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泣不成聲,，只是搖頭：“奴婢生性愚笨,，早早就被家里賣出來做丫鬟,，小姐心善,，奴婢在府中伺候了小姐五年，小姐從未對奴婢有過打罵,。如今府中這樣的狀況,，人人只顧自保，哪里有人顧得上小姐,，旁人走,，奴婢不走,，奴婢要留在小姐身邊永遠伺候小姐，保護小姐,。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小姐若不要奴婢,，奴婢就算是死纏爛打,，也要糾纏小姐，小姐就是奴婢的出路,?！?p> 李媛姝抽出帕子，替玉言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看著玉言眼淚汪汪的眼睛,，憶起身邊的這個小丫鬟曾經(jīng)的天真爛漫，拍了拍她的頭,，問道：“我這些時日鬧得要離府離京，雖然現(xiàn)在還在這里,，但萬一真的出去了呢,，我若出去了，你待如何,？”
玉言拿袖子拭淚,，堅定地道：“奴婢知道小姐出去不易，不敢求小姐帶著奴婢拖后腿,，便想著,，案件總不能查一輩子，這李府總有一日會開,，等李府開了,，奴婢就去尋小姐，天下雖大,，但只要奴婢心誠,，菩薩總會保佑奴婢找到小姐?！?p> 李媛姝一怔,，道：“菩薩……我現(xiàn)在是不敢奢求菩薩保佑了，若菩薩真能顯靈,，只求能保佑祖父下輩子平安喜樂,，善始善終?！?p> 玉言正想說話,，卻聽見有人在敲院門,。
這幾日府中人人自危，避著玉書齋還來不及,，怎么會有人來敲門,？
玉言正在納悶，李媛姝淡淡一笑,，吩咐道：“去開門吧,，是妖魔還是鬼怪，總得開門看看才知道,?！?p> 晏玨冷眼看著來開門的小丫鬟，小丫鬟一身孝服,，年紀不大,，略顯嬌憨，長得有幾分眼熟,，此時瞪大眼睛看著來人,，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你家小姐呢,？”
玉言愣愣的啊了一聲,，下意識側(cè)開身子讓幾人進去。
晏玨奇怪地看了她幾眼,，進了院子,。她打量了下這座小院，院子算不得很大,，但裝點得分外典雅,，院中有幾處小小的假山流水，上有亭臺樓閣,，牌匾上的字應(yīng)當(dāng)是主人親自題寫的,，秀氣十足。只是院中過于冷清,，少了幾分人氣,。
屋內(nèi)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客人既然來了，何不進屋來,？”
“進去,。”晏玨瞇了瞇眼,，帶著人直奔屋內(nèi),。
“是你！”李媛姝猛地從椅子上起身,。
“不是本公主還能是何人,?！标太k打量了幾眼屋內(nèi)的擺設(shè)，有些地方顯而易見地缺了點什么,，好好的一個廳堂,，變得缺東少西，處處違和,。她心中覺得古怪,，看向李媛姝，“你不是要見我嗎,？”
李媛姝咬咬唇：“對,，是我想見公主。我聽聞公主是祖父之案的主事人,，因而撒了好幾日潑,，想見公主一面?！?p> 晏玨道：“你見本公主有何事,？出殯那日見了就破口大罵，還說要等著本公主下地獄,，如今倒是巴巴地求著要見了,？”
李媛姝一狠心，朝晏玨跪下：“民女李媛姝,，往日無狀，得罪公主,，望公主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民女出京，民女以性命擔(dān)保,，此生必不踏入晏陽半步,。”
晏玨聞言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衛(wèi)清安,，衛(wèi)清安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李媛姝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你見我,，就是為了這個,？”
“正是，祖父已逝,，民女……民女不愿與茍且之人同流合污,，自逐出宗族，現(xiàn)舉目無親,，想離京去奔條活路,，求公主成全,。”
一旁跪著的玉言聽見這話,，險些驚呼出聲,，她欲言又止，末了只是低著頭,，身前的地面被打濕一片,。
尋到一把椅子坐下，晏玨緩緩開口：“自逐出宗族,？你父母可知,？族中耆老可同意？”
李媛姝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民女本不能置孝道于不顧，但民女心有郁結(jié),，無法盡心侍奉雙親,，只得出此下策。祖父在時,，曾立下遺囑,。”她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晏玨,。
“祖父將府中大半家財留給民女做嫁妝，民女此番自逐出宗族,，有悖孝道,，愿將嫁妝留給雙親，以作供養(yǎng)之資,，若脫離宗族,，則嫁妝可留下，若仍在族中,，嫁妝……民女就要帶到夫家了,。懇請公主做個見證?！崩铈骆m是心意已決,，但想到要自逐出族，自此以后不再與父母親人有任何關(guān)系,，還是有點難過與黯然,。
“李太傅的案情未明，你就要走,？”
“事情究竟如何,，我已猜到了幾分,，是留是走，與此又有什么干系,？若祖父還在世,，定會贊成我的?！崩铈骆p輕笑開,，猶有幾分往日才冠京城的美人之態(tài)，眉宇間卻籠罩著化不開的哀愁,。
“兇手尚逍遙法外,，你就不擔(dān)心本公主不盡心查案，或是最后放了兇手一馬,？”
李媛姝道：“玨公主大才,，若連區(qū)區(qū)小案都查不出，憑何爭天下,？”
“那若是本公主奈何不了兇手呢,？抑或父皇有意姑息，你待如何,？讓你祖父死不瞑目嗎,？”
衛(wèi)清安輕咳一聲，晏玨瞥他一眼,，沖他齜牙,。
李媛姝愣了會才說話：“祖父雖是猝然而逝，但去時心中通透,，已無牽掛與心結(jié),，世間種種同他無干，我縱是他孫女,，也不便擾了祖父的安眠。至于其他,，全憑陛下與公主殿下做主,。”
晏玨覺得廳中突然變得十分憋悶,，起身向外走：“橫豎做個見證罷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父皇那本公主去說,，你父母在何處,，我們這就去了結(jié)此事，還你一個清白自由身,?！?p> 李媛姝心中本沒有幾分把握,，見晏玨應(yīng)下了此事，悄悄舒了口氣,。玉言眼中的驚訝就要溢出來了,，明顯沒想到素來跟她家小姐不對付又兇名在外的玨公主竟會答應(yīng)幫她家小姐，玉言想到往日同人說過的公主脾氣不好的話,，不禁羞愧起來,。
衛(wèi)清安倒是沒有太多意外，淡定地領(lǐng)著人跟著往外走,。
李望夫婦知曉此事后,，又是一番驚嚇。李太傅雖為官清廉,，但每逢年節(jié)宮里和東陵王府及朝臣沒少往府里送禮,，數(shù)十年下來，也是極大一筆家財,。
李太傅去世后,，府中的柱子倒了，太傅府成了李府,，闔府只有一個六品官拿得出手,，就指望著這些家底能讓李府重振，卻驚聞這些錢成了自家遲早要嫁給別家的女兒的嫁妝,，登時望向李媛姝的眼神就變得無比兇惡,，若不是顧及著晏玨等人還在一旁看著，怕是就要沖上來將這女兒給掐死,，以免這錢真成了別人家的錢,。
再聽說李媛姝要自逐出宗族，甘愿放棄所有的錢財,，不禁大喜,，連連點頭，生怕遲一些李媛姝就會變卦,，更得公主作見證人,，簽訂協(xié)議后覺得可高枕無憂了。
父親死了,，但只要錢還在,，李府就同別的六品官府邸不同，底蘊猶存,，只等一個崛起之機,，就又能恢復(fù)往日榮光。
晏玨送李媛姝出門時，問道：“你不后悔嗎,？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李媛姝搖搖頭：“我若不這么做,，這錢也成不了我的錢,。百善孝為先，我總不能讓父母兄弟活活餓死,，只要一日有關(guān)系,，就必得受累，與其提心吊膽,，不如早早解脫,。祖父生前曾說，只愿膝下子孫平平安安,、不失本心地活著,。我是他的長孫女，總得讓他膝下有一條血脈秉承他的心愿活下去,?！?p> “那，就保重了,，也不必告訴我你要去哪,，本公主忙得很，可沒興趣知道你在何處落腳安家,?！标太k的神情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別扭。
李媛姝也不惱,，只是道：“祖父還曾說過一句話,，他說，皇帝和公主丫頭日子過得難得很,，讓我千萬不要跟你們學(xué)死要面子活受罪,。”
晏玨抬頭看她,，李媛姝輕松一笑,，依舊是傾城之色，她朝晏玨與衛(wèi)清安揮揮手,，帶著玉言上了馬車。
“師傅,，麻煩送到南街口,。”
“公主就這么放李孫小姐走了？陛下若是怪罪下來您怕是不會太好過,?！毙l(wèi)清安眼中藏了一絲憂慮。
馬車咯噔咯噔地駛遠,，晏玨看著看著,，突然輕哼一聲，瞪了衛(wèi)清安一眼：“破日子破事多,，再有這種事別拿來煩我,，有時間怎么不去查查誰攛掇得她離開京城?！?p> 衛(wèi)清安：“……”
晏玨悠哉悠哉地騎上馬,，離開了李府。
“將軍,，您看,？”下屬詢問著衛(wèi)清安。
衛(wèi)清安有幾分憋悶,，轉(zhuǎn)身冷道：“繼續(xù)守著,，一只蚊子都不許放進去?！?p> 距李府大門不遠處停著一輛外觀毫無特色的馬車,。
車轅上駕車人輕聲問車中坐著的人：“世子，我們回府嗎,？”
一片靜默后,，只聽車中傳來一道溫和的回復(f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