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那賬本來,只一翻,就翻到了關(guān)鍵。
這一頁上有折痕,,像是有什么人仔仔細(xì)細(xì)將賬本打開,壓過了一樣,,讓什么人打開都能翻到這一頁來,。
上面赫然寫著的是五年前的日期,我立刻去抽屜中翻出來案宗,,核對了數(shù)字,,一般無二。
上面零碎記著幾筆帳的出入,,我讓外面的紅穗傳了城中的典薄,,那老人顫顫巍巍地?fù)苈淦岬闹楸P,攤開大箱子里的冊子,,噼里啪啦算了一通,,然后指著當(dāng)日中一條模糊的墨跡告訴我,這便是當(dāng)時三桶油的收入,。
我依舊是半信半疑,。
這冊子丟過一次,又給人送了回來,,我如何知道里面的東西是否被改動過呢,?
那典簿一拍手,說這好辦,,去城外找來個瞎子,,據(jù)說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鼻子格外靈,,管你是十年前還是五年前的墨,,新的還是舊的,一聞便知,。
那人撐著拐彎下腰去,,嗅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這一頁并沒有新墨的味道,。
邊城的幾個能人異士都給我撞了一遍,我一一謝過賜過,,最后剩下愣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黃锃站在旁邊,。
我將事情的原委同他說了,這位忠勇之士似乎覺得有些不可理喻,,立刻就急了:“殿下,,此事可以從長計議,眼下銀兩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p> 彷徨了數(shù)日,迷惘了日夜,,忽然所有的線索都向我擁來,,我此刻還覺得不似真的,像是在夢中,。
這賬本所述,,當(dāng)日確實是有三桶油被賣出去的,旁邊還批了一行模模糊糊的字,,依稀可以辨別是個董字開頭,,大約就是這位董正直來過的注。
八九不離十,,這油確實是他賣的,。
那火,大約也是他放的,。
我想起王四娘和那兩個孩子,,只感覺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篤信自己丈夫清白,,卻不知他還有另一副面孔,。
那兩個孩子也成了罪民之子,入不了仕途,,登不了大堂,,到哪里都要受白眼受欺負(fù),連當(dāng)人家的仆人都要被嫌棄,。
雖然不知那人究竟為何盜走賬本卻什么事都不做,,但這基本就可以蓋棺定論了,大概就是起了董正直與縣丞爭執(zhí)后,,頭腦發(fā)熱釀成的悲劇,。
我按下這些不想,,黃锃所說確實更加要緊,。我也是糊涂了,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了,,于是便沖他頷首:“按卿所說,,父皇定然是不知情了,。這么多銀子,想必是早有預(yù)謀,。有此等能力與靈通消息的,,定然是高官顯爵了?!?p> 這么多銀兩,,為防外面四處的流寇和暴民,王將軍護(hù)送銀兩的路一定是秘中之秘,,只有幾個人知道,。
要說王將軍不知道中間被偷梁換柱,這么多箱銀子被換成了石頭,,這似乎是有些不可能的,。
那王將軍是否知道些什么?
他遠(yuǎn)在皇城,,我還不知他是敵是友,,貿(mào)然行動或者傳書似乎都不是什么合適的方式,萬一打草驚蛇,,那我們所做的努力都將化為烏有,。
“公主所言甚是,屬下正是在這里犯了難,,因此才來請示殿下,,接下來應(yīng)當(dāng)如何是好?!秉S锃道,,“臣現(xiàn)在正遣人去粱州,看看這些石頭又究竟是在哪里斷的——不知公主,,當(dāng)日那姜州牧說是胡刺史來取走的銀子,,是否應(yīng)當(dāng)叫他來詢問一二?”
我頓了頓,,外面的天將暗未暗,,映在窗欞紙上昏黃的一片,見到人影晃動,,先是燃起紅色的一點,,然后晃晃悠悠像是蓬松了一瞬又打開的花球,抖擻了漫天喜紅,,亮堂起來,。
“不行。”我搖搖頭,,看見紅穗的身影從窗戶邊移開了,,“胡刺史是王將軍的故交,雖然久分兩地,,但保不準(zhǔn)還有聯(lián)系,,如果問了他,那王將軍定然也會知道,?!?p> 黃锃恍然:“確是如此,公主想得比臣周到,,這么說來此事不能張揚(yáng),。這邊城能做主的三位大人,有兩位都不可與知,?!?p> 我抬頭望他,他見我不解,,便解釋道:“胡刺史殿下已經(jīng)知道了,,還有一位是慮勇將軍。殿下大概不太熟悉這幾位將軍的關(guān)系,,王將軍乃是坐鎮(zhèn)皇城的元老將軍,,當(dāng)年在陛下剛剛上位時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慮勇和守微兩員大將,,都是他手底下出來的,,王將軍對他們是有知遇之恩的。現(xiàn)在慮勇將軍重兵把守著三國交界之處的荊滸關(guān),,守微將軍也手握精兵,,駐扎在和襄渠交界的長平關(guān)。他二者如今都是炙手可熱的重臣,,和王將軍也一直聯(lián)絡(luò)著,,因此也不能掉以輕心?!?p> 我眉心一跳,。
如此看來,這王將軍真是能手眼通天了,,這么重要的兩個關(guān)口都給了他手下的人,,這么多兵相當(dāng)于都握在他的手里,那想要這個皇位,,也是觸手可及的,。
皇帝難道沒有感到威脅么?
縱然還有一部分兵權(quán)分散給大燕王,但是也不敵這樣兩個關(guān)口的重兵,,就算加上皇帝的這些親兵,大概也只是堪堪平平,。
萬一真是他暗中拿走了銀子,,那豈不是要造反?
內(nèi)憂外患,,哪里經(jīng)得起他造反,?
我打一寒噤,只覺得冷汗吃了后襟,,濕透了一片,。
天已然全黑了,只有燈籠一閃一閃放著光,,偶爾撲棱過幾只蛾兒的影子,,黑影幢幢。
是了,,光看王將軍放心將他的寶貝幺兒放到慮勇將軍麾下,,就應(yīng)當(dāng)?shù)弥岁P(guān)系匪淺。
王鈞輕是個天真爛漫的公子哥,,但不代表他父親是,。
那么如果不是王將軍,又是什么人能夠在他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我只感覺又沒了頭緒,,剛剛有些清晰的脈絡(luò)又變成了一團(tuán)亂麻:“黃大人如何看?預(yù)備如何做,?”
黃锃拱手:“殿下,,此事牽連甚廣,臣以為越少人知情越好,,只需知會幾個心腹商議對策即可,。事關(guān)重大,臣不敢妄下定論,,也還請殿下拿個主意,,臣供殿下差遣?!?p> 我知他一個武臣也是沒有什么對策,。
可我有什么心腹呢?幾近于無,。
先下黃锃已然知情了,,柏永晞是太子的人,我雖不能完全信賴,但也應(yīng)屬于一個陣營,,再加上一個我大概能夠放心的周明世,,也就這么三個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