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的護欄邊上,涼風習習,。一位短發(fā)少年攀巖上了護欄,,抬腳跨過,,一屁股坐在了那欄桿上。
護欄底下,,深不見底,,全被雜草覆蓋,只能看到綠草叢中冒出的幾顆竹子頂,。
風很涼爽,,頭頂茂密的樹葉遮擋住了頭上下來的光線,少年晃了晃腿,,護欄跟著吱呀吱呀地晃動起來,。
“不要命了!”
在少年還沒慌過神來,,他已經被人一把拉到的地上,,那人還朝他臉上重重砸了一拳。
“是你,?!?p> 少年揉了揉被砸痛的臉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的人,,“你跟蹤我,?”
“肖老師不放心你,讓我跟著你,,你說你再怎么想不開也不能跳山啊,。萬一跳下去正好卡在竹子頂,豈不是跟串羊肉串似的,,那死法也太慘了吧,。”
“誰想死了,?!?p> 少年瞪了他一眼,從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不想死你干嘛爬到護欄上,這護欄已經老化了,,前幾日我還看到維修隊在這里進行維修,。”
“我只是坐在這里看看,,好久沒來了,。”
少年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珉著嘴唇小聲嘟囔了一句,,“叫老肖不要擔心,他們的事情與我無關?!?p> “你那對父母今天又來找你了,,說是你家去世前老爺子把一套房留在了你的名下,他們來找你過戶,?!?p> 少年微合上眼睛,神情有些落寞,,“他們就惦記上那套房了,,等房子到手就該離婚了,這套房子的錢給他們在外的私生子平分,?我才沒這么傻呢,。”
“行了,,快回去上課吧,。”
少年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小跑著下了學校的后山。
老肖是爺爺的徒弟,,在爺爺死后,,也是他一直在照顧自己。
但他不能因為此事連累到他,。
學校走廊一片安靜,,大家都去上課了,安靜地讓他懷疑走錯地方了,。
老肖的辦公室緊靠著他們這個教室,,少年看著緊閉的辦公室,頓了頓,,還是敲響了這張門,。
人不在里面,不過門被他敲得拉開了一條縫隙,。
辦公室的門沒有鎖,。
老肖的辦公室很整潔,無論是批改的試卷還是作業(yè),,都擺放的整整齊齊,。
電腦還亮著屏,上面顯示著這個月的月考成績,,他的名字被格外圈了出來,。
班級四十幾人,他排名最后,并不是因為他不會做,,而是因為被那對父母鬧得缺席了幾場考試,。
少年從校服口袋內掏出一張紙,放在電腦鍵盤上,,紙上的字蒼勁有力,像是專門練過書法一樣,。
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退學申請,。
放完紙后,他又在學校內游蕩幾圈,,還差點被巡邏的老師抓住,,不過他還是憑著矯健的身手翻出了墻外。
學校門口就是馬路邊,,一中旁邊緊挨著理工學校,,門口擺滿了一排各種小吃。
少年垂下眼睛,,摸了摸口袋,,四個口袋都摸了個便,最后還是從手機殼內翻出兩枚硬幣,。
公交車停在了少年等待的站臺旁,,車上人流量很少,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早晚高峰期,。
他上了車,把硬幣投進投幣箱內,,找了公交車最后一個角落位置坐了下來,。
這個位置很隱蔽,如果不是特意去瞧根本不會被發(fā)現,。
公交車走走停停,,走了許多個站臺,少年低垂著頭,,沒有看窗外的景色也不知是熟睡了,,還是在想著事情。
公交車司機已經透過面前的監(jiān)控,,看了無數次那個少年,,他來來回回繞這條線路走了幾次都不見這個少年下車。
他身上還穿著校服,,不知道是不是逃課出來還是跟父母吵了架,,直到接他班的人過來,那少年還是沒下車。
不過這事情也很正常,,一個月他總會碰到幾個這樣古怪的人,。
有喝醉酒在車上大鬧的小混混,有被父母拋棄在公交車上的孩子,,還有像他這樣的人,,沉默不語坐著公交車繞過重復站點的人。
其他人的事情,,有時候想管也會力不從心,,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插手,省的幫了別人還被人抱怨,。
爛好人心他不想當,,他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去幫助這個少年,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多看幾眼,。
他家里也有個一樣大的小孩,,這個事情的小孩脾氣都一樣大。
少年抬了抬頭,,看著外面熟悉的景色,,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是在下一站下了車,。
快到晚高峰了,,他不想在公交車上多占一個位置。
下站的地方是一個免費的旅游景點,,這個景點發(fā)展還不錯,,在國內也算的上是A級景點。
里面有一個人工湖,,很大,,湖內種著很多荷花,蓮蓬長了跟多,,總是被游客偷偷摘去吃,。
距離湖不遠處,是一條商業(yè)街,,這條街很熱鬧,,時常有街拍的人跟一些明星出現。
他們的衣服都很時尚,,最起碼少年身上這件校服跟他們格格不入,。
晚上人工湖會出現音樂噴泉和游船的活動,游客也比白天的時候多一倍,。
少年找到湖旁的一個石頭長椅坐了下來,,他旁邊圍著一群人在樹底下看著白色鴿子,,樹上還有一只倉鼠被工作人員拿著玉米喂著。
一切都很熱鬧,。
他很喜歡這樣熱鬧的場景,,雖然一切都跟他格格不入,但是這樣的熱鬧的場景才會讓他感覺到人的鮮活,。
在沉悶的家中,,他永遠都看不到這一幕,除了保姆和他,,父母會在每周末回來一次,,不過基本不碰面。
至于爺爺留給他的那套房子,,聽說那里老城區(qū)要被拆遷,而那套房子正在規(guī)劃以內,。
那套房子很大,,有兩百多平米,可想而知拆遷下來是一筆巨款,,就算他們有錢,,也難免會對這錢動心。
他們這幾日找他都是為了這事,,甚至不惜影響他的學*******的墓葬在老家,,那里比較偏遠,還在進行土葬,,他說他不想被一把火燒了,。
他還說人死去是有意識的,被火燒了會很疼,。
他年輕的時候是個無神論者,,老時卻相信了一些鬼神之說,他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人要有敬畏之心,。
老肖的電話打來了幾個,,他沒有接聽,甚至把手機設置成了關機模式,。
他需要安靜一下,,細細想想。
天色漸暗,,人工湖里開啟了音樂噴泉,,很漂亮。
五顏六色地光芒照射著整個湖面,,夜行散步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夜晚的樹底下蚊蟲有些多,,叮地少年的臉上起了好幾個蚊蟲包,紅彤彤的,,像是心愛的姑娘留下的親吻痕跡,。
他抬了抬眉,從口袋內掏出手機,,叫了一輛車,。又把手機揣回褲兜,雙手插著褲兜,,兩眼望著路面,,緩慢地走著。
影子拉的很長,,司機師傅的電話打過來了,,他沒有接,車子就在前面,,打著閃光燈的那輛就是,。
“去秋園?”
司機師傅順口問了句,。
“嗯,。”
少年點點頭,,拉開車門坐在后座,,靠在了背椅上。
“得一個晚上呢,,怎么不坐火車或高鐵,?”
“不用搶票,這個,?!?p> 少年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一眼司機,,“師傅,,開車吧?!?p> 夜晚的路燈非常暗,,司機抄著一條泥濘小道,開著遠光燈快速行駛著,。
“怕不怕,?這山區(qū)有點險,聽說之前摔死過幾個人,?!?p> 司機一邊開著車,,一邊絮絮叨叨。
“師傅,,我休息會,,別打攪我?!?p> 少年閉上眼睛,,語氣清淡。
車子行駛了很久,,少年醒來時天已經透亮,,車子停在了水泥路和柏油路的交接處,司機師傅已經躺在副駕駛睡著了,。
這個村子他很熟悉,,里面的一切布置都很熟悉。
他拉開車門下了車,,微風吹著他的白色襯衫有些褶皺,。
村子后頭是幾座大山,村子是建在山底下,,爺爺的墓就葬在他家屋子的后頭,跟奶奶葬在一起,。
他沿著小道一路上山,,找到了半山腰上的木房子,房子門口還是老樣子,,村子里的年輕人都出去了,,老年人也沒幾個能上山。
木門上掛著的那把鐮刀生著銹,,也沒被人取走,。
少年取下鐮刀,繞過房子,,走到了后面的墓碑處,,墓碑是并排立著,兩塊墓碑上都刻著他的名字,。
“爺,,他們都在逼我,你說我該怎么辦,?”
“我不想再忍了,,為什么會是我呢?”
他抬手摸了摸墓碑,,“好久沒回來看你了,,一回來就跟你訴苦,,也沒給你帶上最喜歡的酒水,我這孫子可真不夠稱職,?!?p> “不過不止是我,你兒子也不稱職,,你總告訴我,,是他們年期氣盛,讓我不要跟他們置氣,??墒牵瑺斘冶人麄冞€小啊,?!?p> “我不恨他們,他們和我已經沒了關系,,我也不會把他們當做父母,,那套拆遷房子的錢我會替你好好保管,下次給你帶好酒過來,?!?p> “還有奶,你最喜歡的花布衣我下次也給你帶過來,,我有點想你們了,。”
他靠近墓碑,,把頭抵在墓碑上:“老肖是個好人,,他對我很好,爺,,你看人的眼光也不是完全沒有的,。”
“那些事情我都不在乎了,,不過你老房子的錢我不會讓他們拿走的,,你放心?!?p> “爺,,我有點累了?!?p> 少年抱著墓碑低聲哭了起來,,聲音悶悶的,像是那種敢哭又不敢哭,。
“爺,,我累了,。”
“爺,,我不想再應付這些事情了,,他們是我的父母,卻一絲情誼也不肯留給我,,我為什么要留給他們情面,。”
冷風微拂,,吹著他的臉上有些涼意,。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只是從此刻開始,,他的身上發(fā)生了一些改變,。
白色襯衫上沾滿了泥污,可是他的精神卻格外好,,就像墓碑后頭那顆筆直的松樹,。
手機鈴聲響起。
少年看著手機上的名字,,愣了愣神,。
“老肖……”
他的手不自主地劃開了接聽。
樹葉嘩啦作響,。
電話那頭除了老肖的聲音外還有他那對父母,。
他的身上有些發(fā)冷,天還是一片藍,,純粹地暈染不上任何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