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良跌坐在金屬床邊,，背靠著床的支架,，冰冷的觸感陣陣襲來,。

　　少年的記憶最后定格在他從家里逃出來,，萬念俱灰地跳進(jìn)河里,，失去意識的一瞬。

　　無助,，憤怒,，悲傷，絕望,。

　　這些深深銘刻在記憶深處的情緒,，就連于良這個“窺視者”也能感同身受。

　　“……對不起,?！?p>　　他低聲輕語著。

　　也許,，直接造成這一切的,，是少年的父親,。

　　但……

　　他卻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如果自己當(dāng)時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也許少年現(xiàn)在還好好的活著吧,？

　　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的自以為是，而是搞清楚少年逃出來的原因,，也許他們就不會在這里重逢了吧,？

　　如果……

　　如果，這世間真的有如果,。

　　也許一切都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對不起?！?p>　　于良又重復(fù)著,。

　　此時此刻，除了這么蒼白無力的話語,，他又還能說些什么,？

　　人，已經(jīng)死了,。

　　再也回不來了,。

　　而這些，不都是因為當(dāng)初他那個錯誤的決定嗎,！

　　一切,，都是他于良，一手造成的,！

　　真正錯的,，不是別人。

　　正是于良,！

　　“對不……起,！”

　　他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攥著,，指骨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

　　但又如何？

　　如果用力就可以抓住某些放手的東西,，這世間又怎么會有那么多追悔莫及的人,！

　　“……”

　　寂靜，再次卷席停尸間,。

　　壓抑就像瘟疫般肆虐在于良的心頭,。

　　他腦海里一直回蕩著少年的那句話。

　　“我什么都沒有做錯,，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對啊,。

　　為什么？

　　為什么你要經(jīng)歷這樣的人生,？

　　為什么要讓你懷著這份絕望與憤怒離開,？

　　為什么。

　　為什么,！

　　……

　　負(fù)一樓的走廊里,，響起若隱若現(xiàn)的腳步聲。

　　片刻,，樓梯口抽煙的三人看到于良緩緩走了出來,。

　　他們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帶著一絲怪異。

　　于良的臉面如死灰,，毫無生氣,。

　　雙眼里的悲涼讓人莫名感覺像是沉到了海底。

　　孤獨,，無神,。

　　但其中似乎又隱隱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

　　這是怎么了,？

　　每個人都不明所以,。

　　“……”

　　“讓你一個人待會兒就成這樣了？膽子太小可不是一件好事,。他的樣子你記住了么,？”

　　袁清瞳熄滅了手中的煙，問道,。

　　于良點點頭,。

　　他知道，這是在幫自己解圍,。

　　但他現(xiàn)在沒有心情感謝。

　　“兄弟,，沒事兒,，過兩天就好了?！?p>　　殯儀館工作的大叔也安慰道,。

　　看樣子，確實嚇得不輕,。

　　果然年輕人還是經(jīng)歷的太少啊……

　　而唯獨趙警官沒有說話,。

　　他打量著于良。

　　出于職業(yè)的嗅覺,，他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可又總說不上來,。

　　沉默了片刻，趙警官才緩緩問道：“你有想起他是誰么,？”

　　于良搖了搖頭,。

　　“……”

　　趙警官一臉平靜，就好像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似的,。

　　“行吧,，那你們可以回去在病例里面比對一下，看是不是你們的病人,?！?p>　　說完，便帶著袁清瞳和于良朝一樓走去,。

　　而那個中年男人則返回了停尸房,，他得檢查檢查，再把尸體重新安放好,。

　　來到停車場,，于良一言不發(fā)地上了車。

　　袁清瞳倒是和趙警官說了些“麻煩你了”之類的客套話,。

　　“沒事,，沒事，我還得感謝你們支持工作呢,?！?p>　　趙警官答道，末了,，他又好奇地瞧了眼車上的于良問道：“誒,，袁醫(yī)生，你這助理叫什么名字??？”

　　“呵呵，趙警官還對他很感興趣呢,？他叫于良,。”

　　“哦……這樣啊,?！?p>　　趙警官點點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那我們就先走了,，謝謝了啊，趙警官,?！?p>　　說完,，袁清瞳笑了笑，便上了車,。

　　隨著引擎發(fā)動,，在陽光下很是耀眼的大G緩緩朝殯儀館門口駛?cè)ァ?p>　　“……”

　　趙警官站在原地，目送著二人的離開,，直到大G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時,，他拿出了手機。

　　“喂,？老吳,，幫我查個人……就是之前給我們打電話的那個心理診所的心理醫(yī)生袁清瞳……不是！我特么有那么猥瑣么,？我是讓你查她診所里的一個助理,，叫于良。對,，對,，有什么結(jié)果記得告訴我啊，回頭請你吃飯,，謝了啊……”

　　……

　　大G行駛在三環(huán)高架上,，兩旁的建筑不斷地后退。

　　前后左右的車輛都不約而同地和大G保持著距離,。

　　畢竟像這種車,，擦著磕著，都是錢,，他們寧愿離遠(yuǎn)點,，也不想突然就攤上事兒。

　　大G里,，袁清瞳專注地開著車,，音響里放著北歐風(fēng)格的小語種歌曲。

　　于良的手撐在車窗邊,，沉默地看著外面的景象,。

　　“謝謝?！?p>　　良久，他淡淡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的字典里沒有這個詞呢,。”

　　袁清瞳答道,。

　　語氣又恢復(fù)到如臨冰原似的模樣,。

　　正如初見她時一樣,。

　　“……”

　　這個女人是對自己有意見么？為什么對別人就不一樣,？

　　于良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

　　“我還能看得出來誰在幫我，但是,，為什么你要幫我,？”

　　“懷疑我動機不純？”

　　袁清瞳的嘴角微微上揚,，玩味的表情再次浮現(xiàn),。

　　“是的?！?p>　　于良沒有絲毫掩飾,，是時候攤牌了。

　　他知道趙警官對自己的態(tài)度,，但是比起趙警官,，袁清瞳才是更加值得注意的人。

　　因為這個女人明顯比趙警官更加棘手,。

　　“我可是幫你打掩護(hù)來著,，你懷疑我？難道你剛才沒有看到那個警察的眼神,？”

　　袁清瞳并沒有生氣,，笑意反而更濃了。

　　但她帶著墨鏡,，讓人無法看清楚她的目光,。

　　“他不認(rèn)識我?！?p>　　“呵呵,，你以為他們真的是吃白飯的么？難道還不會查,？”

　　“他們查不到我,。”

　　“查不到,？”

　　袁清瞳難得的流露出一絲疑惑,。

　　“……我的意思，他們沒有我任何信息,，想查我不容易,。”

　　于良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掩飾道,。

　　同時把頭別到一側(cè),，不讓袁清瞳看到自己的臉。

　　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一定看得出來他在說謊,。

　　“……如今這世界，沒有查不到的人,，哪怕只是有一張照片,，一個信息，也能查到,?！?p>　　袁清瞳幽幽地說道。

　　“這是他們的事,，查不查,，能不能查到，都與我無關(guān),。而現(xiàn)在,，我想知道你的事。你,，為什么要幫我,？”

　　于良再次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