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冷氣在茶店里吹著,。

　　于良坐在中央那張造型桌邊,。

　　桌上擺放著一整套紫砂壺茶具，旁邊通了電的水壺正燒著水,。

　　據(jù)說這套茶具是老板娘花了上千塊買的，所以吩咐他每個月都得定時拿出來保養(yǎng)一遍,。

　　保養(yǎng)的方式雖不算復雜，但有些麻煩,。

　　得先燒開水煮茶湯,，然后再把茶湯澆淋整個茶具，最后用軟毛巾擦洗水跡,。

　　這套流程,，還是何飛教給于良的。

　　沒接觸到“茶”之前,，在于良的印象中,，感覺喝茶是件很隨意的事情。

　　燒水,，泡茶,，等水涼，喝下去,。

　　就這樣,。

　　可來這里上班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喝茶很有講究,。從茶具，水,，茶葉,，再到喝茶時的禮儀，都有一定的說法,。

　　這是于良從店里存放的那本《茶道入門》里看到的,。

　　書里甚至就連著裝，發(fā)飾,、妝容都還有相應的要求,。

　　什么情況下會和茶的香氣相沖，什么情況下會影響品茶的體驗等等,。

　　諸如此類,，面面俱到。

　　當真隔行如隔山,，門門道道頗有意思,。

　　也一度讓于良咂舌不已。

　　他確實沒有想到,，喝茶簡單,，可要想喝好茶，卻真得鉆研一番。

　　感覺跟人一樣,，做人簡單,，可要想做好一個人，卻是很難,。

　　但茶里的規(guī)矩還有跡可循,。

　　可做人呢？

　　誰能說怎樣做就是絕對正確的,？

　　誰又能說,，當時自己讓少年離開，就不會是錯誤的決定呢,？

　　“……”

　　趁著燒水的間隙,，于良從煙盒里取出了一支煙點上。

　　他本來是很少抽煙的,。

　　可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

　　自收到那塊帶血的破布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天了,。

　　……

　　那天,，于良跌坐在門口時的叫喊聲，驚動了左右商戶,。

　　隔壁小飯館的廚子老哥以為茶店光天化日之下遭人搶劫,，拎著大勺就沖了出來。

　　見并非如自己所想,，還好心地將于良扶進了茶店,，這才回自己店里。

　　而另一側(cè)炒貨店的中年阿嬢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抓了把瓜子也好奇地跑過來問長問短,。

　　這讓本就頭疼欲裂的于良更是雪上加霜，可他偏偏連讓對方走的力氣都沒有,。

　　最后還是因為中年阿嬢見左問右問都沒問出個所以然,，這才悻悻離去。

　　那一天,，他幾乎都處于瀕臨崩潰的邊緣,，那種觸及靈魂深處的疼痛，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尤其是在觸碰到那塊帶血的破布時,，更加強烈。

　　就感覺有人把他的神經(jīng)和靈魂在大卸八塊,，而他,，能體會到每一刀切下去的痛,。

　　以至于中途有好幾次，于良都懷疑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完全是種徹頭徹尾的折磨。

　　足以逼瘋?cè)魏稳耍?p>　　沒錯,，絕對沒有一個人能夠忍受……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傍晚黃昏，才漸漸好轉(zhuǎn),。

　　也就是從那天起，于良連續(xù)三天晚上,，都能夢到那個少年,。

　　要么是滿目猙獰地對著他嘶吼，“你為什么不幫我,！為什么,！……只是讓我躲一會兒，一會兒就行,！為什么你一定要趕我出去……”

　　要么就是少年渾身是血,，衣衫襤褸地縮在一個房間的角落。

　　眼睛被血粘得睜不開,，有氣無力的呢喃著：“救救我,，救救我……”

　　每每回想，于良都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就像是有塊石頭,，重重的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他很想知道少年回去之后到底怎么樣了,。

　　僅僅是被打了一頓。

　　還是,，真如自己夢中所見,。

　　不得好死？

　　甚至讓于良對當時自己的做法都產(chǎn)生了懷疑,。

　　我,，到底是在幫他，還是……

　　在害他,？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辦法知道。

　　因為在這三天里,，再也沒有發(fā)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少年沒有出現(xiàn),，也沒人再來撬鎖，更沒有稀奇古怪的東西,。

　　一切,，平靜的就好像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

　　“所以,，在你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于良側(cè)過頭,，望著被自己扔在桌子腿邊上的那塊破布,，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不敢再去碰。

　　那種觸及大腦靈魂深處的痛,，他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

　　他不想自己真的……瘋掉！

　　“你還會再出現(xiàn)么,？你能告訴我……這是你給我的么,？”

　　于良喃喃自語。

　　雖然仍舊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一點,，他明白了。

　　那就是,，從頭到尾,，根本沒有賊盯上過茶店。

　　對方是因為少年來的,，又或者對方就是少年本身,。

　　來的目的也很直接。

　　恐嚇于良,。

　　因為在那張破布的另一面,，還有歪歪扭扭的四個血字：血債血償！

　　“呲——,！”

　　水開了,。

　　煙也燃到了盡頭。

　　指尖的炙熱把于良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他將煙頭在煙灰缸中摁熄,，轉(zhuǎn)身將水壺提起，按照何進之前教他的方法保養(yǎng)著紫砂壺,。

　　這時,，門口的風鈴叮叮作響。

　　有人來了,。

　　于良抬起頭,，手上的動作戛然而止,。

　　客人不多，只有一個,。

　　是個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

　　能夠讓于良一眼記住的……女人,！

　　是她,？

　　客人正是他之前在中環(huán)大廈見到的那個女人！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女人提著名貴的Gucci拎包,，淡淡地說道,。

　　“……”

　　于良沒有答話，而是直勾勾地看著她,。

　　又是那雙眼睛。

　　又是那種笑容,！

　　該死,！

　　他并不討厭女人，或者說,，他不會輕易地厭惡一個人,。

　　他只是討厭那種捉摸不透，無法把控的感覺,。

　　很飄,。

　　很……不真實。

　　“有事么,？”

　　于良問道,。

　　女人笑了。

　　“你說呢,？”

　　“……”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不好意思，我這兒正忙著,，如果沒事,，還請你不要打攪我上班?！?p>　　于良低下頭,，重新將茶湯淋在紫砂壺上。

　　“茶很香,?！?p>　　女人說道,。

　　“我聽張總說，你這里的茶很好,，所以來看看,。”

　　于良有些詫異,。

　　“你來買茶,？”

　　“買茶也需要分性別對待么？”

　　“……不用,，你稍等,。”

　　于良站起身,，朝柜臺走去,。

　　他其實并不相信女人的話，但既然這樣說,，他自然要當做客人對待,。

　　于良從抽屜里面拿出一張用A4紙打印的價目表。

　　這是他自己做的,。

　　因為店里的茶葉種類比較多,，哪怕是何飛，偶爾也會記錯,，所以于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便做了張價目表,。

　　等價格有所變動時，又去重新打印,。

　　雖然有些麻煩,，但這能讓他很安心。

　　然而,，就在于良準備離開柜臺時,，無意之中瞥到了電腦上的新聞彈窗。

　　“市郊出現(xiàn)一少年意外溺水死亡事件,，死者身份至今未明”,。

　　少年？

　　死亡,？

　　于良下意識地點進了新聞,。

　　只看了一眼，他整個人就僵住了,。

　　新聞中有一張抓拍的照片,，是現(xiàn)場消防人員打撈尸體時的。

　　而那具尸體,，赫然穿著一件灰色的病服,！

　　是他,？！

　　難道是他,？

　　于良瞳孔猛地收縮,。

　　難道。

　　他真的……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