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飛廉面如死灰,絕望地閉上雙眼,,再也不發(fā)一言,。而石鐵心的鐵尺鋒利似刀,只需向前一送,,立時便可取了他的性命,,可不知為何,他卻是遲遲未下殺手,。
因為他隱隱覺得,,一道似有若無的炙熱之氣正遙遙地牽制著他,倘若他有任何異動,,相信那道炙熱之氣會毫不猶豫地撲面擊來,,將他卷入到一個萬劫不復的世界中。
受這道炙熱之氣所激,,他的精氣神驟然提升到一個從未企及的境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這個人強大無匹的真元內(nèi)力,,似高山,,似深淵,波瀾壯闊,,浩如星海,。
正所謂一發(fā)不可牽,牽之動全身,,所以他沒有動,,甚至連回頭瞧過的勇氣似乎都已是消失貽盡。他的額頭冷汗直流,他的呼吸不自禁地急促起來,。
聶清臣冷漠地望著他,,沉聲問道:“鋤奸盟又是什么?竟然還有海捕文書,?”石鐵心氣勢一時為其所奪,,不由自主地應聲回道:“江湖上總有一些官府不便插手,或者無力插手的事情,,積得久了,,疥癬之疾也會變作成肘腋之患,所以鋤奸盟應運而生,,也算是為官府私下解決他們的一點后顧之憂,。”
忽聽到院落里傳來一個渾厚粗豪的男子聲音,,“呸,!不過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寄生蟲罷了,何必說得這么冠冕堂皇,?便是連官府的狗腿子也不如,!”石鐵心怒道:“閣下大發(fā)厥詞,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么,?”
豈料話音未落,,便有人掀開了大門棉簾,風雪登時席卷襲來,,吹得滿堂燈火忽明忽暗,,閃爍不止。須臾,,便有一行人魚貫而入,。
當前一人五短身材,虬髯滿面,,昂首闊步的氣勢倒似一位虎虎生威的大將軍,,令人過目難忘。但聽他冷哼一聲,,洪聲喝道:“什么狗屁鋤奸盟,?老子遲早把你們一鍋端了,江湖上還能多得幾天清靜,!”
石鐵心的身子陡然僵直,,手中鐵尺亦在微微顫抖,顯然心頭怒火中燒,。但他默思片刻,,終于悻悻說道:“我只是一個賞金捕頭,,至于鋤奸盟與閣下有甚恩怨,又與我何干,?”
虬髯男子直愣愣地盯著他,,揮手說道:“那就慢走不送,請,!”石鐵心緩緩收起鐵尺,,可瞅瞅癱軟在地的方飛廉,再瞧瞧挺立其后的聶清臣,,一時猶豫不決,,怎么也舍不得離開半步。
虬髯男子虎視眈眈地掃視一圈,,突地一抱拳,厲聲喝道:“諸位,,終南劍派清剿魔教余孽,,不相干者速速退過一旁,省得刀劍無眼,,傷了彼此和氣,!”
方才客棧里連番劇斗,大堂四周血跡斑斑,,橫尸累累,,圍坐烤火的客人們早已沒剩下幾人。此時見虬髯男子殺氣騰騰的模樣,,余下數(shù)人頓作鳥獸散,,就連客棧掌柜和小二,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慕容有些驚惶,,悄悄避在了聶清臣身后。聶清臣左右看看,,赫然發(fā)覺那一行人似是不懷好意地瞧著自己,,登時疑竇叢生,暗自驚心,。但轉(zhuǎn)而想到,,自己又不是魔教中人,與終南劍派也是素昧平生,,更談不上有什么恩怨糾葛,,大丈夫坦坦蕩蕩,又何懼之有,?于是放下心事,,便打算轉(zhuǎn)身與慕容一道離開,。
一時間,大堂里除了一個醉鬼猶在伏案呼呼大睡外,,眾人均是心懷鬼胎,,靜默無聲。忽見得虬髯男子身后走出一人,,龍行虎步,,顧盼生威,負手向著聶清臣,,沉聲說道:“聶公子,,許久未見,風采依舊,,可喜,,可賀?!?p> 聶清臣一愣,,頓覺此人聲音熟悉之極,心底咯噔一跳,,忙凝目細看,,雖然火光閃耀,映得那人面目模糊不清,,但神情舉止分明正是關中大俠趙正義,!
虬髯男子目閃奇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聶清臣,,開口問道:“趙大俠,,莫非就是這小子吃了鳳皇芝?”趙正義目不轉(zhuǎn)睛,,點頭嘆道:“不錯,,其時短松岡群雄云集,誰又曾想過,,這小子竟是占了天底下最大的便宜,!”
虬髯男子眼中更是狂熱,壓低了聲音,,“依你所說,,倘若咱們生吸了他的血......”趙正義意味深長地回了他一眼,“這小子鮮血里靈力充沛,,需生吸之,,再徐圖之,假以時日,,可平添三十年苦修之功,!”
虬髯男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咱們還等什么,?”趙正義心底暗自鄙夷虬髯男子的粗俗不堪,,面上神色未改,冷笑道:“玉璇道兄,,咱們可是俠義道中人,,師出需有名,言正則名順,,豈可濫殺無辜,?”
虬髯男子正是“終南五子”中的玉璇子,向來性情暴虐,,目中無人,。他也聽不出趙正義話里的嘲諷之意,兀自目露兇光,,獰笑道:“那有什么打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屠了這間客棧又何妨,?”
趙正義沉臉喝道:“玉璇道兄說的什么話?今日你我齊聚西津渡,,合力鏟除魔教余孽,,正是替天行道的俠義之舉,相信江湖上的朋友自有公論,,咱們無愧于心便是了,。”
玉璇子捧腹狂笑道:“妙極,,妙極,!趙大俠此言,甚合愚意,!”他左首踱出一個中年僧人,,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本寺戒律堂首座惠能大師日前不幸圓寂,,趙大俠,,有人說惠能大師是被魔教一名小賊所害,但不知那名小賊是否就是眼前這位公子,?”
趙正義點頭道:“不錯,,正是這名小賊突施暗算,惠能大師一時失察,,竟殞命于短松岡上,,實在令人扼腕嘆息,。”中年僧人面色黯然,,低宣了一聲佛號,,不經(jīng)意間向左踏前三步,與趙正義等人互成犄角之勢,,隱隱封住聶清臣去路,。
聶清臣聽得激憤填膺,提聲說道:“趙大俠臉皮之厚,,心計之毒,,當真是世所罕見,宇內(nèi)無雙,!這等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晚生可是自愧不如,?!?p> 趙正義神色自若,駁斥道:“小子,,短松岡上你與厲天行聯(lián)手屠戳天下英雄,,你敢說你不是魔教余孽?難道惠能大師不是因你而死,?難道玉璣道兄不是因你而亡,?倘若你還有三分廉恥之心,速速束手就擒,,趙某擔保留你一具全尸,,省得讓人挫骨揚灰,永不超生,!”
聶清臣但覺荒謬之極,,頗有些啼笑皆非,再想到此前趙正義的種種卑劣行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都說江湖險惡,,人心毒如蛇蝎。我看那蛇蝎之毒,,又怎么毒得過人心之惡,?趙大俠,多說無益,,你想吸我的血取我的命,,這便放馬過來吧,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聶清臣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悲憤,,反倒激起了他骨子里的一股桀驁之氣,,什么妖魔鬼怪,什么仁義道德,,通通都是狗屁,!你以為你可以混淆黑白?你以為你可以只手遮天,?我呸,!大丈夫頂天立地,豈容魑魅魍魎肆意橫行,?
趙正義使了個眼色,,早有一名青衫漢子跳將而出,口中厲聲喝道:“魔教妖人,,還我玉璣師叔命來,!”只見他劍似長虹,飛電般地刺往聶清臣,。
但聽得“錚”地一聲輕響,,一支鳳翎銅子箭激射而至,徑直扎入青衫漢子的右腿,,噴濺出團團鮮血,。青衫漢子發(fā)出驚天動地一聲慘呼,從半空中跌落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石鐵心張弓搭箭,冷聲說道:“誰再妄動半步,,殺無赦,!”玉璇子怒道:“姓石的,,你敢如此放肆,?”石鐵心道:“有何不可?鋤奸盟行事還需看你終南劍派的臉色,?”
玉璇子暴跳如雷,,厲聲道:“好好好,老子今天就先拿你祭旗,!”他反手拔出長劍,,正待欺身上前,突覺一道凄厲冷冽的勁風破空擊來,,其勢銳不可當,。他猝然心驚,倉促間橫劍胸前,,祈求避過對方必殺的一擊,。
豈料他的右手甫一抬起,,石鐵心的飛箭便已是后發(fā)而先至,“?!钡匾宦曊湓谒麆ι砩?,再聽得“乓”地一聲,他的長劍竟是從中折斷成兩截,。
玉璇子只覺得對方箭矢上附著的真氣陰寒之極,,隱隱分作成兩股力道,一拉一扯之間,,便撕開了自己的護體真元,,驚濤駭浪般地破體直入。他不敢怠慢,,慌忙提聚起渾身真氣,,竭力化解這道蝕骨箭氣。而趙正義眼見不妙,,也是當機立斷,,立馬伸出右掌貼住他的后心,源源不絕地渡入真氣,,合二人之力,,終將這道蝕骨箭氣消融得無影無蹤。
石鐵心將手一揚,,長弓上赫然又搭上了一支箭矢,,箭鏃烏黑,泛有寒光,,令人栗栗危懼,,再也不敢小覷半分。他面無表情地望著趙正義一行人,,沉聲說道:“還有誰想試試我的箭,?”
玉璇子羞怒難禁,奈何氣血翻騰不休,,唯有暗自調(diào)理內(nèi)息,,再不敢妄動一步。趙正義揣摩不透石鐵心的虛實,,他天性謹小慎微,,一時也沒有只言片語。倒是一旁的中年僧人忽然問道:“施主如此了得的箭術,,莫非與塞北箭神大人有舊,?”
石鐵心傲然道:“石某箭術,不過是獵的人頭多了,自然隨心所欲,,例不虛發(fā),,何須結識什么箭神大人?”中年僧人道:“貧僧惠明,,乃是天龍寺般若堂首座,。有道是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誅之,,敢問施主,,此番為何強自出頭?”
石鐵心一怔,,默思良久,,也想不出自己為何做出如此舉動。按理說強敵環(huán)伺之下,,絕不該以身涉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但聶清臣身上流淌的鳳皇靈血,,卻似磁石一般,,牢牢系住了他的心神。試問天下武者,,又有誰能抗拒平添三十年修為的誘惑呢,?誰不想睥睨天下?誰不想名揚四海,?
石鐵心行獵出身,,向來樸訥誠篤,所以他認認真真地回道:“他已經(jīng)是我的獵物,,沒有人能搶走我的獵物,,包括地上躺著的這個人,嗯,,還有桌上的那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