清縣南門,。此時夜色已深,,火威營殘部進行善后,,清點死傷人數(shù),。
天威營和祖樂軍離武清縣不遠,,荒奴軍剛走,,天威營副指揮吳貴帶了一隊人馬前來,。云未見了吳貴,,簡單說了今晚戰(zhàn)況,,索性讓吳貴代替火威營,去傳令各軍,,不必理會武清縣,,只按計劃出擊,薊州城下取齊即可,。
吳貴看了一眼韋國棟,,眼睛發(fā)紅,向云未行個軍禮便要去執(zhí)行,。云未叫住了吳貴,,想了想,叮囑吳貴親自去神威營那里,將今夜荒奴動態(tài)詢問一下左不思和梅越,。吳貴點頭而退,。
周巖今夜真氣大損,坐定調(diào)息,,崔姑娘在一旁護法,。董瑜為云未調(diào)了一碗草藥,云未放在一旁等涼時,,章南和朱青山進來匯報,。只聽章南說道:“我方戰(zhàn)死兩千三百余人,受傷五千人以上,。敵方只留下了五六百尸體,,具體還在清點。魏猛軍中死了兩個指揮使……”說到這里,,章南嗓子啞了,,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火威營指揮使韋國棟戰(zhàn)死,。”
云未咳嗽兩聲,,語氣絲毫不見波動,,緩緩說道:“韋指揮壯烈殉國,親衛(wèi)營派出一隊護送韋指揮回京都,。今日起,,提火威營副指揮使章南為火威營指揮使,統(tǒng)領(lǐng)火威營一切事務(wù),?!?p> 章南早知如此,依然神色一暗,,嘆了口氣,,應(yīng)道:“章南領(lǐng)命?!?p> 章南和朱青山自去處理火威營事務(wù)。廖霄和廖常飛早已回來,,臉色有些灰敗,。云未一口灌下董瑜熬制的藥,放下碗,,向廖霄說道:“廖老前輩無礙吧,?”
廖霄苦笑著舉起左手,卷起衣袖,露出剛剛裹上的傷口處來,,而后長嘆一聲,,說道:“老子自詡無敵于江湖,殺的江湖中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從未如今夜一般身陷絕境?,F(xiàn)在想想剛才的場景,都感覺煉獄一般,。云老弟,,你為何執(zhí)意要打仗?大宋和荒奴之間已經(jīng)許久不打仗了啊,。這樣不好嗎,?”
云未看著廖霄,沉默良久,,忽而說起十年前舊事:“十余年前,,老荒奴王借口說我大宋邊民和荒奴做生意時缺斤少兩,悍然發(fā)動對我大宋的戰(zhàn)爭,,一時間整個中原陷入戰(zhàn)火之中,。當時奮威軍還是陸老將軍為主將,從樂陵縣一路大敗,,在小商河接近全軍覆沒,。荒奴人強渡黃河,,終于在歷城被陸老將軍伏擊,,雙方兩敗俱傷?!?p> 廖霄看著云未,,說道:“荒奴侵略大宋,大宋反擊理所當然,??墒侨缃窕呐珒?nèi)亂……”言及此處,忽而想起云未戰(zhàn)陣上駁斥敕勒王的話,,呆住不再言語,。
云未嘆了口氣,說道:“廖老前輩只見戰(zhàn)陣兇險,,對兩國皆無利處,,一片慈悲道心,這才有此一言,??墒茄嗨E之地本為我大宋所有,,被荒奴搶占,燕薊之地一日不復(fù),,則大宋一日不完整,。且燕薊之地若不能收復(fù),則荒奴再想南下,,鐵騎就能直抵黃河,。荒奴騎兵無敵于天下,,說實話我大宋非其敵手,。”頓了一頓,,厲聲問道,,“委曲求全,仰人鼻息,,廖老前輩以為如何,?”
廖霄沉默片刻,仿若釋然,,微微一笑,,說道:“你在軍中,且身邊有泰山神主和小丫頭在,,武林之中已無人可以殺你,,老子這便回江南去。家國大事,,老子聽起來糊涂得很,,索性交給你和左相大人這樣的明白人去吵。老子回去便教訓(xùn)袁老二,,教出一群二愣子徒子徒孫,。你放心,自此茅山一派,,不復(fù)與征北大軍為敵,。對了,老子對你那個韋指揮敬佩得很,,正好順路,,也就送他一程吧?!?p> 崔姑娘下意識叫了一聲“大師伯”,,廖霄擺擺手,說了句“小丫頭好做,,回江南記得帶你師父來茅山玩耍”,也不多做停留,,閃身而出,。云未向著廖霄背影深深一躬,回頭向崔姑娘嘆道:“廖老前輩不善理會俗物,,只樂于快意江湖,,此次也是我累了他?!?p> 崔姑娘想起今夜的場面,,臉色有些蒼白,好在面紗遮住,,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崔姑娘輕聲問道:“此行前去,還會死這么多人么,?”
云未聽出崔姑娘言語中的余悸,,心想武功再高,到底是天真爛漫少女,,見了滿城鮮血,,聽了四面八方慘叫,也是會害怕的,。不過云未也不想騙她,,嘆了口氣,說道:“會死人的,。會死很多人,。”
崔姑娘頭低了低,,又問道:“你們,,都不害怕嗎?”
云未微笑起來,,說道:“自然是怕的,。不過,想想江南的花和樹,,想想稻田里的青蛙聲聲叫著,,想想早晨皇城根上賣包子的和買包子的,想想家里,、村里,、縣里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親朋好友,,也就不害怕了,?!?p> 崔姑娘若有所思點點頭。周巖調(diào)理完畢,,聽得云未說的這一番話,,不知為何聯(lián)想起趙仲遠來,呆愣愣坐著出神,。云未感覺身子有點冷,,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云未閉上眼睛,,思考起自從大軍到達北地之后的種種?;呐£狖}灣設(shè)伏,,自己僥幸未入;大沽河,、永定河無人駐守,,己方長驅(qū)直入;馬里節(jié)殺人獻城詐降,,取得信任后里應(yīng)外合,;敕勒王率軍入城,不殺回北方,,反向南走,。
云未越想越焦躁不安,心中暗罵自己大意,,尚未開戰(zhàn)便已認定荒奴會死守薊州,,這才一步步踏入敕勒王的套,今夜如不是火威營拼死抵抗,,說不得自己便成了荒奴俘虜,。不過其中尚有許多關(guān)節(jié)未曾想通,云未敲敲腦袋,,想著再見了梅越,,定要和他好生商議商議。
征北大軍一過大沽河,,仿佛兩眼一抹黑般,,竇希祎也失去了聯(lián)系。云未本想可能竇希祎在薊州城中,,此時兩國交戰(zhàn),,不好傳遞消息,不過此時云未心中動搖,,不知竇希祎是何情形,。
突然傳令兵來報,,說軍師回來求見。話音未落,,梅越和李犇已然進來參見了云未,。云未笑著讓傳令兵退去,看梅越滿頭大汗,,眉頭一皺,還未問起,,梅越已然開口:“將軍看來無恙,。我軍被敕勒王耍了一通,致使將軍身臨險境,,梅越之罪也,!”
云未笑著打斷了梅越,說道:“軍師何罪之有,?這敕勒王端的好計策,,也怪我們大意,輕視了荒奴,,此番也算是給我們提個醒,。”
梅越神色黯然,,苦笑著說道:“這番提醒,,卻是多少兄弟的性命。鹽灣設(shè)伏,,將軍不出現(xiàn)決不動手,,直至我軍渡河才現(xiàn)身而逃,此等耐心,,必精兵也,。而此等精兵,被義民殺掉獻城,,我等自詡王師一到應(yīng)者云集,,輕信了那些所謂義民。再然后里應(yīng)外合,,想要直接擒殺將軍,,此等魄力,非常人也,?!?p> 云未苦笑一番,搖頭說道:“能于開始狙殺則殺,,不能殺則退,,退卻時露了一面,,為詐降做好鋪墊。此等算計,,最為簡潔,,卻最為有效?!?p> 梅越點點頭,,接下來的話就解開了云未心頭的幾個疑惑:“此等算計,環(huán)環(huán)相扣,,當真是好計謀,。不過,最令梅某感覺驚懼的卻不在此,。馬里節(jié)乃是宋人后代,,平民百姓,卻甘愿做荒奴內(nèi)應(yīng),。敕勒王能越過我軍主力大軍,,直插我方身后,這自然也少不得薊州和武清之間的各個村莊小鎮(zhèn)的配合,。希祎本來送信勤快,,情報詳盡,我軍一旦出征便杳無音信,,這也說不得是燕薊之民配合敕勒王的手筆,。”
云未只聽得滿頭大汗,,將外衣敞開,。梅越看著云未,一字一頓說道:“將軍,,在燕薊之民看來,,我們不是王師來收復(fù)故土了,而是敵寇侵入他們的家園,。我們面對的不只是幾千荒奴軍隊了,,而是整個燕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