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抵就是為什么今日周明世會在這里,。

　　我原來不是沒有擔(dān)心,，擔(dān)心他會從全身而退變成只能保住他的家人，這個反差當(dāng)中后悔變卦,，但是他也是聰明人,，退而求次和什么也得不到的區(qū)別，還是能夠分清的,。

　　何況這也不是最后的結(jié)果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總是有轉(zhuǎn)機(jī)的,，更別提還有這么多方想要保他,。

　　白昕過了好一會兒才上殿，還帶了幾個人,，押著那個刺客和周明世上殿,。

　　我微微側(cè)目，偷偷觀察張大人是否有什么神色上的變化,。

　　然而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沒有作出任何反應(yīng)。

　　也是,，若是這么容易就能被人發(fā)現(xiàn)倪端,，他這個尚書大人也不要做了，乘早告老還鄉(xiāng),，還能保住一條命,。

　　放下張大人那一茬兒，我待幾人都跪下來后,，大步走過去：“臣女巡撫西北，中途收到了陛下的秘旨，說國庫所撥賑災(zāi)的三萬銀失了,，吩咐臣女暗中徹查此事,。臣女當(dāng)時只想，這么多銀子,，是誰有膽子偷,？是誰有膽子把它們吞得干干凈凈？,！”

　　我死死咬住最后兩句話,，抬眼直望著王將軍。

　　王將軍冷笑：“你簡直信口——”

　　“將軍且莫著急,，聽我慢慢講來,。”我回身面向太子,，“臣女原以為是哪位朝堂上心懷叵測的大臣中飽私囊,，也耍了護(hù)送銀兩的將軍，可細(xì)細(xì)查了才發(fā)現(xiàn)不然,?！?p>　　“將軍真是英明，這銀子送著送著,，半路竟然變成了石頭,，堂堂鎮(zhèn)國將軍，竟護(hù)著石頭跑了兩個州,！”我一甩袖子,，“據(jù)本宮所知，當(dāng)時護(hù)送銀子的,，有小半都是將軍的親衛(wèi),，這銀子每過一個城都是要開箱點查的，將軍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還有,，又是誰能夠在將軍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呢？臣女所說,，都是和手底下幾位大人一同往阜州訪了幫忙運送的百姓的,，一個字也假不了?！?p>　　“臣女若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今日當(dāng)堂來與將軍對證。將軍護(hù)送完兩個州的石頭以后,，立刻就說宅子著火,，趕回了中城,，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連石頭也沒有了,，連車馬都憑空蒸發(fā)了,。這一路的路費，人力所花費的錢財,，國庫周轉(zhuǎn)所花的時間,，我說一個五萬銀，根本就不為過,?！蔽依^續(xù)道，“一路上臣女的隨臣周明世鬼鬼祟祟,，行事說話東拉西扯,，只覺得好生可疑，好在他有悔過之心,，半路上便坦誠了他是將軍所派在臣女身邊的眼線,。將軍好大一盤棋，把我們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周明世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來。

　　王將軍往前踏一步：“公主伶牙俐齒,，連證詞都幫這些證人說了,，我等也只能聽公主的，說領(lǐng)什么罪,，就領(lǐng)什么罪了,。”

　　周明世沒有讓我失望,。他此時極愴然地抬起頭,，聲音也帶了幾分哭腔：“將軍！臣對不起將軍……都是臣的錯,，臣的一家老小都在中城,，臣不敢不顧，跟著將軍犯錯啊,?！?p>　　這老狐貍！

　　我在心里暗罵,，他這話說的是真情實感了,，卻也提到自己一家老小了，更是給他們上了雙保險,。

　　他是有官爵在身的,，平素口碑也并不差,，人脈也有幾個，這一叫,，事情就可信了半分,。

　　我已看到幾個在末端的官員驚詫咂舌的樣子，又加了一把火：“王將軍不必再說了,，你見事情即將敗露，還派了一隊的刺客埋伏在娃娃峰下,，我們一行險些全軍覆沒,，只抓住幾個活口，盤問之下這才知道,，王將軍手里這么多兵,，原來都是用來殺人滅口的！”

　　“除了王將軍,，臣女也再想不出來誰還能有瞞天過海,，欺君罔上，偷天換日的能耐,！”我步步緊逼,，王將軍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點。

　　“毫無根據(jù),?！彼D(zhuǎn)身向太子,，一撩袍子跪下,，“殿下，這些人都來路不明,，臣壓根兒都認(rèn)不得他們,。人言如鴻毛，乃最不可信也,。臣捫心自問沒有做虧心事,，行得正，坐得端,，從來都是正大光明,。公主所言實在是荒謬，也許是被歹人蒙蔽了,。等來日陛下醒后,，聽聞此事恐怕也會覺得不知所謂！”

　　若說一開始他還是在辯解,，后面就有了幾分威脅的意思,，還搬出皇帝來壓太子,。王將軍在高位慣了，眼里也放不下誰,，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太子的臉色確實是變得難看了一些。

　　“好啊,。太子殿下仁心善性,，現(xiàn)在也是時局動蕩，經(jīng)不起折騰,，但臣女若不來做這個惡人,，那就振不了朝綱，正不了風(fēng)氣,，拯不了百姓,。”我示意跪了許久的白昕將東西都一件件拿出來,，“我?guī)系畹娜俗C你有的是理由,，那么你當(dāng)幾州的百姓都是瞎的不成？你以為你能收買那些幫忙運送的每一個百姓嗎,？悠悠眾口,，你堵不住的。我到過戶楠,，到處都是臭水,，到處都是泡爛的廢墟和浮木，來接我的船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能坐下三個人,，半路遇上一支大船,，你當(dāng)戶楠的大船都是干什么的？戶楠的大船都是給死人坐的,！上面擺的都是一具具打撈上來的尸體,！你見過那場面嗎？那覆蓋整個戶楠的洪水里,，有一半都是百姓的淚,！”

　　我說到這里，語氣已經(jīng)變得極激動,，先前在戶楠的所見所聞,，都一件一件在腦海中重現(xiàn)了出來。

　　死氣沉沉的柳江,，痛苦掙扎的百姓——我感到我又站在水邊,，面向青山，剛剛埋好了土墳,，風(fēng)不厭其煩地梳理著水的波紋,，整理藏在表面下,，不得安息的魂靈。然后猛地一下,，我被拽入水中,，眼前墜入一片黑暗，什么也沒有了,，什么也看不見了,，發(fā)不出聲音，聽不見東西,，睜不開眼睛,。全世界都變得模糊了，陷入靜寂,。

　　“——你知道這些銀子可以救多少人嗎？安撫多少百姓嗎,？可以挽回多少悲劇嗎,？你不知道，所以你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挪用,，才可以毫無愧疚地貪污,。”我恨道,，用力吸一口氣,，“好，人證不夠,，我也帶不上幾個州的百姓,，那物證呢？我一樣一樣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