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程明遠的天分本就不高,，加之性情頑劣,，沒個定性,，每日都完不成先生布置的課業(yè),，當(dāng)初本不該升班的,，可程明遠極要面子,，死乞白賴地求著要往上讀,，程夫人自己也咽不下那口氣,，憑什么程明期這個庶子能得先生青眼，她的兒子卻事事落入人后,？

　　范先生看在程夫人的面子上,，勉強同意讓程明遠跟著讀，本以為他終究能開竅發(fā)奮苦讀,，可高先生已經(jīng)教到了《大學(xué)》,，他卻連開蒙的那幾本書都沒有學(xué)好。

　　“先生說的是,，”程夫人咬了咬牙,，摁下心頭的失望，“若他連蒙學(xué)的幾本書都吃不透,，也讀不了四書五經(jīng),，倒不如讓他繼續(xù)同弟弟妹妹一塊兒讀書?！?p>　　“十一公子年紀尚小,，許多蒙童也都是他這個年紀開蒙的，便是今后同府里的小公子們一塊兒讀書也不丟人,，最要緊的是把基礎(chǔ)打好,，錘煉心性，今后于學(xué)問一途方能走得更遠,?！狈断壬姵谭蛉讼腴_了，也微松一口氣,。

　　“讓先生費心了,?！背谭蛉讼蚍断壬辛藗€禮，互相客氣了幾句便離開了,。

　　范先生將程錦領(lǐng)到一間擺了六張條案的屋子,，屋子前方端坐著一位五十余歲的先生，須發(fā)花白,，正拿著戒尺訓(xùn)斥著程明遠,。

　　“高先生?！狈断壬行┍傅亻_口打斷他,，高先生訓(xùn)起程明遠來，一時半會兒結(jié)束不了,。

　　高先生不似范先生那般嚴肅,，便是拿著戒尺訓(xùn)斥人的時候，也是神情溫和,，苦口婆心,，也難怪程明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是侯府的五姑娘,，久病初愈,，今日初到學(xué)堂讀書，就在你這兒吧,?！?p>　　“可曾開過蒙？”高先生是個不問世事的老學(xué)究,，在族學(xué)里教了幾年書,，卻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侯府傻子程錦，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多問了一句,。

　　“我已經(jīng)考校過了,。”

　　高先生點點頭,，態(tài)度溫和地指了指教室后方的一處空位,，“你就坐那兒吧?！?p>　　青萍和紅綃連忙搬來了新條案,，將桌面收拾好，方躬身出去,。

　　程錦一來,，方才有些死氣沉沉的屋子一下子熱鬧起來的，偷偷打量著她的有,，私下議論紛紛的也有,，就連程明遠也站在高先生身邊朝她擠眉弄眼,。

　　畢竟承恩侯府的大傻子程錦被雷劈聰明了這件事兒,，可是比話本子里的故事還要曲折離奇,、

　　程鈺仔細打量著程錦，昨日聽說這個大了她幾個月的五姐姐突然不傻了,，她還不相信,，沒想到今日就在學(xué)堂里見著了她，瞧她那落落大方的模樣似乎是真的好了,，可世上真有這么神奇的事兒,？

　　程錦朝程鈺笑了笑，雖是堂姐妹,，但程鈺性情孤僻清高,，最是看不上這個丟人現(xiàn)眼的傻子五姐，是以兩人從前幾乎沒有打過什么交道,。

　　程鈺被程錦笑得愣了一下,，立刻冷著臉撇過頭去，她才不要同這個傻子打交道哩,。

　　高先生并不知曉其中內(nèi)情,，平日這幫學(xué)生也頑劣得厲害，他多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用戒尺拍了拍桌面,，試圖震住這一幫吵吵鬧鬧的混小子，但顯然是徒勞無功,，只得放棄,，自個兒捧著書高聲誦讀，試圖用圣人之道感化他們,，“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程明遠,，這是你五姐？你五姐不是個傻子嗎,？傻子也來學(xué)堂讀書,？”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男孩子朝程明遠不懷好意地笑，引得周圍的幾個孩子也跟著笑,。

　　程明遠和程錦是承恩侯的嫡子嫡女,，在程氏族學(xué)附學(xué)的眾人不敢明著得罪他們，但這個男孩子卻不同,，他是程二太太的嫡親侄兒宋高義,，宋氏是豪富巨商,，同程太后關(guān)系極好，并不懼怕承恩侯夫婦,，何況程二太太和程夫人向來不和,，他在學(xué)堂里也是時時處處與程明遠作對。

　　平日里程明遠最煩的就是這個宋高義,，今日程錦剛來,，宋高義就這般羞辱嘲笑她，程明遠這個混不吝哪里忍得下去,，話不多說,，直接一腳踹翻了宋高義的椅凳。

　　“哎喲,！”宋高義不防,，被他踹出去大老遠，摔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

　　這回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好脾氣的高先生也氣壞了，山羊胡子一翹一翹的,，“不成體統(tǒng),！不成體統(tǒng)！課堂豈是你們玩鬧的地方,？”

　　“先生,，程明遠無緣無故打人！哎喲,，哎喲……”宋高義就勢倒在地上,，裝模作樣地叫喚，“承恩侯府的人仗勢欺人啊……”

　　“程明遠,，可有此事,？”高先生將戒尺在講臺上打得“啪啪”直響。

　　“先生,，是他先辱罵我五姐的,！”程明遠一臉光棍，怒目直視宋高義,，“他就是該打,！”

　　“可有此事？”高先生將戒尺當(dāng)作驚堂木來用,。

　　“我,，我也沒說什么……”宋高義也是個小無賴，搖頭晃腦地顧左右而言他,。

　　高先生顯然沒少斷過這種糊涂案,，“你們今日下學(xué)后留下來,，將《大學(xué)》抄上十遍，沒抄完不準回家吃飯,?！?p>　　“十遍？”

　　這一回,，兩人倒是少見地默契,，《大學(xué)》那么長,，抄一遍就夠嗆,，何況是抄上十遍，別說回家吃飯了,，就算抄一晚上都抄不完啊,。

　　“也罷，我便問問你們,，若你們能答上來,，便可不抄?！备呦壬仓拇_是有些為難這兩個公子哥兒了,，但他被氣得不行，也是下了決心要整治兩人,，便肅容道,，“方才我說到‘知止而后有定’，我問你們,，何謂‘止’,？”

　　程明遠和宋高義哪里有認真聽過，更不是做學(xué)問的料子,，面面相覷,，一個字也答不出。

　　“答不出便留下來抄罷,?！备呦壬蝗莘终f道。

　　“‘止’是手紙,，”程明遠閉著眼睛瞎說一氣,，“厚腚如廁要用手紙……”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高先生被氣得頭發(fā)都快豎起來了,，“你不聽課也就罷了，連字都不識么,！罰你抄十遍不夠,！”

　　宋高義得意地捂著肚子笑個不停,，“蠢貨就是蠢貨……”

　　“那你說何謂‘止’？”高先生看宋高義這副得意的模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兩人半斤八兩,，有什么資格互相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