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馬鳴,,悠悠斾旌,,聶清臣周身上下真氣迸發(fā),竟是硬生生地將那匹狂奔中的烈馬舉得立了起來,!烈馬長聲悲嘶不已,,兩只后蹄在地上亂蹬亂踏,,仍是抑制不住身體的巨大慣性,勢不可擋地向著他直撞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聶清臣將那匹烈馬的兩只前蹄猛地向右一甩,真氣過處,,登時將烈馬掀翻在一旁,,發(fā)出了“嘭”地一聲巨響。
而那名傳令兵卒見機不妙,,早已是棄馬而逃,。不曾想竟有人能空手制服烈馬,他也是又驚又喜,慌忙轉身過來,,朗聲問道:“是哪一位英雄不吝出手,?末將委實感激不盡!”
慕容快步跑到聶清臣身旁,,傲聲回道:“就是我家公子啦,,哼,看你們還敢小不小覷他,!”那兵卒見聶清臣不過是一名衣衫襤褸的窮苦書生,,未免有些半信半疑,可是那匹烈馬猶自癱軟在地上連聲悲嘶,,卻又由不得他不信,。
那兵卒軍務在身,不敢多做停留,,上前客套了幾句,,便轉身拉起了那匹烈馬,仔細查驗馬匹傷情,,所幸傷勢并不大礙,。那兵卒一聲“告辭”后,便揚鞭策馬絕塵而去,。
慕容慈猶在憤憤不平,,也不知在嘟囔著什么。聶清臣微微一笑,,牽過她的小手,,繼續(xù)向前行走。沒走幾步,,只見那輛金輪彩車馳了過來,,有人高聲呼道:“公子,請留步,!”
二人并不停留,,慕容嘟著嘴,拉著聶清臣反而走得更快了,。金輪彩車便緩緩并行在他倆旁邊,,那名富家少爺探頭出來,訕訕說道:“多謝,!”聶清臣道:“不礙事,,都是同年舉子,相互扶持也是應盡之義,?!?p> 富家少爺頓了片刻,,忽然開口說道:“既是同年,又是同路,,橫豎車廂里還有位置,,公子何不上車來與我等共坐一處?閑暇時大伙兒可舞文弄墨,,可聠句吟詩,,豈不快活?”
聶清臣看前路依然茫茫無邊,,再看慕容一臉憔悴之色,,不免大為意動。正待點頭應允,,卻聽得慕容氣呼呼地說道:“不去不去,,他們方才那般羞辱你,偏生不與他們同行一路,!”聶清臣正中下懷,,忙借故推過,自與慕容大步離開,。
暮色時分,,二人終于走到了飲馬嶺驛站。此驛站距離渭城尚有三十余里地,,正好又是兩條官道的交匯之處,,所以馬嘶人語,甚是熱鬧,。
二人自逃離青丘宮伊始,,直到此刻,真正是粒米未沾,,滴水未進,,偏偏又是馬不停蹄地趕了這么多路程,早已是饑腸轆轆,,嗷嗷待哺,。慕容忍不住喜極而泣,,連聲嘆道:“天啊,,可算走到驛站了。書呆子,,你定要請我好好吃一頓才是,!”
聶清臣暗自發(fā)愁,苦笑道:“我早已是身無分文,,這可如何是好,?”慕容眼珠兒滴溜溜地一轉,,吃吃笑道:“要不咱們進去尋那位富家少爺?相請不如偶遇,,你救了他的性命,,敲他一頓晚飯也不以為過吧?”
聶清臣略有些猶豫,,但聞得驛站里傳來的陣陣酒肉香味,,更覺饑渴難耐,當下再也按捺不住,,胡亂點頭道:“好,,就這么著,咱們進去找找看吧……”
飲馬嶺驛站傍坡而立,,占地甚闊,,主樓高達三層,鉤檐飛角,,白墻黛瓦,,暮色之中,尤為壯麗,,亦是渭城以南第一個大驛站,,過往官差休息打尖、傳遞公文,,一般都會下榻在這里,。
驛站主樓后,錯落有致地立著數(shù)十間房屋,,多為酒樓客舍,,一條青石板大道橫亙其中。此刻大道兩旁早已停滿了香車寶馬,,街邊樓舍里則是人頭聳動,,沸反盈天。
聶清臣向來喜愛熱鬧,,見狀大喜,,忙拉著慕容快步走了過去。慕容見他一路東張西望,,她在一旁不免瞧得好笑,,故作不解地問道:“你在找什么呢?”
聶清臣道:“我在找那個富家少爺啊,,奇怪,,你瞧這天色既晚,他也應該在此處歇息才是,,怎么就瞅他不見,?”慕容更是好笑,,揶揄道:“你找他干嘛?哎呀,,你該不是真的想厚著臉皮找他混碗飯吃吧,?”
聶清臣一愣,訕訕回道:“方才不是你出的主意么,?咱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不找他又能找誰?”慕容眼角里閃過一絲狡黠之色,,搖頭嘆道:“放著身邊清雅可人的小仙女不找,,偏偏去求那位庸俗不堪的大胖子,唉,,舍近求遠,,是為不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聶清臣愕然回頭,,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慕容慈,卻見她驕傲地挺起了胸,,拍了拍身后背著的小包袱,,洋洋得意地說道:“小仙女可不差銀兩,也不知你是有眼無珠還是......”
聶清臣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轉身便往身旁一家酒樓走去,。慕容咯咯笑道:“干嘛?男女授受不親,,你攥著我的手想干什么,?”聶清臣恨恨回道:“管你是小仙女還是小惡魔,你既然不差銀兩,,那就先填飽我肚子再說……”
二人進了酒樓,,尋了張空桌,自有伙計上前招呼,。聶清臣大聲說道:“小二,,把你這樓里的所有菜式每樣給我上一份,倘若要是讓我知道,,有任一菜式?jīng)]上,,休怪我結賬之時克扣你的飯錢!”
那伙計斜眼瞥過,,見他一副窮酸模樣,,禁不住揶揄道:“客官,,小店本小利薄,,例來概不賒欠,,不知客官……”話未說完,只見慕容從包袱里摸出一錠碎銀,,約有二兩上下,,隨意往桌上一丟,淡淡說道:“我家公子說一樣都不許少,,那就一樣都不能少,,這一節(jié),你可得記住了,?!?p> 那伙計神色一變,登時變得諂媚無比,,小心翼翼地抓過銀子,,連聲應著,歡天喜地地退了下去,。聶清臣撓了撓頭發(fā),,喃喃嘆道:“有錢可使鬼,而況人乎,?看來這人啊,,斷斷不可少的,便是這孔方兄的阿堵物,?!蹦饺菪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女子不可一日無錢,,這個道理,,我倒是從小就懂?!?p> 談笑間,,各色菜肴絡繹而至,林林總總擺了一整桌,,二人餓了一天,,俱是食指大動,當下再不言語,,各自狼吞虎咽起來,。正吃得入港,突聽到青石板大道上傳來陣陣鑼響,,有人破著嗓子嘶聲叫道:“樓上樓下,,老少爺們,限一炷香時,,齊聚驛站衙門,,驛丞大人有要事宣告,!”那人一邊敲著響鑼,一邊反復嘶喊,,登時便把整條街上的人都驚動了起來,。
只聽隔壁樓上有個黃臉漢子大聲嚷道:“是破了天還是塌了地?大呼小叫的,,沒的攪了老子酒興,!”又有一人接口呼道:“就是啊,老子正喝得高興,,這破驛站哪來這么多破事兒,?”也有人說道:“我在飲馬嶺驛站打尖了不下一二十回,從未見聞過這等事情,,莫非真是出了什么大事,?”還有人說道:“既然驛丞大人有要事相告,大伙兒不妨先放下手中事情,,且都過去聽一聽,,得罪官府總是不智?!?p> 一時間,,人聲鼎沸,喧囂不止,,整條青石板大道都沸騰起來,。但大晉帝國素來皇權至上,民風淳樸,,眾人雖然不滿之色溢于言表,,但還是三五成群,結伴往那三層主樓后的驛站衙門走去,。
待到聶清臣與慕容趕到驛站衙門時,,衙門前的廣場上已是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一兩百號人,將驛站衙門圍了個水泄不通,。二人進退不得,,只得隨在人群之后,靜候著那位驛丞大人,。
不多時,,聽得幾聲鑼響,十數(shù)名驛卒簇擁著一身官服的驛丞大人從衙門里走了出來,。兩名驛卒邊敲著鑼,,邊高聲呼道:“肅靜!肅靜!”人群里又是一陣吵吵嚷嚷,,但過不多時,,也就漸漸安靜下來。
驛丞大人昂首挺胸地走到眾人身前,,先是清了清嗓子,再向四周拜了個團揖,,這才高聲說道:“大晉靖遠大將軍班師回朝,,茲定于今晚下榻飲馬嶺驛。在場諸位,,務望各安本分,,勿再稍事紛擾,自招虛驚,!”
廣場里登時便如沸水炸開了鍋,,人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均是興奮雀躍不已,。蓋因靖遠大將軍徐恭的名頭委實太過響亮,此等國之柱石,,此等超卓人物,,尋常人便是遠遠瞧上一眼,亦是不可能之事,。想不到今晚恰逢其會,,竟是在這偏僻的飲馬嶺驛不期而遇,便是連聶清臣也止不住激動起來,,語無倫次地念叨著“徐大將軍”,。
只有慕容一臉漠然,格格不入地游離在人群之外,,落日余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顯得思緒萬千,顯得心亂如麻,。
只可惜聶清臣并沒有瞧見,。
隨后,旅居飲馬嶺驛的一兩百過往行人,,均被勒令集中聚居在最偏僻的西坡五幢樓里,,不得喧嘩吵鬧,不得飲酒作樂,,不得自由出入,,尤其不得妨礙大將軍儀仗,不得驚擾大將軍歇息。
聶清臣二人被分在其中一間叫作“九福樓”的客棧里,,不過已經(jīng)沒有了客房,。樓上樓下的房間里全都擠滿了人,便是大廳之中也是人滿為患,,無處棲身,。二人尋了甚久,才在二樓墻角尋了一處角落,,聶清臣捧過一床棉被,,二人裹在一處,瑟瑟抖抖地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