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匠年近古稀，自問活了一輩子,，縱有得罪之人,，也絕對不會有人當(dāng)面對自己這半只腳邁進(jìn)棺材里的老人說個(gè)屁字，而今冷不丁有人嘴里冒出來放屁二字,，更是在如此眾目睽睽之前，臉上便瞪時(shí)掛不住了，當(dāng)即手中驚堂木一拍,，也不去理會樓上人是誰,，冷喝道:“誰跟你說的一百八十丈，難不成你親眼見過,？”
堂下堂客吃驚,，琢磨著不過只是一段故事而已，怎的這老頭兒竟開始較真起來了,，也不看看樓上那位是誰,？那可是連自家老爺子都能氣的吹胡子瞪眼的人，要真生氣了下來還不得將你這老頭兒的胡子給拔光,？
誰知樓上曹元元并未有生氣的意思,，反而滿臉笑意。
“老子才多大,，當(dāng)然沒見過那勞什子劍仙劈海的畫面,，不過老子雖然沒見過，卻是有人知道,，這段劍仙出海斬蛟的故事老子已聽了不下二十遍了,，你說我清不清楚？”
說書匠這時(shí)才看見頂自己的人竟是曹家大少爺,，不禁氣的嘴角抽搐,，心道我老人家好不容易從別人那里聽來這段故事混口飯吃容易嗎我？怎的你這小子也來拆我的臺子,？若是別人也就算了,，我老頭子大可以倚老賣老說自己走的橋比你小子走的路還多，可換成眼前這紈绔,，說書匠還真不敢在其面前據(jù)理力爭,。
畢竟，曹家可是住著一位能踩著葫蘆過江的高人,，自己聽過的故事再多,，可比得上曹家那些高人知道的多？
說書匠氣的滿臉通紅,，心道這還不得怪告訴自己這段故事的那兩個(gè)不知來路的書生,？要早知道那什么劍仙劈海只劈出了一百八十丈，自己又怎會鬧出這等笑話不是,？眼下繼續(xù)說也不是,，懟回去也不是，不禁左右為難,，好生尷尬,。
但說書匠到底久經(jīng)大場面,，只輕飲一口濁酒便想出來法子，笑道:“老夫道是誰,，原來是曹少爺，放才是老夫說的不好,，老夫自然也曉得那劍仙只劈出來一百八十丈,，不過說書一事最講究烘托氣氛，否則又不會叫做說書了不是,？一百八十丈也好,，兩百丈也罷，咱們要說的是斬蛟,，并非劈海,，當(dāng)然，曹少爺見多識廣,，倘若有興趣的話,，不妨也下來說上一兩段？我相信以曹少爺?shù)目邶X伶俐,，說的只會比我這老頭子好的太多,。”
“那就不用了,，老子沒興趣,。”
單腳踩在三樓護(hù)欄之上,，曹元元不屑的挖了挖鼻屎,。
“那什么劍仙再厲害又如何？能上的了天,？你們這些沒見過大世面的人懂什么,？知不知道什么才是天下最厲害的手段？”
“哦,？”
說書匠被一句話弄得來了興趣,，滿堂堂客來了興趣，游走于杏花樓之中的小廝歌姬也來了興趣,，便是對地仙極為好奇的蕭墻也不禁被曹元元弄得瞪大眼睛,。
見眾人被自己勾的吊足了胃口，曹元元這才一字一句笑道:“天下最厲害的手段還是錢,?！?p> 滿堂唏噓并時(shí)不時(shí)傳來陣陣鄙夷之聲。
曹家大少爺心中不爽,，又道:“管你勞什子劍仙地仙,，只要老子有錢,，請上七八個(gè)又有何難？到時(shí)候還不是看誰不爽就收拾誰,？莫說是劈海了,，嘿嘿，老子看劈山都不是什么難事,，最好的證明可不就是我們家向東來那王八蛋,？能漂浮在江面又怎樣？老子一句話還不是得屁顛屁顛過來,？還想著收老子做徒弟,，我呸?！?p> 一口唾沫吐到了樓下正路過的一個(gè)歌姬身上,，那濃妝艷抹女子心生怒意，但見樓上正指點(diǎn)杏花樓的象牙跋扈大少爺,，也只能滿臉通紅,，笑罵一聲便迅速進(jìn)屋子收拾。
“老子就不怕什么劍仙,，為什么哇,，因?yàn)槔献佑绣X?！?p> 眾人再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變作滿堂哄笑,，堂客中亦有不少慕名而來的江湖客，聞言也只能心道紈绔果然就是紈绔,，根本不知敬畏,。
好好的一段說書就被曹元元攪黃，心中好奇這地仙究竟是什么樣子,，蕭墻琢磨著待會兒可要請說書匠喝一壺酒好好請教一下才好,。
三樓之上繼曹元元之后又陸陸續(xù)續(xù)出來不少少年，看著曹家大少爺如此風(fēng)采,，當(dāng)即便有不少湊上去巴結(jié),，唯有最為冷清處的一對金童玉女滿臉不屑。
蕭墻大概明白了今日為何曹元元不將說書匠狠狠揍一頓,，而是變作了高談闊論將說書匠懟的體無完膚,。
婢女小燕帶著換了衣裳的蕭墻上樓，一二層中人滿為患,，唯獨(dú)三層稍顯冷清,，不必多想便知曹元元定是將整個(gè)三層包了下來，如此倒是挺符合這位大少爺?shù)淖雠伞?p> 曹元元不說故事,，說書匠架不住眾堂客的怒砸金銀,，一段仙人斬蛟故事之后又換了一段,，說書匠功底極好，只將那驚堂木再度一拍,，杏花樓便再入佳境,。
“你倒是好大的手筆，恐怕又花了不少銀子,?！?p> 蕭墻嘆氣，作為這批李學(xué)究學(xué)生中處境最差的少年,，恐怕也只有做了三年鄰居的曹元元愿意與之多說幾句,。
一眾同窗陸續(xù)入房間之后曹元元才雙手插腰,。
“死老頭兒每年過個(gè)大壽都弄出那么大動靜,，折騰來折騰去花的銀子豈會少？我作為他的兒子難道就不應(yīng)該為自己奢侈奢侈,？畢竟這些銀子可不能被他死了帶進(jìn)棺材里面不是,？”
“話是這么說，可你也不應(yīng)該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將向東來說的一文不值,?！?p> 蕭墻有些為那不肯赴約的男人悲哀。
“再怎么別人也算是一位高人,?！?p> 曹元元不爽道:“這是什么意思？老子幫你出氣你還不開心了是不,？”
蕭墻道:“那倒不是,，開心是開心，可我總覺著這些話若是傳到向東來耳朵里去,，對你不太好,。”
“那又跟你小子有什么關(guān)系,？嘴巴長在我身上,，有能耐你也說去，或者你親自給那家伙告狀也行,?！?p> “我說就算了?！?p> 蕭墻道:“我可沒你這么大的膽子,，也沒你后臺這么硬，至于告狀……”
望向黑壓壓一片的杏花樓之外,，感受著從外面吹進(jìn)來的狂風(fēng),，蕭墻嘆氣道:“馬上就要下大雨了,，待會兒怎么回去都不知道，誰還有心思告狀,？”
“那就不回去唄,，在這里過夜?！?p> 曹元元擠眉弄眼,。
“那可是秦淮的妞兒，比我們鎮(zhèn)上這些庸脂俗粉卻是好的太多,?！?p> 也不知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竟讓房間之中的不少同窗都聽見,，男的暗中朝曹元元送去了大拇指,，至于女的，唯獨(dú)只有張家大小姐一人而已,，此時(shí)此刻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緊挨著那位未來小鎮(zhèn)狀元郎,，低聲對其說些什么，雖聽不見,，卻也能瞧見從其眼神里透露出來的厭惡,。
曹元元盡數(shù)看在眼里。
蕭墻大概是知道此時(shí)此刻曹元元心中多半又不好受了,。
果然曹元元又道:“不過人秦淮女子除了姿色好以外,，人的眼界也是很高的，不會什么阿貓阿狗都看上眼,，更不會如同我們鎮(zhèn)上某些女人一般什么男人都瞧得上,，唉，蕭墻,?！?p> 曹元元拍了拍身旁蕭墻肩膀。
“哥們兒我是真替某些女人悲哀啊,，你說對不對,？”
蕭墻滿頭黑線，又不好直接傷了曹元元面子,，只黑臉道:“沒事少喝點(diǎn)馬尿,，看這天氣將要下雨，早點(diǎn)聚了早點(diǎn)回去,，我明天一早還有事情,。”
同窗聚會倒是的確與蕭墻無多大關(guān)系,，不過蕭墻也懶得熱臉貼別人冷屁股,，只是對曹元元懷揣疑問,。
“你是如何將伢子跟張小姐一起請到的？”
“那還不簡單,，我跟李伢子說張雪梅會來,，跟張雪梅說李伢子會來，這不就兩個(gè)人一起來了,？”
“可我怎么覺著你今晚這銀子根本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望著層層疊疊圍攏李伢子的同窗,，蕭墻輕笑不止,。
“看來你這闊少爺遠(yuǎn)遠(yuǎn)不如未來狀元郎嘛?！?p> 從眾星捧月到墜落谷底的曹元元咬咬牙:“你嘚瑟個(gè)屁,，你還不是一樣？你可曾見過有人理過你,，主動找你喝酒,？”
蕭墻道:“我又不喝酒,，再說了,，原本我是以為你今晚肯定跟李伢子大鬧一場，畢竟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是,？可我沒想到你今晚居然好像跟徹底忘了上次的事情一般,。”
聞言,，曹元元突然沉默不做聲,。
再三追問之下，曹元元才落寞道:“這不馬上就要離開青云鎮(zhèn)了嘛,，就尋思著將大家叫上一起聚聚,，說不定將來就再也沒機(jī)會見面了?！?p> 蕭墻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咬牙道:“是指望著大家見一面還是只是找借口見某個(gè)人一面？”
曹元元望向走廊窗戶之外的瓢潑大雨,，再也不說一句話,。
大雨磅礴，杏花樓漸漸散去不少堂客,，說書匠收了攤子,，同窗各自道別。
望向這漫天雨幕,，望向漸行漸遠(yuǎn)的雨中一對撐傘金童玉女,。
曹元元怒喝道:“老板,，拿酒來，越多越好,，老子今晚要玩?zhèn)€開心,。”
見此一幕,，蕭墻與婢女小燕齊齊嘆氣,。
“待會兒你來背他回去，我可不背,，上次吐了我一身,。”每每提起此事,，婢女便心中窩火,。
蕭墻正要作答時(shí)候，見杏花樓兩扇門被人輕輕推開,，看清楚來人之后才苦笑道:“恐怕用不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