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位周大人和黃大人,前者深諳道,、德,、仁、義,、禮,,是為不可多得的君子,,后者為人豪爽大氣,聽聞我也會些武藝,,頗有同屬之感,,私下我還傳召了他數次,相處下來,,的確是個人物,。
我暗中調查了下二人的來路,二位都是草根出身,,周大人周明世當初乃是年少有為,,榜眼出身的他如今已然三十有七,英雄老矣做事卻寶刀未老,,事無巨細,,悉究本末。
而黃大人黃锃沒有什么耀眼的出身,,是個從小兵里爬上來的真漢子,,如今已三十有二,執(zhí)掌有方,,不過幾天就能讓百來個隨從都對他唯命是從,。
每天坐在轎子里也不是個事兒,若要是強按禮節(jié)我不到災城不應當輕易下轎,,不過周大人見我實在暈得痛苦,,路途又實在遙遠,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時至傍晚,,卻是正行至山中,雖說延三個時辰就寢,,還是能夠抵達山下小城的,,可我著實不愿叫舟車勞頓的隨從再這般折騰了。
我講這話同周黃二人說了,,二位也贊同了我的意思,,便決定在山中將就一晚,生起篝火,,搭起草床,,輪流值守,便算是成了,。
如若城下偶有起夜的人,,抬起頭望這山頭,想來也會看見星點火光連天罷。
此刻我正在半腰,,三山環(huán)繞著下面的小村莊,,已經沒有什么燈了。
當真出了宮門,,才真的知道南篁“一步一江,,三步一山”究竟是何意思,,皇城所在之處,,實乃萬山之中不可多得的平地了。
雖說當日進南篁不是沒有走過這種路,,可奈何當初頭昏眼花,,只顧恓惶,腦子里東西又多,,那種情況下就算跑了十萬八千里飛上云彩去,,也是渾然不覺的。
待到外頭人聲漸息了,,我翻身來到轎頂,,夜深人靜,獨我臥看明河月滿空,,斗掛蒼山頂,,心有愁千千萬,卻道夜深露重,,只聞花鳥笑,。
我愿拿我的全部回到半年前,可這無意義且不能實現的事情,,又怎么得真,?
晚風吹過我的臉,涼絲絲,,冷颼颼,,吹得我閉上眼睛,任憑風浪起,。
紅穗應該也已歇息了,,近幾日若非要緊之事,她都不怎么來跟前服侍,,主仆的情誼竟是也淡了下去,。
我不太清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許是我先前過于苛刻,,弄得二人現在關系僵硬,。
可是我又實在覺得這事兒不對,她明明是拼命救我,,我也保住了她,,本來可以想著借此機會更加叫主仆之情更加深刻幾分,,沒有想到竟然變成這個樣子。
正所謂世事難料,,人心難算,,我還沒有真正掌握到這其中精髓。
如何也不能像那個人一般,。那么準,,那么準啊,!準得我現今遙望北星,,依舊心肝斷絕。
我好恨,。恨自己的蠢笨,,恨自己的愚昧,黃泥敷在臉上,,蒙在心上,,遮蓋了我的眼,阻塞了我的鼻——我好恨,!
我打了個激靈,,忙擦了擦眼角的淚,隨著拔地而起的大風落地,,腳下重心不穩(wěn)還險些扭了下,,定了定神,便轉身向紅穗那邊去了,。
火花噼啪四散,,木頭燒焦的煙味繚繞在林子里,不是什么好聞的氣味,,也熏得我眼睛有些發(fā)酸,,不過正好掩飾了些因為剛剛哭過而不自然的紅腫。
紅穗在生火,,因為她是除我以外為數不多的女眷,,所以和那些隨從離得都很遠,找了好些時候,,才看見她跪坐在地上,。
到了近前,她見了禮后,,我才猛然發(fā)覺竟然沒有話可說,。
心狠的是我,心軟的也是我,這樣矛盾,,這樣糾結,。
我看著她的頭發(fā)以及那日賜給她的簪子,想了半天,,方才略帶尷尬地搭話:“紅穗,,我先前贈你的玉簪呢?”
她有些發(fā)愣,,一時之間竟然連火光都要凝固了,,又是好半天才回答了過來:“殿下……殿下,當日情況危機,,奴婢急著去救殿下,,誰曾想……誰曾想應當是半路跑落了,?!?p> 紅穗忽然又開始叩頭:“殿下饒了奴婢吧,奴婢本早該向殿下坦白——奴婢有罪,?!?p> 這個樣子的她叫我瞠目結舌,看樣子我們之間的隔閡還真的不是一星半點,。
好,,好罷。
我汗顏,,然后站起了身來:“這本不是你的錯,,我當時同你說過,我定會賞罰分明,,是你的功,,斷然不會成了你的過。如今你是我的大宮女,,做事也不需畏手畏腳的,,只管放手去做。就算有天大的事情,,還有我給你擔著呢,,明白嗎?”
“丟了一根簪子算什么,?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若缺簪子,,我大可以每日賞你一根,。只要你忠心于我,我就不會虧待你?!?p> 我沒有等她回答,,徑直轉身離去了,且自認為這番話應當能有些作用,。
誰知道我剛剛沒走兩步,,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以及利器插入胸膛的聲音。
鮮血灑了一地,,我立刻回頭看去,,只看見幾個守夜的隨從頃刻間命喪黃泉,有的甚至連殺人者是誰都沒來得及看到,。
這一下所有人都醒了過來,,全部撿起兵刃,卻不見敵人,。
敵暗我明,,這場仗可不好打。
我的手心也出了汗,,不知道這些人是何人所派,,又有什么目的。所幸我所在之處離轎子遠,,也比較不起眼,,但無論如何,在這種情況下,,貿然移動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為,。
樹林里安靜地悚人,仿佛方才的騷動和蒸發(fā)的幾條性命都從未發(fā)生過,,只有士兵寒光閃閃的兵刃是真實的,。
刀映著半邊星空半邊血草,中間是我的眸,。它在發(fā)光,。
“我等乃護送公主殿下巡防的士兵官員,若要是冒犯了哪處的山王,,還請多多擔待,!”黃锃如是道,抓緊了手里的刀,。
南篁朝廷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雙方以禮相待,所以即使到了這個時候,,為了避免錯傷,,還是要來上這樣一句,。
很顯然,對方并非簡單的山大王,,死寂的樹林當中沒有回話,,忽而從天而降八根銅鐵長刺,直奔那轎子去,,是早有預謀,。
他們要殺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