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衣哥哥,,韋衣哥哥,!”
“嗯,?”
“你看這朵花戴在這兒好看嗎,?”
“……”
“你往哪兒看吶,,我在這兒呢,?!?p> “小花,?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誰?。俊?p> “你……你不是嫁人了嗎,?”
“韋衣哥哥你說什么呢,,人家才十歲,嫁……嫁什么人???”稚嫩的白小花低著頭,,臉上的紅暈蔓延到了耳根。
“啊……我剛做噩夢,,胡說八道的,,你別生氣?!表f衣看著白小花身后虛無縹緲的背景,,知道自己其實在噩夢中還沒有醒過來,不過這樣也好,,死之前還能見到小時候的小花,,正是最天真爛漫的年歲。
“愣著干嘛,?我問你話吶,,好不好看啊,?”白小花嗔怪道,。
“嗯,好看的,,很好看,。”韋衣慌忙回答,。
白小花滿意地笑了,,韋衣看到她的笑容,覺得此生也不算虧了,。
“喂,!你是誰?,!你干嘛,?!”
“你相公都不認(rèn)得了,!快跟我回家,!”
“什么相公?,!你胡講什么,!”
“發(fā)什么瘋?都是被這個廢物給影響的,!以后不許再見他,!”
“你放開我!韋衣哥哥,!救我,!”
……
韋衣眼睜睜看著一個錦衣華服的俊俏公子哥扯著白小花的胳膊將她帶走,自己卻是一言未發(fā),,甚至有些冷漠,。
他其實也并非完全無動于衷,有那么一瞬他想要怒吼,,想沖上去狂揍那小子一頓,,此刻仍是握緊的雙拳便是最好的證明。只不過他內(nèi)心的短暫沖動還是被真實的落魄給壓制了下去,,這不過是一場幻覺而已,,何必動怒呢?
何必呢,?
何必呢……
韋衣在心里不斷重復(fù)著這三個字,,突然間,他額上青筋暴起,,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道:“去你的老天爺,!我不服!,!”
當(dāng)他嘶吼完之后,,頓時覺得痛快極了。
“失敗的一生,,就該用這種可悲的發(fā)泄來結(jié)束,。”
正當(dāng)他這么想著,,眼前的世界突然變作一片漆黑,,緊接著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感席卷上他的腦袋,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心跳,,感覺到了呼吸,,也感覺到了自己那副熟悉至極,總是無能為力的身軀,。
他以最快的反應(yīng)認(rèn)知到自己并沒有死,,他沒能逃離這個世界,更沒獲得投胎轉(zhuǎn)世的機(jī)會,。
不過他心里出奇地沒有任何遺憾,,反倒涌起了一股喜悅,他很清楚這喜悅的源頭是什么,,那就是在他落入鬼瞳河的前一刻,,反抗一切的機(jī)會和希望,已經(jīng)取代了解脫和死亡,,成了他內(nèi)心最為渴求之物,。
“這樣就好,,活下來,然后拼命去做些什么,,即便成為不了商孤云,,也不要再被人說成是香禾縣‘唯一’的廢物?!?p> 韋衣懷抱著這樣的決心,,抬起沉重的眼皮,努力坐直了身體……然后緊接著,,他親眼看到了人間地獄,!
這是一個陰冷的山洞,十分寬敞,,頭頂有山石的縫隙,,陽光伴著滴水一起滲透而入,正是借著縷縷陽光,,韋衣得以用他平凡的雙眼,,將那鋪滿了整個山洞的尸體和骸骨看個清楚。
其中哪些是動物的,,哪些是人類的,,韋衣一個也辨別不出,因為他在第一時間就被嚇傻了,,方才的雄心壯志瞬間都成了狗屁,,在絕對的感官震撼下,連他的魂魄都在跟著身體一起打冷顫,,而且一股極度刺鼻的血腐味直接讓他吐了滿地,。
“你……醒……了……”
一道又難聽又別扭的聲音突然在后方響起。
韋衣驚弓之鳥般飛快地回過頭去,,緊接著,,他又吐了。
只見幾丈外一個渾身長滿灰色毛發(fā)的人形怪物,,正蹲在一堆新鮮的年輕尸體前朝他看過來,,怪物的右手握著條啃了一半的手臂,嘴里的獠牙沾滿了黏稠的血漿,。
韋衣這會兒快將膽汁也吐出來了,,他臉色煞白,手腳酥軟,,卻不知哪來的勇氣或好奇心,,硬是抬起頭迎向了怪物的注視。
他看清了怪物的雙眼,左眼是顯而易見的狼眸,,右眼則極為特殊,,赫然一朵血紅色的六瓣花,像是由瞳孔分裂而成,,妖異且鬼魅,。
韋衣盯著這只六瓣花的右眼,身體的顫抖似乎減緩了些,,腦袋也可以開始思考了,一個畫面剎時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就是在鬼瞳河底,,他閉上眼前所看見的那道破水而入的灰影。
“是它救了我,?不對,!不是救!是想吃了我才對,!”韋衣迅速理清了事情的緣由,,至于為什么自己沒變成那對尸體中的一員,他此刻已經(jīng)沒時間也沒心情去猜測了,,他的意識里只有一個字:跑,!
求生的欲望驅(qū)使著他瘦弱的身體,向后挪動屁股很艱難,,站起身來很艱難,,邁開發(fā)軟的雙腿很艱難,被尸骨絆倒重新爬起來更艱難,。
不過即便如此跌跌撞撞,,他還是在頭也不回地爬,拼了命地跑,。足夠幸運(yùn)的是,,他逃離的方向恰巧是山洞的出口。更幸運(yùn)的是,,直到他跑出山洞,,怪物也沒有絲毫起身去抓他的意思。
這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在昭示著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韋衣,,終于要擁有自己的好運(yùn)氣了。
然而沒多久之后,,山洞里的怪物突然毫無征兆地站起身,,先是看了眼洞外的方向,隨后只留下“嚓”的一聲,便瞬間消失在了原地,,而在下一刻,,他的身影竟已掠至山洞的洞口處。
這非人的身法,,較之滿地的血骸,,可謂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恐怖。
……
外面的霧依然濃得厲害,,不知不覺間,,被喚作“小筱”的少女已經(jīng)跟著她的師父翻過了三座山,眼下這第四座,,也爬了有些時候了,。
“師父,這兒的山勢雖然不高,,卻一座連著一座,,而且這霧實在太礙事了,看樣子天黑前是找不到他們了,?!鄙倥此坪苷J(rèn)真地分析道。
“你是累了想偷懶對吧,?”女子立刻識破了她的小心思,。
少女俏皮地吐了下舌頭,解釋道:“才不是偷懶呢,,只是這樣趕路一直消耗內(nèi)力,,我的修為尚淺,會覺得有點吃力而已嘛,?!?p> “如果平時你肯多用點功,也不用現(xiàn)在來與我撒嬌了,?!迸硬豢蜌獾嘏u道。
“冤枉啊師父,,我還不夠用功么,,為了能跟您出來一起游歷江湖,我才十五歲就已經(jīng)將《素仙經(jīng)》給練到第六境了啊,?!鄙倥H有些委屈地說道。
“天資好不代表你努力刻苦,,再說你修煉的動機(jī)原本就不純粹,?!迸永^續(xù)敲打她。
“哪里不純粹???難道您真想讓我留在谷里,等明年到了十六歲,,就直接嫁給那個什么南宮燁然么,?”少女這時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倔強(qiáng)。
“這是你太師父和南宮山主二人在九年前親自定下的婚約,,哪是說違背就能違背的,,何況你現(xiàn)在即便跟著我云游四方,也總歸有回去的一天,?!迸虞p聲道。
“咱們就一直不回去不行么,?”少女揪著衣角道。
“你這丫頭是想讓我背叛師門嗎,?”女子笑道,。
“當(dāng)然不是?!鄙倥琶卮?。“可我真的不想嫁給南宮燁然那家伙啊,,九年前我就看不慣他的做派,。”
女子卻搖頭道:“還不是就因為你對待他時的冷漠態(tài)度與眾不同,,才讓他格外地關(guān)注你,,甚至小小年紀(jì)就和他爺爺說了提親一事?!?p> “一提起這個我就更氣了,,您說怎么會有這樣的人?!鄙倥畫膳?。
“你還小,其實世上有很多這樣的人……”女子悵然道,。
少女心思聰慧,,立馬察覺到師父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不禁好奇起來:“師父,,難不成您也……”
“噓,,有聲音。”少女的話講到一半,,就被女子抬起手打斷了,。
少女不敢怠慢,運(yùn)轉(zhuǎn)真氣附于雙耳處,,盡量增強(qiáng)聽察的范圍,,果不其然,隱約間她聽到了幾聲“救命”的呼喊,,而且愈發(fā)的清晰,。
“只有一個人,男子,,年紀(jì)似乎不大,,正在往咱們的方向疾奔?!鄙倥蛔忠痪涞?。
女子頷首以示少女所說皆是正確,然后停下腳步,,說道:“我們就在這兒等他來吧,。”
少女也隨之駐足原地,,靜默以候,。
片刻之后,濃霧里沖出一個狼狽至極的少年,,正是剛從死人堆里逃出來的韋衣,,他那身破爛的土黃色麻布衣褲上面還沾帶著些自己的嘔吐物,以及一片片不知道主人的血跡,。
他從山頂一路狂奔,,一路呼救,因為霧大而且山路難走,,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摔下來的,,手掌,手肘還有膝蓋全都受了傷,,這會兒的樣子實在是夠凄慘的,。
因此少女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嚇了一跳,,甚至右手已經(jīng)握在了劍柄上,。
而韋衣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突然出現(xiàn)兩個人堵在路中間,,他根本來不及減速,,結(jié)果腳下一拌蒜,,直接摔了個狗吃屎,沖著那少女就滾了過去,。
少女慌亂中喊了聲“哎呀,,你別過來!”然后身體連連向后退去,。
可韋衣滾落的速度實在太快,,眼見著就要撞在少女身上了。
少女應(yīng)急之下,,竟然抬起了右手,,準(zhǔn)備將韋衣一掌給拍回去。
就在這時,,一旁的女子伸出纖纖玉臂,,電光火石間抓住了韋衣的后領(lǐng),及時止住了他的落勢,。
少女的手掌最終也剛好沒碰到韋衣的身體,,她這一掌是慌亂下使出,并未掌握輕重,,要是真的印在韋衣身上,,恐怕韋衣已經(jīng)一命嗚呼了也說不定。
女子見韋衣停下,,便松開了手,而韋衣雙腳剛落地,,就直接跪倒在了少女面前,,雙手撐著地面,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此刻精疲力竭,,已經(jīng)沒有一丁點兒多余的力氣用來考慮什么男子漢形象了。
“小筱,,還不收掌,?”女子這時對著發(fā)呆的少女說道,神色間有些許斥責(zé),。
“?。 鄙倥@醒過來,,連忙將右手放下,,內(nèi)心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慌張舉措實在是有些不像話,此時有些愧疚地看著身前的韋衣,,小心翼翼地問道:“喂,,你沒事吧,?”
韋衣抬起頭,與少女四目相對,,霎時間韋衣愣住了,,因為他離少女很近,所以將她的樣貌看得真真切切,。
沒有任何的污心穢念,,韋衣只是覺得此刻,自己見到了仙女,。
少女見韋衣直愣愣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的樣子,,頓時有些心生反感,她自然是無法理解韋衣在剛剛見識過山洞里那樣恐怖的景象之后,,再看到她時的這種感受,。
“喂!我說你看夠了沒有,?”少女嗔怪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怎么弄成這副慘樣?”
韋衣這才回過神來,,想起那個怪物,,急忙叫道:“山頂?shù)亩囱ɡ锩妫∮袀€吃人的怪物,!真的在吃人,!全都是死人!”
一旁的女子聽到他的話立刻鎖緊眉頭,,少女則是大為疑惑,,問道:“怪物吃人?怎么回事,?你說具體一點,!”
“叮鈴!??!”
就在這時,少女腰間寶劍劍首上系著的那個雪白鈴鐺,,突然發(fā)出了一下清亮的響聲,。
少女瞬間呆愣當(dāng)場,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鈴鐺作響,。
而一旁作為送她鈴鐺之人的女子,,此刻的神色變化更為強(qiáng)烈,無比震驚的同時,,她也毫不遲疑地將腰懸的雪劍抽離了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