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和父親就住在二伯家。見了我二伯我說,。哎喲,,這是濤兒嗎?你看著現(xiàn)在變樣變得都不認識了,。你瞧現(xiàn)在瘦得那下巴尖的,。那跟小時候白白胖胖的樣兒,住在二伯家時,,我看著二嬸很緊張,。因為我知道母親之前和她有過矛盾。我感覺二嬸隨時都會翻臉,,讓我滾出去,,但二嬸一直對我客客氣氣的。吃飯都喊我夾菜,,別外道,,但我心里總覺得很別扭,并不自在
第二天下午,,我站在門口,,望著黃嶺出神時,瓦房里傳出奶奶帶著哭腔的咒罵聲,。我走進屋里,。聽見奶奶喊道。恁娘里個死逼眼子窟窿,。我上輩子做啥孽了,?這輩子你這么捏我。我掀開簾子進去,。問到一股比之前更加沖鼻的臭味,,才知道爺爺屙在床上了。我連忙轉(zhuǎn)身跑去二伯家把父親找來,。二伯二嬸也跟著來了,。二嬸知道了說。要不然拉到鎮(zhèn)上的澡堂子里洗洗,。在這也沒法弄啊,。二伯聽了說。想都別想,。之前帶去過,,人家看咱大有病,還這么大年紀,。進都不讓你進,。父親說,。先燒熱水吧。倒桶里我給咱大擦擦身子,。之后在二伯家廚房燒了熱水,。我一趟一趟往屋里送,第一次送進熱小時,,看見父親掀開爺爺?shù)谋蛔?。看得我一陣頭皮發(fā)麻,。爺爺?shù)膬蓷l腿已經(jīng)瘦成了骨頭棒,。兩條大腿像胳膊一樣細。全身剩下一副骷髏架子,。讓我不由聯(lián)想到慘無人道的納粹集中營中關(guān)押著的猶太人,。
我?guī)椭赣H扶著爺爺脫去衣服。爺爺?shù)囊恢皇肿ブ惭貎?,一只手抓著我,。我覺的爺爺似乎使出全身的力氣抓著我。但我沒感到一點兒力氣,。像被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抓著似的,。父親一點點擦洗著爺爺?shù)纳碜印,?粗孟癫桓叶嗍挂稽c力氣,。怕把爺爺推倒,換了三遍水才算是清理干凈,。之后,,父親卷了床上沾滿屎尿的被單和衣服。又從箱子里找出新的換上,。才扶著爺爺重新躺好,。我拿著臟衣服出來,問奶奶洗衣粉在哪,?奶奶說,。不用。扔了吧,。我沒再說什么,。照著奶奶說的扔到了門前的水溝里。
晚上大伯也過來了,。給爺爺拿來一大盒嬰兒用的一次性衛(wèi)生毯,。大伯見了我時。和二伯一樣說,。我變樣了,,瘦了,也長大了,。小時候,,我總覺得大伯像個巨人一樣,走路時身板挺的筆直,,而現(xiàn)在,。大伯穿個舊舊的皮夾克。坐在小板凳上背倚著門和奶奶說著話,。和村里任何一個中年男人沒什么不同,。抽空我去了趟二伯家后面的那座小橋,我記得很清楚,。小時候二伯家后面那條河水清的都能看見河底,。河底長著綠水草,隨著河水微微擺動,。有次我趴在橋欄桿上,。消楚的看見一條黑魚。后面領(lǐng)這一群幾乎透明的小魚,,但現(xiàn)在我在這座橋上,。看見滿河都是綠水,。還漂浮著不少垃圾,。我記得我看見黑魚那次。橋上兩邊的欄桿只到我的腰間,。我看黑魚時還要小心以防掉下去,。但現(xiàn)在那欄桿只到我的膝蓋處了。在黃嶺呆了幾天我們就又回到縣城了,,父親訂下車票,,我們又要去溫州了。離走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就越來越慌起來,。剛開始不知道為什么?后來明明是自己根本不想去,。但不跟著父親去溫州,,還能去哪呢?我們在老家一共待20多天,。就坐火車來到了溫州,。
剛到灘腳村后的幾天。一直淋淋瀝的下著小雨,。我問父親怎么一直都是陰天下雨,。下的也不大,,沒完沒了似的。父親說,,這是這邊每年都有的梅雨季節(jié),。下著雨,工地也停了,,一連休息了將近一個星期,。之前天氣好每天都有活干的時候,早早晚晚的跟著父親去工地煩的不得了,。盼望著有點什么事,?車子壞了,或是下場大雨,,沒法上班,,就能好好休息幾天了,哪怕一下午都覺得高興的不得了,??蛇@幾天下著雨沒活干,無聊的發(fā)慌,。也不像之前想的那么舒服,。剛開始每天都睡懶覺。睡到九點十點,,腰酸背痛的才起來,。起來后,食堂里的早飯也早就收了,。挨著餓一直等到11點吃中午飯,。吃過午飯就在項目部一樓看會電視??吹貌荒蜔?,就想出門走走逛逛??赏饷嫦轮∮?。但又想這巴掌大的灘腳村早就熟透了,也沒什么可看的地方,。就更覺得無聊,。總覺得一下午沒干什么事,,天就黑了,。,該吃晚飯了,。一天天就這么過去了,。于是我決定早睡早起,,不能像之前那樣睡懶覺。第二天我七點就起床了,。洗漱好之后到食堂里吃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到早飯,。可是吃過早飯回來發(fā)現(xiàn)仍舊和昨天差不多,。沒什么事可干仍就是閑的無聊。一天下午,,窗外仍舊是下著小雨,。有人打電話給父親。接通之后,,我聽出聲音來,,是陳茂業(yè)他說。這幾天下雨,,工地上面干活了嗎,?父親說沒有,已經(jīng)停了,,有段時間了,。陳茂業(yè)說我表弟有臺車,讓你幫他代幾天班,。那個帶班費你就自己和他談好了,。父親說。工地在哪,?陳茂業(yè)說,,就在高樓鎮(zhèn)后面,有個趙山渡水庫,。水庫旁邊要建一個自來水廠,,就在那兒。父親說什么時候過去,?陳茂業(yè)說明天早上,。聽陳茂業(yè)這么說,明天肯定要跟著父親去工地干活了,。我知道,,像之前那幾天的日子要結(jié)束了??蓜偛盼乙驗檎扉e的發(fā)慌,,沒什么事干感到煩悶。而現(xiàn)在卻突然懷念起來,。
第二天早上便早早起來洗漱吃飯,。父親騎著電動車,,帶著我去自來水廠工地。早上沒下雨,,可仍然是陰天,,父親讓帶著雨衣和雨傘。沿著高樓鎮(zhèn)江邊公路走時,,我看見河道里只有幾條看起來很淺的溪流,。其余都是大片大片的鵝卵石河灘。上面長著茂盛的樹叢,,剛過高樓鎮(zhèn),,拐進一個山坳便到了水庫旁的自來水工地。一進來便看到山這邊的河道里是一片碧綠,。只剩下河道兩岸的公路,。原來水都被水庫的閘門蓄在山這邊。把電動車停在工地大門囗面,。我跟著父親走了進去,。和我之前想象的自來水廠完全不同。這根本沒什么房子,。整個工地一片狼藉,。全部都是爛泥。七八臺打樁機吊著錘頭夯著樁位,。穿著膠鞋的打樁機工人滿身泥巴,。有的忙著拉扯電線。有的忙著操縱機器,。大門入口旁邊有一溜兩層的臨時簡易板房和幾間小瓦房,,看起來像是廚房。簡易房門口站著幾個人在說話,。其中一個光頭男人見我們進來,。對,我父親說,,你就是那個師傅,?父親說是。那個男人便領(lǐng)著我們出來,,走到工地大門外干凈的水泥路上,。順著自來水廠工地臨時堆砌的低矮圍墻往山里走。走了沒幾分鐘就到了圍墻盡頭,。旁邊一塊平整的空地上,。停著輛后八輪。那個光頭男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