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果果在園子里坐了半晌,,感到乏了才回了屋里用了午膳,。
“姑娘,,您午間可要睡一會,?”銀岑給她端來一碗濃黑的湯藥,“異小公子說,,這幾日給您用的藥中都放了些安神的藥材,,您用完藥睡一會,養(yǎng)養(yǎng)精神,。”
“嗯,?!眻蚬闹形⒂性尞悾@幾日確實比以前渴睡了些,,卻只道是受了傷體力不支,,沒想到竟是這藥中摻了安神的成分。她依舊不動聲色地服下了藥,,脫了外衣躺在床上,。
不多時,濃濃的睡意席卷而來,堯果果一面在心里暗暗發(fā)愁要怎樣與白尋取得聯(lián)系,,一面又抵擋不住困倦,,終于還是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著實不安穩(wěn),,她在夢里夢到了許多不好的東西,。
先是那夜在河洛客棧,她眼睜睜看著刺客從白尋身后偷襲,,冷光一閃,,她想要推開白尋,身體卻仿佛被桎梏住而動彈不得,。漫天的血灑在她的面前,,白尋的雙眼緊緊看著她,而她依然不能動,,只能看著白尋一點點在她面前喪失了生機,。
天旋地轉,撕心裂肺的感覺涌上心頭,,可她還來不及痛哭失聲,,下一秒她又夢到了另一個場景。
那有很美的夜色,,天似穹廬,,月光皎潔,四周有清晰又清脆的蟲鳴聲,,時而還會有江水翻涌的嘩嘩聲,。
一對男女在船頭對飲,堯果果的眼前似彌漫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氣,,她只能勉強看到他們的身形,,聽到他們的對話。過了一會,,身形嬌小的女孩似是不勝酒力,,伏在了桌面上。
那高挑清俊的男子低低地笑了一句,,走到女孩身旁將女孩一把抱起,。
雖看不清,卻溫馨地讓堯果果眼前一濕,。
“白尋……”她喃喃道,。
“凝兒,凝兒,?”有一道溫柔的男聲傳來,。
白尋,?是你嗎?
無盡虛空開始坍塌,,數(shù)道白光之下,,她聽到了呼喚她的聲音,不,,那人叫的是凝兒,,不是她!
堯果果霍然睜開了雙眼,,額上的汗水順著發(fā)際下流,,打濕枕巾。
待眼前清晰了之后,,一張俊美溫潤的面孔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中,。
“凝兒,怎么了,,做夢了嗎,?”傅余修從銀岑的手中接過柔軟的帕子,抬手想要為她擦汗,。
堯果果卻直直地將他的手錯開,,按著床坐了起來,她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那個地方,,仿佛剛剛失去了什么。
“我沒事,?!庇弦浑p關切的眸子,堯果果壓下心中的情緒,,澀澀道,。
傅余修落在被子上的手猶豫了一下,仍試著抬起想要為她擦汗,。
“你別碰我,!”堯果果幾乎是吼出這樣一句話,話畢,,才察覺到自己失言,。
傅余修愣了一下,再看她,,才察覺到掩蓋在被褥之下早已顫抖不已的身體。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抱她,,一瞬間,,多年前的記憶潮水般涌來,。
那時候,他剛剛帶堯凝出地獄,,地獄中的黑夜與惡魔卻殘留在小堯凝的心底,,化作夜夜無形的噩夢。他不得不將她養(yǎng)在身側,,寢同榻,。
沒幾天,有關太子狎玩幼女的傳言流出,,為了保全自己和凝兒的名聲,,他試著睡覺時讓堯凝睡在其他房間??傻鹊揭拱?,他卻忍不住前去探看。
輕輕地打開門,,趁著如水的月色走到床前,,他的心口便是一窒。
偌大的床上,,小小的身軀裹在圍作一團的被褥中,,又緊緊地貼著角落一動也不動。瑩白的小臉已變成慘白,,面頰上還混合著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水漬,。
“凝兒”。他小聲叫她,,連叫幾聲,,那小人才有了動靜。
烏黑若明珠的眼眸瞬間睜開,,卻空蕩蕩的仿佛被抽走了精氣,。
“別碰我?!彼p輕地吐出幾個字,,傅余修愣住了。
“別碰我,?!彼皇侵貜椭@一句單薄無力的話,眼睛眨也不眨,。
傅余修壓下心底的疼惜,,跪在床上,小心地將她抱起,,“凝兒,,是哥哥,,又做噩夢了是嗎?不怕,,凝兒不怕,,哥哥就在這兒?!?p> 堯凝在他的懷抱里才一點一點恢復了生氣,,烏黑的眼珠終于轉動了一下,接著緊緊把臉埋在了他的懷里,,無聲的哭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凝兒?!泵媲暗娜搜壑械目咕茏冏黧@懼,,幾乎帶著哭腔的話將他從回憶中拉回,“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是你能不能放我離開這兒,,我要找白尋?!?p> 傅余修沉默了,,“凝兒……”他想說些什么,卻喉間一梗,。
他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可是他的手抬了又放下,生怕自己的觸碰會讓眼前的一切破碎,。
銀岑退了出去,,堯果果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我求你,,你讓我走吧,,我想去看看他?!?p> 我想去看看他,。
你已經(jīng)有別人了嗎?我不在的時候,?
傅余修恍了神,,許久,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他是誰?”
“凝兒,,哥哥沒有限制你的走動,,只是你的傷還未好……”
“我已經(jīng)好了,?!彼曇舻蛺瀰s堅決地打斷他。
傅余修強撐了理智,,“那你告訴哥哥他是誰,,哥哥將他帶到你面前?!彼闹幸央[約知道那人應該就是鬼剎樓的樓主——龍三太子,。
可是他卻不愿去相信。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我是越國人,你一定是弄錯了,。如果那個人對你那么重要,,你就去找她啊,何必將我關在這里,,我已經(jīng)說了我不是,!”
“凝兒,你只是忘了,?!备涤嘈廾嫔珳厝岬貙λ忉尅?p> 堯果果閉上了眼對他搖頭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凝兒,,我叫堯果果,我真的不是,,你將我當做她只會影響你找到真正的她不是嗎,?”堯果果也逐漸恢復了理智,她甚至試著與面前的太子講道理,。
一只柔軟的手卻拂上她的面頰,,堯果果怔怔地睜開眼,那只手將她眼角的淚抹去,,指尖溫柔的觸感仿佛綿軟的白云,,他開口,聲音苦澀地仿佛失去了心頭摯愛,,“凝兒,,怎么出去一趟,連哥哥也忘了,?”
哥哥,?
這兩個簡單的字爆炸一般在堯果果腦海中四散開來,。
“哥哥,你看這是凝兒給你摘的花,?!?p> “哥哥哥哥,凝兒給你繡了個荷包,,你看喜不喜歡,?”
“哥哥,你以后會給凝兒娶個嫂嫂嗎,?”
“哥哥……”
她的腦海中,,竟然有過關于哥哥的記憶,只是那記憶太縹緲,,仿佛中間隔了千山萬水,。
你是誰?
那日十夢街頭,,他為她攔下兩鞭,,一句“你是誰”幾乎滲進她的靈魂。
“我醒來后,,什么都記不起了,,可是你說我是堯果果,我便信了……”
“你說我是你的愛人,,我便信了……”
“因為你對我那樣好,,別的便都不重要了,我相信你,,我愛你,。”
當初信誓旦旦對白尋說出的話,,如今卻又被推翻,,她的腦海仿佛被撕裂,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就是白尋口中的堯果果,,可另有一個聲音卻逼著她打碎最初的聲音。
我是誰,?
我記不得了,。
“我愛他,我愛白尋,?!?p> 仿佛混沌初開,堯果果本痛苦的眼眸再度清明起來,她看著傅余修,,冷靜的說出這樣一句沒有緣故的話,。她甚至不清楚,為何自己要告訴他,,她愛著一個男人,。
眼前面容溫和的男子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裂縫,她看著那男子平靜的眼眸中,,本淺淺的水波變作了海嘯,,他從床邊站起,寬大衣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卻沒有在她面前爆發(fā)出來。
他只是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
“看好她,。”一句模糊的話從門外傳來,,之后便再無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