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樓齊一個獨身無妻的武人自然是摸不到這兩人互相憋氣的妙處所在。
雖然當場廢了那劍客的一只眼睛確實過了頭,但起由卻是宇文泰擔憂冉盈的安危,。況且阿冉身邊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俊俏的劍客,難免讓宇文泰醋意大發(fā),,有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危機感。
他這一個多月的表現(xiàn),,分明和一個同情人置氣的小郎君沒什么兩樣,。明明對她牽腸掛肚,想要每天見她,,甚至讓莫那婁編出那種要每日到丞相府報到的謊言騙她每日前來,,卻硬是鬧著別扭,不肯同她多說一句話,。
昨天二更時分,,他從城外軍營回來,經(jīng)過郎宅門口,,估摸著她可能睡著了,,卻忽然想進去看看她。十二鐵衛(wèi)之一的費連遲開了門,,見到他很詫異:“丞相怎么這時候來了,?”
宇文泰小聲問:“她睡了嗎?”
費連遲笑道:“還在書房里抄奏折呢,?!?p> 宇文泰放輕了腳步走到書房門口,見她正無精打采地伏在案上,,手中的筆有氣無力地在面前的紙上劃拉著,,一會兒,頭就開始一沉一沉,,似是困極,。
忽然頭往下一沉,咚的一聲,,腦門狠狠撞到案上。她一下驚醒,,揉了揉腦門,,又揉了揉眼睛,繼續(xù)開始謄寫奏折。
宇文泰站在門口看了半晌,,又轉身輕聲走了,。
到了門口,他問費連遲:“她最近每日都這么晚還不睡嗎,?”
費連遲說:“奏折太多,,最近都要抄到三更天以后才睡,早上睡一會兒又起來了,?!?p> 宇文泰在心里嘆了口氣,罰得太狠了,。
費連遲將他送出門,,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也是納了一肚子的悶。他自己咬牙切齒罰的,,還叮囑他們這些侍衛(wèi)每日要看著她抄完,,如今他又來心疼?
近日宇文泰的行為越來越讓那一眾早年就跟著他的鐵衛(wèi)看不懂了,。這還是那個殺伐果斷,、叱咤風云、屹立于亂世和高歡爭霸從未勢弱的宇文泰嗎,?
明明只是想逗一逗那個偶爾遇見的,、女扮男裝的小女孩,她不愿做妾就算了嘛,,怎么還肉眼可見地越陷越深,?
而冉盈那邊倒似乎毫無反應?!搽y怪,,她的心里大概還念著那個已經(jīng)娶妻的于子卿吧。她的心,,有幾分給了宇文泰,?
這兩人之間的事情,費連遲也看不明白,。
兩人就這樣沉默又冰冷地并排坐著吃完這頓飯,,侍女將案上收拾干凈,端上兩杯酪漿和一掛用玉盤盛著的荔枝,。
冉盈見了,,伸手輕輕推開酪漿:“臣下不喜歡酪漿?!?p> 宇文泰聽了,,看了她一眼,,對侍女說:“換一盞酪奴來?!?p> 酪奴就是茶茗,。當年王素從南朝投奔到魏,飲食不習慣,,不吃羊肉酪漿等物,,常吃的就是鯽魚羹,渴了就喝茶茗,。有一次在宮宴上,,孝文帝問他:“羊肉何如魚羹?茗飲何如酪漿,?”王素回答:“羊比齊魯大邦,,魚比邾莒小國,唯茗不中,,與酪作奴,。”一番話說得孝文帝大悅,,后來,,酪奴就作為茗茶的代稱流傳了下來。
冉盈端著茶盞,,半低著頭,,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只一心品茶,,一言不發(fā),。
宇文泰默默觀察了她一會兒,又將那盤荔枝推到她面前,,冷聲道:“這荔枝是剛從蜀中快馬送過來的,。嘗嘗?!?p> 此時六月季夏,,正是荔枝成熟之時。將尚帶青色的荔枝連枝帶葉采摘,,快馬送往長安,,到長安時正好熟透,外觀鮮紅飽滿,,剝開晶瑩如玉,,食之清甜可口,。
蜀中道路崎嶇難行,加上長安同南梁常常劍拔弩張,,因此運回長安殊為不易,一年可能也就一兩趟,,這荔枝,,真的是極為難得。
他這樣費心討好她,,她當真一點都不心動,?
看得賀樓齊在一旁直瞪眼。他跟了宇文泰這么多年,,都沒嘗過這荔枝的滋味,,這么一大串,他居然眼都不眨就推到這個村姑面前了,!
可饒是賀樓齊把眼睛都瞪出了血,,冉盈也不為所動。她斜著眼睛瞥了那荔枝一眼,,依舊冷著臉傲嬌道:“臣下未嘗過如此珍貴的果品,,不知道怎么吃?!?p> 這句話差點把賀樓齊逗笑,。這家伙實在是個混賬,擺著張臭臉,,分明就是在撒嬌,!
宇文泰露出一種無奈的神色,眼中卻慢慢漾出絲絲笑意,。他伸手摘下一顆荔枝,,細細地為她剝去鮮紅的殼和白色柔軟的果衣,將一顆白玉般晶瑩的果子遞到她面前:“喏,?!?p> 一旁的賀樓齊瞠目結舌。以宇文泰素日的心性,,肯這樣好言好語低聲下氣地拿珍貴的荔枝討好一個女孩已是聞所未聞,,居然還親手為她剝開!
荔枝那特有的甜美的清香縈繞在鼻下,,冉盈冷著臉,,伸手拿過來放進口中。
薄薄的果皮被咬破了,,果子的汁水緩緩在口中流開,。
“可甜么,?”宇文泰盯著她的臉追問。
冉盈抬眼看著他,,點了點頭,,忍不住抿著嘴笑了一下。
宇文泰似是松了口氣一般,,望著她那張想要假裝正經(jīng)又忍不住溢出笑容的臉,,也忍不住嘴角掛起了笑,說:“都給你送過去吧,?!彼酒鹕恚终f:“把孤這里的廚師也帶走吧,。你最近瘦得太厲害,,多吃點兒!”
說完也不等冉盈回應,,起身一甩手大步走了,。
冉盈看著他的背影,想,,這人也真是有趣,,明明想同她講和,卻寧愿搞這么多花樣都不肯說一句軟話,。
那就看誰先服軟唄,。
宇文泰的廚子冉盈用得頗為順手,她頓頓變著花樣點一些山珍海味,,只十來天的工夫,,那凹陷進去的臉頰又重新豐潤起來。
她發(fā)現(xiàn),,宇文泰讓她拿回去抄寫的奏折越來越少,,漸漸的,只將一些寫了重要事情的奏折給她謄寫了,。
但她和他的關系依舊那樣不軟不硬地僵持著,,有時互相搭兩句話,有時又冷冷的不言不語,。因為青彥的那只眼睛,,兩人似乎都在憋著一股勁,誰也不肯在嘴上先服個軟,。
冉盈表現(xiàn)出一個忠心耿耿謹小慎微的家臣應有的姿態(tài),,能少說話絕不多說,能不說話絕不開口,,見著宇文泰就眼觀鼻鼻觀嘴嘴觀心,,一副心如止水的穩(wěn)重模樣,。
她這般謹小慎微,踏步分毫不差,,宇文泰反而拿她沒奈何,,就是想尋機發(fā)個作,居然也找不到半點由頭,。
這晚七夕之夜,,宇文泰剛忙完事情,一個小侍女進來,,遞上一樣東西:“這是丞相要的?!?p> 宇文泰接過來,,捏在手里看了看,問:“坊間女子都用這個,?”
那侍女點點頭:“最好的就是這個了,。”她猶猶豫豫,,又問:“丞相……為何要這個,?”
宇文泰將那物件收入懷中,無聲地咧嘴一笑,,問:“阿盈可在家中,?”
眉生
今晚6點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