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住了口,,青萍也無意和她多費口舌,只是妥帖地幫少女換上干爽的衣裳,,又絞干了頭發(fā),,才向少女福了福身子,,“姑娘,里間是呆不得了,,想來夫人很快就會來了,,咱們先去外間喝口熱茶?!?p> “好,。”少女微微頷首,。
她的聲音不大,,卻嚇了大丫鬟一跳,幾個小丫鬟更是難掩驚駭,。
她們家姑娘自幼就是個傻的,,青萍原沒指望她能答應(yīng),卻沒想到她不僅應(yīng)了聲,,眉目之間竟似是清明了許多,,難不成她的癡病好了?
沒等她仔細(xì)多問一句,,就在這時,,一個衣飾簡單,卻掩不了通身氣派的婦人快步走了進(jìn)來,,慌亂道,,“錦姐兒,錦姐兒莫怕,,阿娘來了,。”
“阿娘——”
一見婦人,,那少女便紅了眼圈,,淚水撲簌簌往下掉,一頭扎進(jìn)婦人的懷里,,哭得傷心欲絕,。
婦人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甚至都不曾細(xì)想,,一見到女兒的眼淚便心疼如絞,,撫著少女的背,看著屋內(nèi)眾人的眼神如刀如劍,幾乎是從嘴里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你們是怎么伺候姑娘的,?胡嬤嬤,將這幾個刁奴拖出去發(fā)賣了,!”
“夫人,,夫人饒恕,!”
屋子里嘩啦啦跪了一地,。
“夫人,奴婢們冤枉啊,,是方才打了雷,,姑娘突然發(fā)了癔癥……”程錦的乳娘趙嬤嬤第一個大聲叫屈。
“阿娘,,方才是不是雷響了,?”屋子里,唯一不懼婦人怒氣的就是她懷里的少女,,還來不及擦干淚水,,便抬起頭望著母親。
婦人望著她眼里熟悉的信賴,,心中一酸,,怒氣早已散了大半,一時倒也沒注意她此時的模樣比過去清明了許多,,只是一邊給她擦著眼淚,,一邊摟緊了她,溫聲道,,“是春雷嚇著我兒了,,阿娘在這兒,錦姐兒不怕……”
少女搖搖頭,,“阿娘,,剛才雷響的時候,似有一道雷也打進(jìn)我的腦子里,,以前腦子混混沌沌的,,現(xiàn)在好像一下子明白了?!?p> 此話一出,,一室皆靜,就連屋外的春雷也似突然消失了一般,,屋子里靜得出奇,人人皆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那個一直咋咋呼呼的嬤嬤,,嚇得往后退了幾步,差點一屁股跌在地上,。
只是這個時候,,人人都處在震驚之中,倒是無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婦人怔了幾息后才回過神來,,又驚又喜地?fù)Ьo了她,“我兒明白了,?”
程錦自出生起,,一直都憨憨傻傻的,還三不五時地犯癔癥,,程家為她遍請名醫(yī),,還尋了不少高人,她的病卻從沒有半點起色,,十來歲的大姑娘心智卻比兩三歲的幼兒還不如,,后來是大覺寺的高僧圓明大師道出了癥結(jié),程錦竟然生來便比常人少了一魂一魄,。
魂魄不全者,,不僅體弱,壽數(shù)不長,,還心智不全,,神志不清,程夫人又四處遍尋高人,,都沒法子招來程錦的魂魄,。
程夫人也曾問圓明大師,為何程錦好端端的比常人少了魂魄,,大師也只是輕輕搖頭,,只說靜待機緣,若有機緣,,什么都不必做,,魂魄自然會歸位,若是沒有機緣,,便是無論怎么招魂都沒有用處,。
這么多年來,程夫人什么招兒都使盡了,,也不知流了多少淚,,最后只能靠著這么一絲虛無縹緲的信念苦撐。
程夫人寵孩子是出了名的,盡管程錦是個癡兒,,也全力護(hù)著她,,舍不得讓她受一絲一毫委屈,別的孩子有的,,程錦也一樣不少,,甚至并未將她拘在家里嚴(yán)加看管,出門看花燈,、禮佛都會小心翼翼地帶著她,,世間癡兒怕是沒有活得比她更加肆意的了,但這也讓他們成為權(quán)貴家的笑柄,,無論是夫人之間的交際應(yīng)酬,,還是公子姑娘們之間的往來總少不得笑話他們幾句,便是明面上不敢太過放肆,,暗地里的嘲笑卻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程夫人一聽少女說神智清明了,狂喜之余還是有三分忐忑,,“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就說圓明大師不會打誑語的,!聽說圓明大師云游去了,,我明日就請大覺寺的方丈上門給你瞅瞅?!?p> 沒想到一場春雷竟因緣際會補全了程錦的魂魄,,這可真是天大的造化,想到當(dāng)年圓明大師說的話,,程夫人心如擂鼓,,砰砰跳個不停。
今日之事,,可說是意料之中,,卻又真真是意料之外,程夫人一時之間竟亂了方寸,。
“大覺寺是皇家禪寺,,方丈是何等身份,哪是我們隨隨便便能請上門的,,待過幾日還是阿娘帶我去大覺寺還個愿吧,。”
程錦同樣歡喜得不行,,她從來沒有這么舒坦過,,就如被放開了束縛著的手腳,,從頭到尾都透著松快,腦子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前塵往事非但不曾忘卻,,每一絲記憶反倒纖毫畢顯,但相比程夫人狂喜后的發(fā)懵,,她反倒顯得更加理智。
“是是是,,還是我兒思慮周全,,”程夫人抹著眼淚,程錦能想到這些,,真真是已經(jīng)大好了,。
“方才是我一時忘形了,倒不是青萍她們的過錯,,阿娘就饒了她們,,讓她們起來吧?!?p> 春寒料峭,,又正是半夜,幾個大小丫鬟起得匆忙,,穿得不多,,盡管燒著地龍,但方才受累淋了雨,,又跪在地上,,有幾個小的臉色發(fā)白,程錦看著心有不忍,。
程夫人心里舒坦,,看這跪了一地的下人也不來氣了,揮了揮手讓她們起來,,但還不忘狠狠地剜了她們一眼,,“好生伺候姑娘,若再沖撞了姑娘,,仔細(xì)你們的皮,。”
又摟著程錦道,,“我的兒,,這屋子里的人有哪個不規(guī)矩,伺候你不周全的,,盡管同阿娘說,,咱們侯府可容不下這等背主的刁奴,。”
程夫人是當(dāng)家主母,,說話間的氣勢迫人,,唬得那幾個小丫鬟臉色更白了,身子抖若篩糠,。
趙嬤嬤小心翼翼地看了程錦一眼,,并丫鬟們忙不迭地磕頭應(yīng)是,程錦雖是個癡兒,,但卻是程夫人小心翼翼護(hù)在手里的寶貝,,她們哪里敢怠慢,至少當(dāng)著程夫人的面,,她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