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和我能夠成為好朋友,，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因為我們也是相似的。他難得見到他的父母,，所以我們喜歡去大海邊的公園坐著,，他看著海，應(yīng)該是在期盼從海上回來的父母給自己帶的禮物,，或者給上一摞很厚的零花錢,。我看著海,，是沒有目的的，我也在尋找目的,，可是很難,。有時候王曉說起他爸爸在美國，又或者在南非的時候,，我會聯(lián)想我自己,。如果我從未謀面的父母突然有一天像王曉的父母那樣，突然從一艘船上走下來,。走向我,，告訴我，他們回來了,，來看我的時候,，我會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

沒有結(jié)果,。其實,，我從來沒有繼續(xù)想下去。

王曉拿著一個冰激凌,。

他手上的冰激凌化成了水,，順著手臂留在了他的短褲上，看上去很惡心,。

他盯著我：“你沒事吧你,。”

他看著我手里的兩個冰激凌,，還不到兩分鐘,，都被我吃得只剩下一根棍了。

我還朝著他做鬼臉,。實際上我臉上沾滿了冰激凌外面的巧克力醬,，活脫脫的像個土里出來的孩子。這個時候的我,，還沒有什么奇怪的感覺,，只是莫名覺得很餓，特別想吃這種甜甜膩膩的東西,。

我把冰激凌棍插在旁邊的樹窟窿里,，去翻王曉的兜。

“我再去買瓶可樂,！”

王曉不耐煩地躲著我,，一邊嚷嚷著。

“你今天很不正常呀?！?p> 直到我喝了三瓶冰可樂,，很冰的那種，不斷地打著飽嗝,，我也覺得我有點不太正常,。王曉在我耳邊叨叨叨叨說了好多話，其實我都沒聽進去,。我喝了那么多可樂,，還是口渴，而且精神很難集中,。我看了看天,。沒有那么熱，樹叢遮著陽光,，還能看到太陽也被云遮住了,。樹葉嘩嘩地“鼓掌”，那說明有海風(fēng),。

王曉說的事情應(yīng)該是很興奮的,，因為他已經(jīng)站起來了，手舞足蹈的,。我瞇著眼看著他,，感覺很暈。

“王曉……”

“啊,。你怎么了,？”

我迷糊中聽到他問我,。

“我困死了,，你讓我睡一會兒?！?p> “?。俊?p> 然后我就躺下睡了,。

身下是草坪,，涼涼的。

那種涼意仿佛是抽掉了大腦里關(guān)于靈魂的那一面,，讓自己突然之間變得空白,。如果我能看得到自己面前是什么的話，現(xiàn)在就是一片白紙,。什么字也沒有,，僅存的那一點點的意識，像是無序的鉛筆，在白紙上慢慢地畫著,。沒有輪廓,，也沒有線條。

一團,，一團的,。

我是被王曉連拖帶拽著地回了家。

他的“豪車”和我的自行車都寄存在公園旁邊,，他扛著我上了公交車,，要送我回家。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半小時,，王曉說,，我朝著他笑。但是他卻被我的笑嚇到了,，因為我的笑很慘白,，他說我生病了，要送我回去,。

那會兒我說,，沒事，怎么可能生病呢,。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我想從草坪上起身的時候,，沒有力氣，感覺像是發(fā)燒,，但是王曉摸了摸我的頭,，說不燙。他比我矮很多,，發(fā)育遲緩,，所以他扶著我很費勁，出了很多的汗,。汗把他臉上抹著的淡淡的妝都沖掉了,，混雜著空氣里的泥灰，成了大花臉,。

回到家,，還沒等我們說出話來，奶奶拿著芭蕉做成的蒲扇,，指著我,，訓(xùn)斥我。

“今天你差點把你劉師傅心臟病嚇出來了你知道嗎,？”

“你就不能到大路上你再騎車啊,，就這幾步遠(yuǎn),，能累死你？你哪天摔死在門口,，我都不救你,。”

……

……

……

……

怎么說呢,。我只能看到奶奶的嘴在動,，我不知道，或者聽到了但理解不了她在說什么,。

“奶奶,，我想喝飲料?！?p> “不許喝,！”

奶奶把我中午一口氣喝光的飲料空瓶子扔我面前，指著說,。

“你還能一口氣喝完了,？你也不怕?lián)嗡滥悖　?p> 空瓶子在地上滾了有十幾圈,，最終在我腳邊停下,。奶奶家的地板還是很久之前青石板鋪的，現(xiàn)在時間久了,，更像是跟奶奶的臉一樣的“縱橫捭闔”,，瓶子在不平的縫隙間慢慢地晃動，晃動越來越小,，伴隨著這個晃動,，我感覺耳朵邊的鳥鳴聲越來越大，根本就聽不到奶奶在說我什么,。

“奶奶……”

王曉很小心地說,。

“昏倒了剛才?！?p> 我記得街道的老醫(yī)生看著我的樣子,，應(yīng)該也是驚訝到了,。

這是個社區(qū)醫(yī)院,，其實就是私人診所。在這個偏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離經(jīng)濟的重心,，你能看到很多的東西，其實就是最原始的那種存在,。整個東興就只有一家公立醫(yī)院,。但東興其實是一個居住地很分散的地方,，山多路偏，這些從民間起家的私人醫(yī)生,，穿上了白色的大褂,，就是周圍人們的天使。他應(yīng)該也沒見過我這樣奇怪舉動的病人,，我抱著一個巨大的飲料瓶子,，很大瓶的甜甜的飲料，在他面前狂喝不已,，我看著他,，他透過眼鏡看著我。

像是看到了一個世紀(jì)驚喜一樣,。

他給我把了脈,，翻了翻我的眼皮，看了我的舌苔,，又拿著聽診器聽了我的心臟,，還在不是心臟的位置也聽了聽。

他捻著白胡子想了想,，跟奶奶說,。

“這個應(yīng)該是發(fā)育不良，你看看他多瘦,?！?p> 我也看了看我自己，奶奶也看了看我,。

果然很瘦,。奶奶以前說過我，她現(xiàn)在也在跟給我看病的老醫(yī)生說,，說我明明每天吃得很多,，但是從來都不見我長胖。

“多注意,，以后吃點好的,，過一陣子就沒事了?！?p> 他遞來了一張紙,。

上面寫著我也不認(rèn)識的字。

奶奶如獲珍寶一樣地捧著看,，左看,，右看。

她也不認(rèn)識,。

她是不識字,。

楊醫(yī)生聽我說完,。其實不是我說完的，是我和奶奶一起說完的,。

可能也不是我們一起說完的,，是零散湊出來的。因為我說一句,，奶奶就插一句,，糾正我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