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程鈐才緩緩說道,,“殿試是皇上主持的,州試和省試怕還是把持在那幾位老大人手里,,當年莊敬皇后遺訓,,政出中書,,權(quán)歸陛下,那些老大人不會那么放權(quán)的,,皇上想要‘新’,,那幾個老大人定是要抬出祖宗家法的?!?p> 太祖蕭晟是要成為一代明君的人,,對文臣始終都算敬重,,何況他也自知以他一個人的才智不足以治理好大梁的方方面面,反正文臣們手無寸鐵,,不過是靠嘴皮子筆桿子,,顛覆不了他的江山,所以對趙華之前關(guān)于“政出中書,,權(quán)歸陛下”的提議還算認可,,文定年死后,朝政也一直都把持在文官們手里,。
文官們是趙華那句話的直接受益者,,幾十年來他們都拿著莊敬皇后的雞毛當令箭,挖空心思從皇帝那里分權(quán),,朝中大小事務皆由朝臣們議定,,這也是這些年無論話本子怎么寫,朝廷的輿論風向始終將莊敬皇后捧為千古賢后的原因之一,。
“莊敬皇后死了這么多年了,,你覺得皇上表哥會在意她的話?”程錦自嘲一笑,,“我只遠遠見過皇上表哥一面,,卻覺得他同幾位先帝不同,?!?p> “何出此言?”
“其一,,他年輕,,其二,他身子好,,其三,,他幼年登基,這些年所見所聞所學,,皆是帝王心術(shù),,他自幼就知道權(quán)力是什么,也比誰都渴望將權(quán)力牢牢抓在自己手里,?!?p> 程鈐有些莫名其妙,“其三倒是有些道理,,其一其二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就是其一其二,大梁歷任帝王哪個不愛權(quán),?哪個不想把權(quán)力抓在自己的手里,?但年輕的帝王有朝氣有銳氣,,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才敢有同那些老大人們對抗的想法,,若他如今是中年乃至暮年,,考慮的就是江山的穩(wěn)定和權(quán)力的平衡,就算再渴望權(quán)力,,也絕不敢輕舉妄動,。幾位先帝的身體都不好,幾乎都是在位數(shù)年就沒了,,在位期間每日上朝都已是勉強,,又如何有精力有能力處理紛繁復雜的朝政?朝臣們把權(quán)力攬走還是為他們分憂呢,?;噬媳砀缇筒煌耍晟倭?,打心眼里相信自己有辦法處理好朝政,。可那些老大人們卻已經(jīng)習慣了權(quán)力的滋味,,不肯放手,,他雖然親政了,卻處處被掣肘,,他不會甘心的,。”
“皇上表哥是蘇相和崔相他們親自教導出來的,,還有太傅和幾位先生都是再謙和不過的,,我聽過他們給皇帝表哥上課,雖然內(nèi)容不一而足,,但我想主旨只有一個——明君當垂拱而治,。”程鈐壓低聲音道,。
文臣們絕不會愿意教出一個要和他們分權(quán)的皇帝,,哪怕他是所謂的明君。
“我記得當年蘇相是被崔相給參倒,,這些年蘇相一系一直都受到排擠打壓吧,?”
“這種事你倒是記得清楚?!?p> “聽你和阿娘說過的啊,。”
程鈐的臉色有些黯然,,她的一個手帕交就是蘇家的姑娘,,如今早已隨蘇家回了老家,,今生怕是沒有再見之日了,當年蘇相罷官回鄉(xiāng)之時,,她還同程夫人大哭了一場,。
“無論是蘇相一系,還是崔相一系,,都有各自的立場,,尤其是失勢的那一方,為了爭取皇上表哥的支持,,總會有人愿意違背士大夫的原則,,付出一點代價的?!?p> 程鈐不寒而栗,,卻又莫名地覺得興奮,“皇上表哥想在這次的科舉上選拔自己鐘意的人才,,不管蘇相一系是不是會妥協(xié),,崔相一定會想辦法阻撓,如今朝堂上可是崔相占了上風,,殿試是皇上說了算,,州試和省試派去的該是他們的人了?!?p> “那也未必,,蘇相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他的勢力可不容小覷,,除了他的人,,也還定有人琢磨出皇上表哥的想法主動投靠,崔相怕是不容易,,此次秋闈可有熱鬧看了?!?p> 程鈐也笑了起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看熱鬧?!?p> 程鈐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程錦,,這個看著是最不著調(diào)的妹妹,原來除了聰明之外,,還對官場有這么透徹的體悟,,她分明才十一歲,饒是自幼被精心教養(yǎng)長大的程鈐,,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大局觀遠遜于程錦,,看問題也遠沒有她透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她這樣的人精兒,。
聽完程錦的話,,程鈐一個人悶在屋里想了好一陣,她是嫡長女,,必須得為府里的弟弟妹妹們做出個樣子來,,許多事不得自由,即使她心里再渴望,,也還無法下定決心去考取功名,。
可程錦卻不同,她曾經(jīng)是個癡兒,,又是家中幼女,,沒有人對她抱有什么期望,也不必為家族承擔任何責任,,既然有這樣的天賦,,為何不能任她選擇一條更適合她的路?
她想通了這個關(guān)節(jié),,便去尋程夫人說話,,她不能實現(xiàn)的夢想,未必程錦就不能實現(xiàn),。
“再有這么背地里嚼舌頭的賤奴,,統(tǒng)統(tǒng)給我發(fā)賣了!”程鈐進門的時候正趕上程夫人在大發(fā)雷霆,,程夫人最心愛的茶盞“啪”地一聲砸碎在她的腳下,。
“大姑娘,您可得擔心一些,!”胡嬤嬤連忙上前攙住程鈐,,扶著她繞過那一地狼藉,在一邊坐下,。
“你不在屋里好好歇著,,過來做什么?”程夫人看著程鈐依舊行走不便的腳,,眼圈紅了,,說出的話卻不甚中聽。
“在屋里悶得慌,,過來同阿娘說說話,。”程鈐柔聲道,“這是出了什么事兒,?惹得您這么大動肝火,?”
程夫人憋了一肚子火,本不欲說,,可程鈐這些年一直幫著她理事,,心思細膩,行事也頗有章法,,便是她此時不說,,程鈐自個兒也能打聽到,便忍著氣道,,“這些刁奴在背后議論主家,。”
能讓程夫人這么著惱的,,只有事關(guān)他們幾個孩子的事兒了,,想到自己前幾日的遭遇,程鈐便有些了然,,神色平靜地問道,,“可是祁王世子的事兒?”
程夫人臉皮一僵,,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下拉,,“別和我提那個混賬,一提我就生氣,,你好端端的名節(jié)偏偏毀在這么個混賬上,!”
祁王世子聽起來尊貴,但在京城和煊赫的承恩侯府相比,,還真不是東西,。