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癲狂的盧九魔忽然發(fā)現(xiàn),圍在身周的黑灰色濃霧不見了,,目之所及,,滿地的殘肢斷首,還有被利刃剖開的馬尸,,血漿裹著臟器噴濺的到處都是,腥臭撲鼻,。
下意識地舉起染血的軍刀,,失控的神志逐漸清明了,剛才的記憶浮上心頭,,嗜血魔頭也不由得頭皮發(fā)麻:難道這……這些人都是我殺的,?
盧九魔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耳中傳來厚底鹿皮靴踩踏地面的聲響,,一條高大挺拔的黑影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視線中,令盧九魔腦中突地一窒,,只覺得這黑影似有一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渾氣勢,,他一人一刀居然把前進的道路全部封死了,。
一看到不緊不慢走過來的陸鷹鶴,滔天的怒火頓時找到了宣泄的缺口,。盧九魔一振手臂,,甩掉軍刀上的血珠子,氣急敗壞地說道:“姓陸的,,你算哪門子英雄好漢,,凈弄些陰謀詭計障眼法,有種跟老子公平一戰(zhàn),!”
“我是軍人,,打贏戰(zhàn)爭才是本分,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必要時老弱病殘孕我都照殺不誤,!”陸鷹鶴面無表情,視線越過黃發(fā)怪客的看向城外,,此刻徐茂率領的一千名鐵甲騎兵開始沖鋒了,,若想跨過綿延四百步的壕溝路障、避開深溝里的烈焰余燼,,沖到城門前,,約莫需要半盞茶時間(按五分鐘算)。
“你一口氣殺了這么多自己人,,而且都是賀宸淵的嫡系王牌,,以他的脾性,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投降吧,!”陸鷹鶴拄著亢龍刀言不由衷地勸導,其實,,他知道根本沒用,,只想拖延時間而已。徐茂的先鋒騎兵還沒有沖到城門前,,孤先生也需要時間調息恢復,,不著急動手,先把這廝徹底激怒再說,。
盧九魔氣得哇哇大叫:“賀宸淵算什么烏龜王八蛋,,要不是為了尋找駕馭家傳寶刀的法門,老子才不替他賣命呢,!再說老子平生最敬佩英雄,你這廝整日龜縮城中,,凈使些惱人的陰謀手段,,枉費你驃騎校尉這么響亮的名頭,,當真笑煞人也!來來來,姓陸的烏龜校尉,,與你盧爺爺堂堂正正一戰(zhàn),!”
徐茂的騎兵千戶旗蹄聲如雷,踩的一地泥塵飛揚,,眼瞅著就要沖過中線了,,陸鷹鶴豁然抬頭:“就憑你這不人不鬼的東西,也配談論世間英雄,?”
一身戰(zhàn)陣搏殺熏陶出來的殺伐氣焰,,不動如山侵略如火,不懼天地也不怕死亡,,與江湖武夫的草莽氣息迥然不同,。氣焰囂張的盧九魔被這位年輕人鋼針般的目光一瞪,不由得肝膽發(fā)寒,,先是惱羞成怒,,緊跟著暴跳如雷,提刀撲來:“操你祖宗,,去死吧,!”
陸鷹鶴比他更快,一步跨出,,踏步生風,,同時振臂揮刀,甩掉四尺長的包著鯊魚皮的刀鞘,,露出一截冷光密布的彎弧刀身,,長長的刀鋒閃爍著森冷的紫芒,霍地旋掃而出,!
五步之外,,盧九魔頓覺滿眼刀光合著銳利的風壓撲面壓來,他只來得及豎刀一架,。
陸鷹鶴看似只出一刀,,卻傳來六聲刀器相撞的銳響,排山倒海一般,。盧九魔龐大的身軀被硬生生地砸飛出去,,落地已在兩丈開外,起身時手臂仍不住震顫,,千錘百煉的精鋼軍刀已經(jīng)扭曲變形不堪再用了,。
難道這就是林景玄嘯傲三軍的絕學、以雷霆怒駕馭的斬流風嗎,?
傳聞黑甲鐵鬃鷹林景玄早年有奇遇,,因此,,索性放棄了林氏家族的祖?zhèn)鹘^學,心無旁騖地只練一套功法和一套刀法,,功法名曰雷霆怒,,刀法便是斬流風。這兩套神通都屬于追求極致殺傷力的戰(zhàn)陣武道,。
斬流風刀法質樸剛健,,不重招式,也不練套路,,顧名思義,,若想斬斷滄海怒流,要求武者的刀氣必須疊加連貫,,像狂風一樣綿密無痕,,以一息之內的出刀次數(shù)來區(qū)分境界修為,一道斬流風代表入門,,一息間只能全力揮出一刀,,兩道便是連出兩刀,以此類推,。
一吸一吐曰一息,,本指極短的時間。對武者而言,,除了計量時間速度,,亦指一次提運內力的能力,直到力竭換氣為止,,究竟能夠揮出多少刀,,全看武者本人的能耐。
其實一息之間連揮數(shù)刀并不困難,,難的是每一刀皆是全力施為,,壓縮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接連并至,刀勁相疊,,也十分駭人了,。
很顯然,陸鷹鶴一息間至少能揮出六道斬流風,。盧九魔來此之前,,賀宸淵曾對他講述過這套刀法的厲害,他本人半年前就曾傷在林景玄的十四道斬流風之下,,傷勢至今未能痊愈,。
盧九魔自詡是沖凝品武夫,比洗煉品的陸鷹鶴要高出一級,起初,,他對這位年輕軍官很是不屑一顧,,而今一試,,方知斬流風如狂風驟雨,,刀勁密不透風疊涌而至,頃刻間連來數(shù)刀,,明明只與一人對敵,,卻能感覺到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劍影。若不是境界高于陸鷹鶴許多,,這下便是身死魂滅的下場,。
如此不堪一擊,盧九魔氣急敗壞,,扔掉手中徹底報廢了的制式軍刀,,一把扯下背后的布囊,撕掉外頭的藍色裹布,,現(xiàn)出一把沒有刀鞘的彎刀,,刀身形如新月,暈著一層妖異的血色紅光,,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刀柄上竟然布滿了倒刺,透著森森鬼氣,。
陸鷹鶴不由得皺眉:這是什么鬼東西,!
看得出來,盧九魔很想握住這把彎刀,,卻有些猶豫遲疑,,天人交戰(zhàn)中的詭異魔頭頓時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殷殷叮囑:“你們兄弟四個都給我聽著,這是一把不祥之刀,,在找到駕馭它的方法之前,,誰都不準碰,誰碰誰死,,你們……要記牢了,!”
盧九魔天生怪胎、性情兇悍而狂悖,,父親一死,,家里再也沒人能管住他了,他瞞著三位兄弟,,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盜出了這把刀,,離開了生他養(yǎng)他的黑星海,直到遇見賀宸淵……
陸鷹鶴抬眼望去,,徐茂的先鋒騎兵距離城門還有五十步,,他轉身就走,,再晚的話就要淪為這些弓騎兵的箭靶子了。
盧九魔喊道:“姓陸的你去哪里,?仗還沒打完呢,,你就想夾著尾巴開溜嗎?”
“縱然你的武道境界比我高出一籌,,可你并不是我的對手,,這是戰(zhàn)陣武道與江湖武道的差異!”陸鷹鶴頭也不回,。
“放你娘的狗臭屁,!”年輕對手的藐視令本就暴躁狂妄的盧九魔怒發(fā)如狂,急怒攻心之下,,父親的臨終遺言就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倏地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布滿倒刺的刀柄,,撲哧一聲尖,,刺刺入皮肉,居然感覺不到絲毫痛苦,,一條黑蛇似的氤氳黑氣由刀柄傳出,,沿著血管經(jīng)脈一路往上爬,瞬間遍布全身,,形如骷髏的黃發(fā)男子更加丑陋可怖,,緊接著渾身上下發(fā)出一連串爆響,肌肉充氣般膨脹,,原本的枯瘦如柴頓時變成了肌肉壯漢,,胡須頭發(fā)都猙獰地豎了起來,如同九幽煉獄爬出來的魔鬼,。
陸鷹鶴感覺身后有異,,轉身一看,也不由得心驚,,這到底是什么刀,?忙凝神戒備。
“納命來,!”半人半妖的黃發(fā)男子初次感受到那種力量澎湃妙不可言的感覺,,猶如魔神附體,不受控制地舉起紅光燦然的魔刀擰腰發(fā)力,,一刀劈出,,赤練般的刀光騰空而起,不可思議地發(fā)出野獸般的嘯叫,好像這道刀光是活的,,轟然罩落,。
殺來的不僅有盧九魔的妖異刀光,還有攻城騎兵鋪天蓋地的狼牙雕翎箭,。陸鷹鶴可不會傻到去硬接硬擋,,雷霆怒心法講究守如山岳、動如脫兔,、攻如雷霆,,心念一動,原先站立之處還留有殘影,,他本人已到了一丈開外,閃身躲進了門后的死角,,剛好避開射來的箭矢,。
但盧九魔的血色刀光猶如活物,居然拐著彎兒追蹤而至,,甚至能夠感受到張牙舞爪的猙獰與驚悚,,詭譎莫名,刀光帶起強橫的風壓,,吹的陸鷹鶴撲面刺痛,。
縱使剛剛及冠,卻在兇險戰(zhàn)陣中縱橫搏殺七年有余的的年輕軍官,,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就養(yǎng)成了強勢剛硬的性格,,一味地被動閃躲從來都不是驃騎校尉的行事作風,所以生性好強的陸鷹鶴不打算再躲了,,而且刀光妖異邪性,,速度快極,又能往哪里躲,?
狹路相逢勇者勝,!
陸鷹鶴沉腰坐馬,準備硬扛這一刀,,
恰在此際,,一道蒼勁而威嚴的聲音破空傳來,怒聲訓斥道:“混賬東西,,這樣的魔刀你也敢硬接,?趕著投胎嗎?站著別動,!”
伴隨著這一聲猝不及防地冷喝,,一道匹練般的璀璨劍氣憑空出現(xiàn),貼著地面席卷而來,原本四周盡是滾滾烽煙,,混合著此起彼伏的喊殺聲,,以及瀕死前的慘叫聲,耳目之所及,,一派修羅場似得肅殺景象,,而這一切都被那道劍氣帶起的風壓夯成了一團,瞬間凝結靜止不動,!
鏗——
一聲震耳欲聾的大響,,孤先生的劍氣與盧九魔的刀光相撞,紅艷艷的妖異刀芒像是撞到了銅墻鐵壁,,不堪一擊,,立即反彈而回。
強橫的劍氣卻沒有一絲停滯,,所過之處地面龜裂,,緊跟著穿透盧九魔的身體……
陸鷹鶴提著亢龍刀,抬頭眺望城外,。
銀甲郎將徐茂率領的一千鐵騎旋風似得沖至城下,。
腰斬盧九魔的璀璨劍氣呼嘯著掃出城門。
兩者轟然相撞,!
首當其沖的徐茂目眥盡裂,,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連同坐下駿馬便被瞬間梟首,。
暴雪般的劍氣摧枯拉朽一往無前,,沿途的拒馬、柵欄,、以及坍塌的攻城塔,,甚至用來阻礙敵軍進攻的溝壑防線……總之,劍氣行進途中的所有實物,,無分大小精細,,全都應聲而裂。
“孤先生,,那門丹炮很重要,,能否幫晚輩留下?”陸鷹鶴朝著空中喊道,,他對這種足以改寫歷史超越時代的先鋒武器,,有一種近乎癡狂的好奇。
那一道融合天地之威的森然劍氣,,在安裝丹炮的攻城塔附近略微一頓,,輕巧無比地斬殺掉拉車的九頭犀牛,,高大笨重的攻城塔失去動力,立刻癱瘓,。
攻城塔內,,幾乎同時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由內而外轟然炸裂,,強烈的無形氣浪沖的周圍的鐵甲騎兵東倒西歪,。
心心念念這座丹炮的陸鷹鶴,以及藏身城內的孤先生都不由得暗叫一聲可惜,。
劍氣旋又騰空而起,,在玄犀爵業(yè)的攻城騎兵群中往里絞殺,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穿著鐵甲的騎士,、與同樣裹著鎧甲的坐下駿馬如同割草般成片成片的到下,一時間血光漫天尸橫遍野……
這道吞噬生靈的悍烈劍氣倏忽而來,,又倏忽而逝,,前后不過幾個彈指,不僅帶來了無與倫比的殺戮,,還引起了天象巨變。原本被戰(zhàn)火硝煙熏得烏泱泱的夜空,,忽然間一亮,,居然提前一兩個時辰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