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重新將祭臺修好,,已經(jīng)是多日以后的事情了,。
這一次的儀式,順順利利地完成了,,沒有出什么意外,,滿朝官員提著的心都放下了。
此事一了,,沐韶光松了一口氣,。不過,典客署內(nèi)又出了一件大事,。
夏國來的使團(tuán)里,,有人染了天花。
消息一出,,陳國上下都震驚了,,陳王迫于壓力,不得不封鎖了典客署,。都城內(nèi)的百姓人心惶惶,,都閉門不出。朝廷太醫(yī)挨家挨戶上門查看,,將疑似染病的人都隔離開來,,不過進(jìn)一步的查探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些人都沒有染病,。
所以,,染病的,只有典客署里來的夏國使團(tuán),。
他國使團(tuán)來訪,,竟染惡疾,這件事著實舉世轟動,。
陳王派人把典客署圍了起來,,打的名義是護(hù)衛(wèi)貴賓,。但實際上,就是隔離了他們,。陳王這么做,,都是為了百姓,但如此不給賓客面子任性至此的,,也就陳王了,。
沐韶光了解文少吟的,在他眼里這一國百姓比什么都重要,。有此君王,,是其民之福。
沐韶光與他計較這事,,一來自己還犯不著計較這事,,二來這疫病的起源還是自己的人弄出來的。
文少吟心中擔(dān)憂,,也有些愧疚,,一直想親自來看看,奈何官員攔著不讓來,,他只能派了一批又一批人過來慰問,、道歉。
這天夜晚,,文少吟忍不住自己一個人悄悄翻墻過來了,。萬籟俱寂,燭光搖曳,,唯有翻書的聲音還在響起,。
文少吟縱身跳進(jìn)去,“都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還這么悠閑,?”
“慌,又有何用,?”
文少吟了然,,“怎么,你又心中有數(shù)了,?”
沐韶光抱歉地笑笑,“又丟臉丟到別人家門口了,,真是對不住,。不過好歹沒有害你國的人,只是對自己人下手,。這也不是真的疫病,,只是藥物所致的假象而已,。”
“可為何我派來的太醫(yī)都說是疫???我的人都是廢物不成?什么藥物有如此效果,?”
沐韶光搖頭,,“我也不知?!?p> 文少吟選擇相信,,“既如此,早些澄清得好,,我這城里百姓可都著急的睡不著覺了,。”
沐韶光不與文少吟客氣,,“先不澄清吧,。這一出結(jié)束了,指不定還要鬧出哪一出呢,。就這么耗著吧,。我會補(bǔ)償......”
文少吟撇撇嘴,“別天天把什么補(bǔ)償掛在嘴邊,,我還不至于這么小氣,。既然你都開口了,我就先放下這事兒,?!?p> 沐韶光滿臉感激:“多謝?!?p> 文少吟還是有很多東西想不明白,,“這種小蝦米能在你眼前蹦跶,都是你縱容的,。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圖什么?”
沐韶光看起來不大想回答這個問題,。
文少吟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的的了,,也沒有強(qiáng)求,冷哼一聲,,“既然你不打算揭穿這事兒,,典客署就要一直封鎖著。什么時候你覺得這鬧劇該結(jié)束了,,我再放你們出去,。這樣,,你可滿意?”
沐韶光拱手道:“多謝,?!?p> 文少吟最不耐煩沐韶光跟他說這“謝”字。他不欲多說,,就打算再翻墻出去,。
沐韶光總覺得他似乎在氣什么,但也沒有多想,。
眼看著人離開,,沐韶光才撐著站起來,想到西院去看看,。有人染病的消息就是從那邊傳出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無論真假,,這事兒都被壓下來了,,就當(dāng)是真的。否則,,晏青這一條命怕是保不住的,。沐韶光面子再大,文少吟也不會放過一個危害一城百姓的人,。不過,,晏青的這種手法,當(dāng)真有些過分了,。
沐韶光還沒走到門口就被織音攔住了,。
她滿身水汽,頭發(fā)未干,,還新?lián)Q了一身衣服,。
她端著銅盆,重重地砸在地上,,“身體不好還起來到處跑,,你是想多病幾天嗎?回去,!”
沐韶光摸摸鼻子,,“我想去西院看看?!?p> 織音扯著沐韶光走回屋子,,把門關(guān)好,窗子關(guān)好,,才道:“晏青這次可是下狠手了,。這疫病,是真的,。有兩個人染病了,,我見過他們,已經(jīng)把他們都隔離了,,也用藥了,,性命無憂,過幾日就會好的,。放心吧,,我出手了,就不會再有問題,?!?p> 沐韶光想去看看他們。遭受此無妄之災(zāi),,他們當(dāng)真是很無辜,。
織音冷著臉攔住,,“你去什么去,?回去躺著。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嗎,?別人染病了好歹能撐一撐,,有我在也沒什么大礙。你要是染病了,,還沒等我熬好藥,,你就先見先祖去了?!?p> 織音推著人進(jìn)屋,,壓著坐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zhǔn)靠近那個院子,。”
“......是,?!?p> 織音見沐韶光乖乖聽話,很是滿意,,“很好,,就這樣。我每天都會過去那邊查看情況的,,有什么消息我回來會告訴你,?!?p> 沐韶光拉住她的手,“那你也小心些,?!?p> 織音拉開沐韶光的手,“沒事,,我就是個大夫,,該有的防護(hù)措施我會做好,而且我小時候得過這病,,現(xiàn)在不怕的,。”
燭光搖曳,,燒了半截的蠟燭淌下蠟液,,糊在蠟燭柱上。燭光照亮了一室溫馨,。
沐韶光問:“你頭發(fā)怎么是濕的,?”
織音打了一個哈欠,“這不是為了好好收拾干凈,,以免傳染給你嘛,。我可是衣服都燒了,洗了好幾遍,,才敢來見你啊,。你這么脆弱,可馬虎不得,?!?p> 沐韶光輕笑一聲,,拿起布巾輕輕為她順著頭發(fā),,“辛苦了?!?p> 織音的臉突然就紅了,,似乎是剛才水太熱熏紅的,到現(xiàn)在沒有消退還更猛烈了,。
她不自在地?fù)屵^布巾,,自己擦著,“我......我自己來......”
頭發(fā)干了以后,,織音臉上的熱度也降了下來,,又忍不住嘮叨,“得虧是沒有將這病傳出去,要是這一城的百姓都遭殃了......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p> 沐韶光道:“那我也是罪人了?!?p> ...
第二日沐韶光就把晏青叫過來,。
沐韶光坐在首位,晏青跪在下堂,,丞相沒有讓他起來,他絲毫不敢動,。疫病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沒有必要把事情說開了,。
沐韶光問邊上站著的織音,,“染病之人情況如何了?”
織音回道:“最危險的時刻已經(jīng)過去了,,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這些日子小心安養(yǎng),按時用藥當(dāng)是無大礙的,?!?p> “可有別的人也染病,?”
織音道:“接觸過他們的人我都查過,,并無?!?p> “可查出他們?yōu)楹稳静,。俊?p> “說是打了一只鴿子下來烤吃了,,所以才如此,,但......”織音看了晏青一眼,“證據(jù)已經(jīng)被損毀了,,這等說辭,,未必可信?!?p> “染病的,,是什么人?”
“儀仗衛(wèi)隊的士兵,?!?p> 小人物,死了也不可惜,,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關(guān)心,沒有人計較,。好惹,不麻煩,,選他們下手最合適,。
沐韶光輕笑一聲,,小小地抿了一口茶,,看向晏青:“晏大人,你說這疫病若是在這使團(tuán)內(nèi)擴(kuò)散,,會是什么后果?若是在這城內(nèi)擴(kuò)散,,會是何后果,?”
晏青伏趴在地上,身體顫抖,,半句話未說,。
沐韶光又道:“我原以為晏大人做事也是有底線的,卻沒想,,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還是說,晏大人自以為是覺得自己能控制住一切,?”
“陳王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這次所幸沒有出大事,若是真出了事,,你以為我能保住你這條命,?”
“我已經(jīng)一退再退,你得寸進(jìn)尺也就罷了,,為何要牽扯上無辜的人,?”
丞相說這話時語氣依舊淡淡的,但晏青能體味出其中的怒意,。
最后,,沐韶光說:“你該收手了。夏王要你做的,,我都知道,,我也心里有數(shù),。他想要的我不會阻,但是......別把我當(dāng)傻子糊弄,,也別把我當(dāng)沒脾氣的人對付,。”
晏青心劇烈跳動,,神經(jīng)緊繃,,也不敢抬頭,。
沐韶光長呼一口氣,,閉著眼道:“晏大人退下吧,以后在陳國待著的日子,,都安安分分的,,別再有其他的動作了?!?p> 晏青退出門外,才放松下來,。摸了一下后背,,竟然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了。
織音看著他出去,,才問沐韶光:“這是夏王的法子還是晏青的法子,?”
沐韶光閉著眼睛,“這都不重要了,?!?p> ...
靜養(yǎng)了一個月以后,染病的人也差不多好了,。
過了整整一個月這疫病才“治”好,,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城內(nèi)百姓該暴動了,。
典客署解禁的第一日,文少吟就派人來迎接沐韶光,。
在這一個月里,,夏王派人送來了一批陳國往夏的流民。這是第一批,,往后還會陸陸續(xù)續(xù)地送過來,。
送人過來的,是戶江府朱淺,。
文少吟與沐韶光一起迎接他,,以及他身后浩浩蕩蕩,拖家?guī)Э谶^來的原陳國百姓。
朱淺見到了陳王與丞相,,下馬走過來行禮,。隨后當(dāng)著陳王的面將名冊,賬目交與沐丞相,,轉(zhuǎn)達(dá)夏王的旨意,,讓沐丞相親自與陳王交接此事。
沐韶光當(dāng)即接過名冊,,隨意地翻了翻,。這本厚實的冊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這些人,,承載的是陳國未來的希望,。
沐韶光看到文少吟眼中似乎隱隱又淚光閃過。
沐韶光循夏王旨意,,躬身托舉著名冊,,親自交給夏王,“奉我主之意,,如今歸還夏國百姓,。今日送回第一批,共一萬一千三百七十六人,?!?p> 文少吟接過冊子,翻看了幾眼,,又看著眼前這些哭紅了眼眶的百姓,,對他們道:“回來了,就好,。往后,,孤王再也不會讓你們流離他鄉(xiāng)?!?p> 剛回來的百姓,,都忍不住哭泣出聲,紛紛跪下,,齊聲大喊:“吾王英明,!”
文少吟又轉(zhuǎn)向沐韶光,打著官腔:“也多謝貴國在我國百姓困苦之時救助他們,。此等恩情,,孤王永世不忘。愿兩國交好,,友誼長存,?!?p> 但文少吟知道自己該謝的,還是沐韶光,。
若非是因為那個安陵渠收納了這么多陳國百姓,,還不知會有多少人餓死。如今也是沐韶光一手促成了此事,,讓百姓能夠安然歸來,。夏國朝中也一定是有很多人不愿見到此情景的。因為,,有一個一呼百應(yīng),,威望極高,文成武德的陳王在,,陳國崛起,,只是時間的問題。
夏國與陳國雖然交好,,但誰又說得準(zhǔn)哪一日兩國不會對上呢,?今日之密友,明日之?dāng)橙恕?p> 但沐丞相胸襟寬廣,,竭力促成此事,,絕非常人所愿為之,所能為之,。
此等恩情,當(dāng)永遠(yuǎn)銘記,。
文少吟忙著安排回來的這批人,,朱淺則是隨著沐韶光回了驛館。
沐韶光問朱淺:“你為何來了,?”
朱淺諷刺地說:“之前文官考試中,,夏王看中了好幾個人,把他們安排在關(guān)鍵位子,。這戶江府,,自然是最重要的一處。夏王說送還流民一事,,事關(guān)兩國邦交,,是大事,放心不下別人,,所以就派我來了,。”
“如今你離任了,?”
朱淺道:“自是沒有的,。我沒有把柄能讓誰把我拉下馬,。”
“那你為何過來了,?你離開的這么久,,足夠讓人把你的權(quán)利都奪了去,架空你這個戶江府主事了,?!?p> 朱淺笑道:“早晚都要騰位子的,現(xiàn)在就放也沒有什么不妥,?!?p> 其實是聽說使團(tuán)中人有人染了疫病,而幫主又沒有往那邊傳回消息,,他們心中焦慮,,所以朱淺請愿過來了。
朱淺又慢吞吞地掏出一封信,,遞給沐韶光,。
“這是夏王命我交給丞相的信?!?p> 沐韶光接過,,也沒有避諱,就細(xì)細(xì)讀了起來,。
信中所言無非就是對疫情表示慰問,、關(guān)懷,還有詢問歸期,,再無其他的話,。簡簡單單幾行字,簡簡單單一頁紙,,沒有蓋上印戳,,只署名了“景明”二字。
沐韶光看著這字,,低聲笑了起來,。笑完了,依舊將信燒掉,,對朱淺道:“你也在此住下吧,,我們在這里住的日子還長著呢。在這里住著,,沒有多少煩心事兒,,自在得很。我來這里這兩個月,,只覺得輕松,?!?p> 朱淺也笑了起來,“幫主是沒有多少煩心事兒了,,可我這財務(wù)大總管可是閑不下來的,。幫主又要給陳王白送多少東西,還是先告訴我吧,,我好心里有數(shù),。”
朱淺原為天南星財務(wù)大總管,,錢財進(jìn)了他的口袋,,就難再出來,除非有利可圖,。天南星繁榮至此,,朱淺功不可沒。他還得了一個“守財奴”的名號,,就是因為他這認(rèn)進(jìn)不認(rèn)出的脾性,。如今,幫主出手如此大方,,他很是苦惱,。
沐韶光聽出了他語中的揶揄,嘆了口氣,,“我們還要在這叨擾多時,,總要給人一些補(bǔ)償?!?p> 朱淺嘆著氣說道:“遵令,。”
...
不知為何,,沐韶光在這里待了許久,還是未適應(yīng)這邊的氣候,。隔幾天就要病一次,,每天把藥當(dāng)湯喝。
因為病著,,就沒怎么出門,,只待在屋子里看看書,品品茶,,再看應(yīng)周訓(xùn)訓(xùn)狗,。
應(yīng)周養(yǎng)的狼崽子都長大了不少,整天圍在桌子底下?lián)尮穷^吃,。明明是兇狠血性的狼,,被養(yǎng)的如同狗一般......吃的多了,,還長胖了不少。
織音嫌棄這些個看起來蠢蠢的生物,,天天對應(yīng)周說:“都說了不要給豬染色,!你看看,給胖的啊,?!?p> 那可是狼,是狼??!
應(yīng)周虎著臉回道:“它們很厲害的,前幾天還逮到耗子來的,?!?p> 織音扶額。
耗子......
應(yīng)周驕傲地道:“等它們長大了,,肯定能生擒猛虎,,腳踏飛鷹,所向披靡,?!?p> 織音扯著嘴皮子牽強(qiáng)的笑了笑。
還所向披靡,?逮個耗子它們都上躥下跳,,各個角落都鉆了個遍,把整個院子鬧得雞飛狗跳,,墻都給撓出了一個洞,。
應(yīng)周給它們?nèi)〉拿忠捕甲屓颂湫苑恰?p> 將軍,大帥,,先鋒,,飛隼,蛟王......
沐韶光看著那一只只崽子湊到應(yīng)周腳邊,,尾巴搖的快飛起,,眼巴巴盯著應(yīng)周手里的大骨頭,前肢搭在應(yīng)周腿上,,哈喇子流到嘴邊沾濕了灰白的毛,,不時發(fā)出“嗷”的聲響。
再品味品味他們的名字:將軍,,大帥,,先鋒......
沐韶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端著茶杯的手都笑得顫動起來,,還不小心灑出兩滴染到雪白的衣襟上,。
織音回過頭就見到如此情景,。
一襲白衣的丞相大人懶懶地坐著,白皙的手指捏著青玉茶杯,,眉眼帶笑,,眼神溫和,望著他們的方向,,滿臉溫柔,。
一瞬間,仿佛這寂寥的秋冬,,乏味無趣的枯木枯草都化為最美麗的顏色,,映襯著這畫中之人。
真好,。
要是一直都這樣就好了,。
正這么想著之時,織音聽見“狗崽子”們發(fā)怒地低吼,,眼神凌厲,,隨時準(zhǔn)備撲上去。
它們死死盯著的方向,,是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